拯救

    希尔状似懒散的坐在轮椅上，从围拢着他的机器人守卫间的缝隙里，偷看黑泽尔是如何解除那些防御措施的，并暗暗嘱咐身后陪着他一同前来的三连体们将那些步骤一个不漏的全部记忆下来，就像玩闯关游戏一样。

    希尔相信，以着凡卡他们的能力，这全然不是问题。唯一的麻烦是指纹扫描和瞳孔扫描。

    希尔啧了声，手指烦躁的在轮椅的扶手上扣了几下。

    黑泽尔似有所觉，回头望过来。

    希尔无畏的与黑泽尔对视，毫不退让。

    黑泽尔眯起眼睛：“你最好保证你说的话是真的，不然……”

    希尔呵呵冷笑：“不然怎么样？你以为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救得了他么？别傻了。”

    黑泽尔气极，按密码盘的手都在发抖。

    希尔暗笑，身边围着他的三连体们继续悄悄的窥探，将黑泽尔输入的密码一一记下，以备将来使用。

    谁也不能保证，希尔没有脱逃的机会不是么？有了三连体和“沙拉赫”们的帮助，希尔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希望的。

    厚重的大门缓缓向上抬起，通向保管室的道路敞开。

    黑泽尔在前，机器人守卫押着希尔在后，三连体们则被黑泽尔留在了外面。

    “那里保管的可不止阿格里奇一个。”

    黑泽尔低声警告试图带着三连体们一起下去的希尔。

    “你确定要让刚出生不久的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兄长们被切片保存的尸体么？”

    希尔恼怒的瞪了黑泽尔两眼，温言告别被强留下的三连体们，安抚下他们的情绪，答应一定会尽快返回，然后才跟黑泽尔一起踏上升降梯，前往位于地下13层的特殊样本保管室。

    第一次进入这里的希尔半是好奇、半是为了今后打算，借着张望仔细观察保管室内的情况和样本分布。黑泽尔可没有那么多耐性等着他看完。

    手一挥，后面的机器人守卫上前，推着希尔跟在黑泽尔后面直奔目标——阿格里奇而去。

    其实早在半年前，阿格里奇的身体就已经因为精神体的过久离开而陷入了不断衰弱的泥潭。黑泽尔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阻止他的日渐衰竭，只得将他从生物舱里取出，冷冻保存，以尽可能的延缓这个进程。

    起初，这的确起了作用。但是最近，黑泽尔发现他越来越难以探测到阿格里奇的精神波动了。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黑泽尔为此头疼了很长一段时间，却拿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直到希尔的苏醒。

    黑泽尔虽然还是不太相信希尔所说的话和他做出的保证，不过，想想希尔现在和阿格里奇一样，都是他握在掌心里的玩具，再加上他的确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索性就让希尔来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对这个珍贵的实验体极其重视的黑泽尔，此次尝试，完全没有打算告诉别人，连助手都没带，因此一应解冻程序，也都由他自己动手。

    希尔得了空，让背后的守卫把他推到阿格里奇说过的那个如今已经空了的睡眠舱前面，装作观察它的样子，继续悄悄四下打量，暗暗记住那些看上去装着活物的生物舱的位置。

    黑泽尔设置好解冻程序，走到希尔身后，见他盯着那个竖起的生物舱左看右看，眼角抽了抽。

    “你知道这个？”黑泽尔语气怪异的问道。

    希尔一愣，迅速收回目光。

    “当然。”希尔答道。

    黑泽尔恶劣的威胁道：“如果你的尝试失败，我不介意今后把你也关在这里，呵呵~”

    希尔瞥了黑泽尔一眼，抬手轻抚生物舱光滑的外壳。

    “无所谓。”希尔这样答道。

    黑泽尔气得嘴角都歪了。

    “很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我可以让你呆在里面以后，无法控制身体，却始终保持意识的清醒。相信我，你会爱上那种感觉的！”

    希尔这才回过头，认真的打量黑泽尔。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体验。”希尔总结道。

    黑泽尔嗷了声，放弃了从希尔这里得到征服感和胜利感的意图，回身去监督解冻过程了。

    黑泽尔突然怀念起过去有那些个有沙拉赫在的日子。至少那个时候，他可以随意拿捏希尔，哪像现在这么麻烦？

    这个小子如今已是天不怕地不怕，几乎全无弱点，黑泽尔又不可能拿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三连体们来威胁他，那帮子假“沙拉赫”就更不能了，只好向他做出适当的妥协。

