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之章-(41)面对

    『我需要你靠近他，将我送至他身边，而且不能受外神使干扰。  』

    『为什么？  』少女提出疑问。

    『我没有时间仔细说明，只能拜托你相信我了。  』为免艾希迪亚心生提防，必须趁他失去永恒骑士护卫，而且发现祭司脱逃前下手。机会稍纵即逝，他无法慢慢解释。

    『请你尽快。  』他低姿态地恳求少女。

    『好。  』这次米斯特干脆回答，决定相信祭司。

    银发恶魔距离她有点远，少女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头专注操控封魂钉转换阵列。

    这是隔断外界的封闭型态。永夜瞬间根据魔力变化判读出术式。他担心米斯特乱做傻事，立刻朝她赶去，却被封魂钉的力场拒绝在范围外，无法靠近分毫。

    七支鸢型反角晶柱开始聚拢下降，受困的尸偶们犹如遇到炽烈阳光的冰雪，随之迅速溶解。

    金光消散，晶柱合围成环状，轰隆插入地面花海，中心的艾希迪亚，尖利嘶吼着恢复原本的样貌。

    纤细修长的裸体，半身艳红花纹。

    他仰头瞪着晶柱上的少女，戒备她再出后招，却察觉她身上带着熟悉的波动，发现封禁的祭司竟然不知何时脱逃了，遂勃然大怒道。  「祭司！连你也跟我作对！」

    但见少女怜悯一笑。她答应将身体借给祭司使用，所以现在是他在行动。

    「我只是修正错误罢了。」祭司跟另一个自己说。  「你根本就不该存在。」

    「愚蠢的家伙，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别以为能跟我撇清关系。」艾希迪亚冷冷讥诮。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祭司表示同意。  「你源自于我，所以你造成的罪业，我应该一起承担……」

    米斯特自晶柱跃下，踩着妖花的尖端，走向死魂之主。

    「你想做什么？」他感到莫大的危险，却无法逃离。

    祭司笑着说。  「把一切导回正轨。」

    少女展臂拥抱艾希迪亚，后者体表花纹刹那褪去，狂乱的表情突然变得空白，红眸如宝石灿亮。

    ◇  ◇  ◇

    开满红花的灵魂世界，祭司与艾希迪亚，以光团状态激越缠斗。

    暗红色的光团突起许多尖刺，企图把透明光团贯穿，后者分裂成无数小光团，黏附在暗红的表面，造成红光剧烈震颤。

    数息之后，红色艾希迪亚安静下来，变成尾部微勾的半圆形，透明小光团也聚合出相同形状，两者镶嵌为一个整圆。

    艾希迪亚，这么多年已经够了，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暗红光团沉默。

    获得胜利的祭司，幽幽一叹。

    ◇  ◇  ◇

    安安静静地，祭司与艾希迪亚合并为一个人。

    他放开少女，幻化出白衣遮蔽身体，红眸澄澈，光风霁月。

    米斯特从他神情便知道成功了，现在是祭司主导。她打算后退，而他反手握住挽留。

    「就要结束了，求你再陪我一下。」

    她没有挣脱。

    祭司握着她手，喃喃诵念咒语。

    以两人为起始，一股能量化为可见冲击波释出。

    被艾希迪亚束缚的法则获得解放，异常视界迅速被还原，扭曲的事物恢复正常。

    祭司散去了艾希迪亚的大部分魔力，只留下维持封锁他的必要力量。

    归还从这个世界抽走的东西。

    不过几息时间，艾希迪亚的野望彻底破灭，结果是一场徒劳无功。

    然后祭司低头凝视少女，笑得云淡风轻。

    「他呢？」米斯特问。

    「被我关起来了。」祭司拉起少女的手，按在冰冷胸膛。

    没想到真这么容易就制服艾希迪亚。米斯特有些错愕，不敢置信。

    「谢谢你，我的心愿达成了。」终于自由了。他语气温和，仿佛与少女是老朋友，几乎算是亲昵的。

    少女呆呆回望，样子有点傻。

    「然后轮到你的愿望……杀死艾希迪亚。」

    他缓缓地道。  「命匣融合后，艾希迪亚便不是巫妖了，趁着我还能够压制他，动手吧。」

    「杀了我。」

    「你想跟他同归于尽？」米斯特没想到祭司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让她如愿。

    「我已经活太久了，现在只想要平静地永眠。」祭司神态悠然，犹如谈论天气般轻松。

    米斯特一时沉默。

    理智教她不该迟疑，但是为何她无法果断地动手？

    「你是个心软的孩子呢。」他揉了她金色脑袋一把。  「快点杀我，要俐落一点哦。」

    听他催促，米斯特不再纠结，深深吐了口气，化出金色双手大剑。

    刃面霜花闪过锐利寒芒，反射照亮了少女眼眸，映现一片海蓝波光。

    祭司笑着闭目。

    双剑交错的瞬间，人头飞起。

    没有血液，身首分离的祭司，刹那全部变成红色花瓣，飘散坠落花海。

    一抹红光冲向少女胸口，蓦地钻入消失。

    获得赫尔的碎片。

    任务……完成。

    以太界的魔王就此终结，米斯特却感到说不出的憋闷。

    她看着祭司消失之处，沉默了片刻，才解除封魂钉的隔离力场。银发恶魔很快来到身边。

    少女抬眼看他，那对温柔银眸使她莫名感到微微酸楚，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却蓦然脱力，倒在他怀里。

