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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后一点的期盼吊住他最后一口气,空气也稀薄,快要窒息。 楼下忽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抬眼望去,从馥郁阁内墙入口,一直绵延到正厅门口,两列服务员整整齐齐站着,态度恭谨而谦卑。 大堂经理神情激动,紧握的双手忐忑不安,仿佛是即将面对大人物的惶恐。 辞家辞颜,天王老子的排场。 故意给他看的。 最后一口气也被沉入海底,林朝转身回了包间。 *** 路禾醒的时候,头疼先理智一步找上自己,有个小锤在里头敲,又疼又钝。 她奋力想睁开眼,潜意识却告诉她,最好沉睡。 在她即将闭目再次沉沉睡去时,有个冰凉的东西擦过脸,路禾一瞬间惊醒,寻着感觉望向辞颜冷诮的脸。 原来是他的手。 “醒了?”他淡声问道,说:“醒了就起吧,再睡下去就耽误了。” 耽误什么? 路禾整个人都被胀痛支配,身体也疲惫得像三天三夜没睡觉,倦极了。 她没心思问,被辞颜卷在怀里,下了车。 辞颜怀里是她煞白的脸,一丝血色都无。 踩上那段熟悉的地毯,周围的花草树木还是那个样子,路禾惊觉到了馥郁阁。 恭候多时的大堂经理赶紧上前领路,“辞先生大驾光临,馥郁阁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他连连弯腰,辞颜虚扶了下,笑问:“四楼还有空包间吗?” 那没有也得有啊,大堂经理堆出笑容:“当然有,都给您安排好了,请这边来。” 他一马当先在前走,辞颜揽着路禾的腰,不紧不慢缓步而行。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但仍旧不言语,低着头任由辞颜支配。 楼梯上到最后一级,细瘦的鞋跟敲在实木地板上,很轻,声音却独特。夹在一众混乱不清的脚步声中也能听到,像舞台剧的开幕式。 好戏即将开场! 满脸谄笑的经理是主持人,妄图引她进入舞台。 让林朝看到她现在的失魂落魄? 不可能。 路禾突然拉开腰间辞颜的手,往旁边闪了一步,她咬了咬唇,把唇咬弄得浓艳,像初夏枝头最高挑的花。在车上的迷惘失落一扫而光,正是各大媒体镜头中最明艳的嚣张。 遇到什么都肆意,辞颜侧眸笑了一下,这才是他的路禾。 406与407相对而视,门都开着,视野正中是小沙发。 林朝支着头,从他们一上来就听到了动静,浩浩荡荡仿佛不是来吃饭。 本也不是来吃饭。 这么想着,他忽而笑了一下。 三、二、一……他默数,脚步声愈演愈烈。 林朝抬头,与想象中一样,辞颜出现在对面,还对着自己遥遥一点头,姿态完美到无可挑剔。没有敌意,也没有嘲讽,像是普普通通打了个招呼。 可他淡雅高华的气质下,藏着深刻的蔑视。 路禾却是连一个眼风都没给,转身时无意扫过他的眼神像在看陌生人。 抬腿径直走进407。 风情摇曳,腰似垂塘柳。 辞颜抿出一点笑意,对着林朝又是遥遥一点头,也转身走了进去。他站在门口对众人挥挥手,所有人顿时如退潮般散去。 然后将407的门缓缓合上,林朝的视线隔绝在另一边。 路禾还维持着走进包厢的姿态,背对门,也背对辞颜。 门一关就像脱了一层盔甲,她止不住颤抖,一路走来双腿紧绷到极致,刚一松懈疼痛感便逐渐复苏。 她跌坐在沙发里。 侧着身子,暖光只能照亮一半脸。 辞颜走过来垂眸看她,轻笑半晌:“心疼了?现在出去解释还来得及。” 路禾回头,下巴微微抬起一点,绷紧的脸越发雪白,只有唇红,红得耀眼,从上往下看娇艳欲滴。 “我不心疼,”她说着,将乱了的额发捋到后面,“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他骗你?”辞颜淡声。 路禾闻言看了他一眼,林朝骗她,这不是他正想要的结局吗?何必在这假慈悲。 搞得自己是救苦救难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大善人。 她的笑容堪称讥讽,辞颜眯眸,嗤笑出声:“就算没有我,你跟他也不会长久。林朝疑心那么重,你真当自己降服得了他?” 不待她反驳,辞颜指着门继续说:“不信的话你现在就走出这个门,去找他,去跟他解释你与我是假订婚,”他勾唇,一贯高高在上的微笑恶劣无比,“你猜他会不会相信你半个字。” 林朝当然不会,路禾比谁都清楚。 辞颜死死捏着她软肋要挟。 林朝气路禾骗自己,路禾何尝又不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而生气。 她原打算等这次辞颜回国便解除婚约,林朝那里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以后安安心心和他在一起。 可现在,路禾盯着自己脚尖笑了下,人家早就挖坑给她跳了,还冷眼旁观她的所作所为。 整场戏里不知情的人只有她。 包间全封闭,连窗都没有开,路禾坐着也觉闷,像是这房间里藏着看不见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往外抽取空气。 有人敲门,她和辞颜都没动。 外面的服务生按事先得到的吩咐鱼贯而入,全都屏气凝神低着头,上完菜便一个接一个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