    黑泽尔这心里面，是极其不爽的。

    希尔瞄见黑泽尔的表情，微笑了下，闭目养神，将一直在脑海里叫嚷的依瑞德关了禁闭。

    希尔觉得，暗影军团的人，真的，好烦……

    为了防止珍贵的实验体不会在解冻过程中出什么差错，黑泽尔选择了缓慢但稳妥的解冻模式，导致希尔不得不陪着他在冰冷的保管室里干等了两个半小时，还得忍受黑泽尔不时的质询和冷嘲热讽。

    于是，在阿格里奇终于从包裹着他的冰霜下露出他的面容时，希尔在守卫们的控制下只凑过去看了一眼就歪倒在轮椅上，不省人事。

    黑泽尔不得不让守卫把他送回他的隔离室治疗和休息，自己留在保管室内监督解冻进程，并在解冻结束之后，迅速将尚还未恢复意识的阿格里奇送进医疗舱里，上了全套的医疗和检测设备，生怕他有一点闪失。

    希尔身体虚弱，在保管室冻了两个多小时，回去以后便发烧病倒，在医疗舱里睡了两天才缓过来。

    黑泽尔一等他从医疗舱里出来，就跑来催促他快点去救阿格里奇，被希尔两句话堵了回去。

    “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能做什么？”希尔蔫蔫的躺在床上这样问道。

    黑泽尔眉毛一抖，拿眼去瞪一旁特意划拨过来照看希尔的助手之一以撒。

    以撒嘴唇哆嗦着，半晌才说出话来。

    “实……实验体……”

    希尔不快的打断他：“我有名字，不好意思。”

    以撒惊悚的看着希尔，不明白他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敢在所长面前这样说话。

    希尔翻身坐起，靠在背后冷硬的金属墙壁上，要求黑泽尔将解冻完毕的阿格里奇送到他这儿来。

    黑泽尔怒极反笑：“哈哈哈！你是在开玩笑么？那不可能！”

    希尔两手一摊：“哦，好吧，那你就等着我慢慢康复吧。也许几天，也许几周，谁知道呢？”

    说罢，不待黑泽尔反应，希尔顺势一滑，就钻回毯子底下，身子一扭，背对着黑泽尔他们，闭上眼睛假眠。

    黑泽尔浑身发抖：“你给我起来！”

    希尔掀起毯子兜头盖下，不理不睬。

    黑泽尔快要气爆了：“我要杀了你！”

    以撒抱住所长大人劝道：“所长！他死了那一个就真的没救了！冷静！”

    黑泽尔哇啦啦的连吼带骂发泄了一通，见希尔仍然没点动静，这才歇下，喘匀了气，逼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希尔露出脑袋来回道：“照我说的做，我保证把他救回来，怎么样？”

    黑泽尔咬牙切齿：“你赢了！”

    希尔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呵呵，那就请所长大人您，现在就把他运到我这儿来吧，我已经等不及要和他亲密接触了~”

    黑泽尔怒道：“你不是说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么？！”

    希尔耸耸肩：“啊，是呀，是不能。不过，至少在我帮阿吉疏理精神力之前，可以和他多接触接触嘛~你懂得，亲密的接触可以让他的防壁对我不那么抵触，我才好办事啊。”

    黑泽尔哼了声，不情愿的默认了这个事实。

    很快，希尔就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阿格里奇，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他的真容。

    希尔看着医疗舱内异样消瘦和苍白的阿吉的脸庞，对比着安全屋里的阿吉三年来时常微笑着的面容，百感交集，差点落下泪来。

    幸好，耐性严重不足的黑泽尔在旁使劲儿的催促他，没顾上别的什么，更没多注意希尔的情绪，这才让希尔没有当场露馅。

    在希尔的连番承诺和保证下，黑泽尔搬来一张新床，安置在希尔旁边，将昏睡不醒的阿格里奇移到上面，连接上一大堆维生设备和检测设备，然后在隔离室上方的监控室里安排了专人轮班看守。