    米斯特最后只记得永夜抱住她，便人事不知了。

    ◇  ◇  ◇

    应该算是毫不意外地，少女见到赫尔。

    昏暗天幕笼罩，脚下是一望无际的黑色焦土，半人半尸的冥界女神，仿佛一座雕像，静寂伫立在龟裂荒地。

    米斯特走到赫尔面前，被她无视。

    赫尔给少女的感觉跟艾希迪亚一样，让人完全没办法理解。

    她身穿宛如血液凝固形成的深红长袍，眼珠灰白似死者，眸光涣散，面无表情，气质极度冷漠。

    那灰蒙眼眸微微反射着一朵金色的九瓣小花，跟上次米斯特在魔狼芬里尔眼中见到的相同，看来这就是她在魔神梦境里投影的样子了。

    少女仔细观察赫尔长相，左半是几乎干枯的尸骸状，右半却相当美。

    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海草似的暗蓝色长卷发，蜿蜒直到脚踝，使得右半身有种魔性魅力，也让左半身在如此对比之下，显得更为可怖。

    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由于赫尔根本不动、不做任何反应，即便是人型也无法交流，少女只能和她默默相对。

    她不禁回忆起芬里尔，那时他从锁链禁锢获得解放了，但是赫尔，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直到这场梦境结束，米斯特始终看不懂。

    ◇  ◇  ◇

    等米斯特悠然转醒，她已经被银发恶魔带到某个地方。

    这里是他的幻域。她漂浮在虚空中，四周有异彩光云不断流转，宛若深空宇宙的缩影，非常美丽。

    虽说永夜不见踪影，但她知道在此非常安全，索性放任微凉的光云承载她飘流。

    舒适的环境让紧绷的情绪松懈，她开始思考大战时见他重伤浴血，她正视自己真心的事情。

    即使没有记忆，她对他，还是爱着。

    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说不需要他。

    所幸他刚好不在，否则她一时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已经获得赫尔碎片的她，能够停留的时间不多了。

    该怎么告诉永夜？

    或者说，该怎么道别……

    等他出现，要用什么表情态度面对他？他又会如何回应？

    她有点忐忑，有点患得患失，觉得永夜之前说的没错，确实她就是个笨蛋。

    那些逃开他的决定都是保护自己的谎言。

    与他重逢前，她流过的许多眼泪，造成了深深畏怯，教她担忧交付真心之后，会受到更重的伤害。

    她真的很害怕。

    然而她也必须承认，她很想不顾一切地爱他，就算万劫不复也无妨。

    就勇敢这一次吧？

    把他想要的，统统给出去。

    米斯特纷扰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明。

    别再逃避了。坦诚地、用力抱紧……

    叁千世界里唯一的他。

    她应该好好面对。少女恍然大悟。

    没多久，银发恶魔撕裂空间回到幻域。

    他血红薄唇勾着一贯的微笑，伸手捞住随光云漂荡的金色少女。

    她仰着小脸，细白双臂缠绕他瘦削的腰，主动贴入他怀中。

    「永夜。」米斯特专注凝视他辉耀的银眸。

    可爱得他理智都快融化了。

    她的转变使他欣喜异常，永夜低头啄吻她粉唇，双手环紧了少女身躯，回馈给她满满的怜爱。

    「抱歉让你一个人等我。」他把人安置到幻域，立刻转身去收拾封魂钉与天罚魔装，有点意外回来竟会得到如此让人愉悦的反应。

    「你的身体没事了吗？」虽然永夜现在外表无恙，米斯特还是不放心。

    「一些内伤，但没有大碍。」少了死魂之主作乱，世界法则回归正轨，他对抗起来也轻松许多。

    「与其讨论我，你不认为该对我说明一下吗？」永夜高挺鼻尖抵到米斯特耳际，低低柔柔道。  「你的任务是否与此界的叛逆者有关？」

    「如果你说的叛逆者是指我杀死的艾希迪亚……没错。」米斯特轻声回答。

    「你的任务完成了？」

    「嗯。」少女老实承认。

    两人目标原来是同一个。叛逆者已消亡，他的部分无法继续执行，就此终止了。

    接下来他该离开以太界，向卡俄斯复命。

    但是，他希望与她相处更久一点。

    尤其她属于阿迦奢系统的种子，任务达成后，身体很快会自动崩解，魂体回归夹缝……他必须把握剩下的短暂时光。

    但他不说破，想看看小家伙将有哪些行动。

    「既然如此……你还想要什么吗？」他故意问。

    米斯特僵硬了一瞬。

    她想要坦率表达对永夜的情感。但是，可以怎么做？觉得好困难。

    「我能够，」少女边思考边说。  「多了解过去一些吗？」

    「请你告诉我，我们以前的事……」

    「我很乐意。」永夜笑着吻住深爱千年的少女。

    ******

    艾希迪亚领便当。

    下集放闪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