    一方面保证阿格里奇的安全，一方面防止希尔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来。

    “你最好……”

    黑泽尔临走之前还想威胁几句，被专心盯着阿格里奇出神的希尔彻底无视，恨恨的磨磨牙，负手而走。

    希尔从轮椅上探出半个身子，小心翼翼的伸手，试探着去碰触阿格里奇的脸颊，甚至试图翻开阿格里奇的眼皮，想看看他那双总是带着笑的银色眼眸。

    “阿格里奇大人！”

    脑海中突然一声炸响，把希尔吓了一大跳。

    “依瑞德？”

    希尔收回手，按揉胀痛的脑壳。

    好不容易才从卧室里闯出来的依瑞德在安全屋内直跳脚。

    “他怎么样？嗯？你快点告诉我啊！他到底怎么样了？！”

    希尔受不住他在自己的脑子里这样吵嚷，只得控制轮椅回到自己床前，翻身上床，装作休息的模样，潜回安全屋内安抚依瑞德。

    “我说过我会救他，也能够救他，你不用这么慌。”

    希尔头疼的劝道。

    “能不能请你，稍微安静一点？这样的你，可一点也不像暗影军团的成员。”

    比我都不如。希尔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见习领航员依瑞德被戳中要害，瞬间没了声音。

    “我……我还在见习期……”

    依瑞德红着脸忸捏着解释，以此证明暗影军团的成员不会像他这样容易紧张。

    “还喜欢害羞。”

    希尔添了一句，一面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他，成功的让依瑞德的脸庞变得像个大番茄。

    希尔见依瑞德终于安静下来，暗暗松了口气，绕过地上被依瑞德破坏的卧房门板，进去查看阿格里奇的情况。

    依瑞德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扭扭捏捏的蹭到希尔身旁，和希尔一起隔着舱盖打量里面的睡美人。

    “阿格里奇大人他看上去还不错。”

    依瑞德小声说着。

    “他的身体就在旁边，我们什么时候能把他送回去？”

    希尔扁扁嘴，手指烦躁的在医疗舱的舱盖上轻敲，对于阿格里奇目前情况的判断让希尔异常不安。

    离上一次阿格里奇醒过来跟依瑞德聊天吹牛皮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了。从那以后，不管希尔如何拼命的施展能力，阿格里奇都只是静静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再唤醒他一般。

    如果不是他半透明化的精神体仍然还存在着的话，希尔几乎以为陪伴着他度过了枯燥而又漫长的三年蛰伏生活的阿吉已经和沙拉赫一样，不在了……

    吸了口气，希尔偏过头，将眼眶里的湿润憋了回去，努力理智而又镇定的面对这一残酷的现实。

    希尔向满脸担忧的依瑞德保证，一旦他准备好，就把他尊敬的第一骑士大人送回他的体内，把依瑞德感动的当场热泪盈眶。

    “你确定不要我帮忙么？”

    依瑞德追问道。

    “阿格里奇大人受过严格的训练，精神壁垒的防护一定相当严密，你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训练，怎么能……”

    “谁说我没有接触过？”

    希尔皱着眉头打断依瑞德。

    “我跟阿吉呆在这间旧船坞里整整三年，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可以做，你觉得，我们这三年都是靠什么熬过去的，嗯？”

    依瑞德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唰的一下子全红了。

    希尔气恼的踮起脚尖，抬手给了他一记暴栗。

    “嘿！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依瑞德啊呀一声，捂住脑袋连连后退。

    “对……对不起！”依瑞德弯腰道歉。“大人就……拜托你了，希尔兄弟！”

    希尔瞬间炸毛：“谁是你弟弟？！！”

    依瑞德：“啊啊啊！我错了！是口误！口误！”

    希尔冲他挥舞拳头：“我没有哥哥！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依瑞德连忙摆手认输：“好好！没有哥哥！没有！”

    希尔哼了声，收回拳头，转身趴到医疗舱舱盖上，望着里面的阿吉出神，脑子里全都是那个抛弃他的可恨之人的身影。

    希尔直到现在，仍然不愿相信曾经那么宠着他护着他的阿尔维特，竟然会在特雷亚将他遗弃，害得他……

    希尔难过的低下头，在心中默默呼唤逝去的沙拉赫，声声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