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之章-(37)祭奠

    长久以来的愿望，即将实现。

    艾希迪亚躺在厚实帐幕围绕、完全漆黑的巨大寝榻中央，睁着血红眼睛，瞳孔里照映着星云般的奇异虚像。

    次元节点十分稳固，累积的能量也达到阈值，下一步就是计划的终点了。

    成功近在眼前，狂喜的情绪理所当然地覆盖了他，他却蓦然想起多年前，被封印在阿克夏的那一日。

    体无完肤，只剩骨架子挂着几许残余血肉，给七支封魂钉，镇在深潭底部的法阵之中。

    将他转移至此界的外神使，还派了艾希迪亚的旧部；元素魔龙负责看守。

    顺便见证那妄想成为超越者的愚蠢家伙，沦落到什么地步。

    他沉在冰冷幽暗的深潭里，日夜不停诅咒封印他的超越者，卡俄斯。

    第一个千年，他好不容易修复一半身体，还有半边血肉模糊。

    第二个千年，他根据以太界的规则，创造了生命魔法，总算拥有完整的人形。

    第叁个千年，他的邪恶耳语成功影响看守他的龙王，污染龙王的心智，让他疯狂，抛弃了卡俄斯的任务，带着龙族撤离。

    第四个千年，他制造的暗影呼唤，渗透了接受到讯息的魔法师，让死魂魔法崛起，成为阿克夏的第五大魔法系统。

    第五、第六、第七……

    直到八千年才等来矮人挖掘奥术迷藏，终于破坏封印，释放了他。

    再来是让亡灵灾厄袭卷阿克夏，然后利用索席莫斯建造断魔大阵，暗中累积能量，安静等候了百多年，总算启动断魔与荣光的超界联合魔法，制造出次元节点……

    现在他来到了梦寐以求的最终阶段。

    七个次元节点，宛如堤坝上的漏洞，持续破坏以太界的平衡，并且转换为他的力量。

    一旦跨过那境界，他就是超越者，与卡俄斯平起平坐，再也不必被该死的规则限制。

    接着只要防御住那个奇怪的外神使，此界就谁也无法阻止他了。

    死魂之主假想着未来，独自露出绝艳的笑，犹如邪恶具象而成，充满了致命毒性，要将一切毁灭殆尽。

    ◇  ◇  ◇

    少女要求永夜让她去某个地方。银发恶魔撕裂空间亲自带她前往。

    走出幻域通道，眼前是被清出一大片异化植物，开辟为战场的空旷荒地，而今大战休止，留下了满目疮痍的苍凉景象。

    数万链金生物，还有，苍穹殒命于此。

    米斯特伫立在战场中心，仰望头顶的无云青空。那是他眼睛与头发的颜色。

    少女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摒除杂念，开口唱歌。

    她只会唯一的那ㄧ首……在星辰界唱过的镇魂曲。

    泣血般悲伤又清澈如弦的声音响彻云霄，暗星之歌没有歌词，只靠吟唱表达对逝者的祝祷。

    仅以此曲吊唁在此所有战亡的荷蒙库鲁兹，还有她的笨蛋龙骑士，苍穹。

    但愿你的灵魂能获得永恒的宁静，不再受到任何苦难折磨，安详沉眠。

    待最后的幽婉余音归于寂灭，米斯特的泪水再也阻挡不住，大颗滚落。

    一阵温柔的风轻轻卷过少女周身，犹如在道别。

    再见……我心爱的……

    风中依稀夹杂着呢喃细语，可惜还听不清楚就被吹散。

    永夜从背后抱住少女。

    米斯特不禁酸楚地开口。  「曾经，有个傻瓜，他真的很笨很笨……但是他一直全心全意的对我好，还拿命救了我……」

    她的声音比风更飘渺，与其说是在对永夜解释，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今我只能给他一首祭歌，其他什么也回报不了。」

    那抹天青色，代表着负疚，永远停留在她记忆深处，再无法忘怀。

    永夜很清楚龙骑士为她付出生命献祭，这将让她以毕生的时间去记住那个男人。虽然他并不在意她身体给过谁，但她心里有其他人影子的话，依然会使他有点嫉妒。

    「我只准许你此刻为别的男人掉泪。」他凑在少女耳边低声道。  「但是过了今天以后，再也不行。」

    他这么一说，她的眼泪落得更凶。

    此刻永夜的怀抱，温柔得教她无法推拒。

    她就是如此的软弱。

    这颗千疮百孔的心该如何自处？为苍穹悲叹完，转头就寄托到永夜身上？这样岂不是很卑劣吗？无法只爱一个人，也无法谁都不爱。

    她根本没资格拥有，却一个个遇见了他们，零……苍穹……还有最初也大概是最后的永夜……

    不断为了自己的愚蠢挣扎，又为了他们的执着拉锯，爱情到底是什么，她完全不能理解，居然这么痛，这么多眼泪。

    然而答案究竟在哪里，至今没有一点线索。

    ◇  ◇  ◇

    第一代觉醒的仿人，悄无声息地分批行动。

    决定离开的，第一时间就逃脱了。

    愿意留下的，则是由高阶仿人主导，默默将解放行动扩散开来。如传染般迅速，才两天不到，堕暗的无契约仿人便占了大多数。

    由于海尔蒙出面维护，才没有发生激烈冲突，否则不明究理的链金术士们，极可能会使用武力镇压取得自由的仿人。

    灰色贤者很有自觉，他宁可得罪全阿克夏的链金术士，也不敢得罪超阶仿人。

    万一把她逼到光明阵营的对立面，结果将比解放仿人更糟糕。两害相权取其轻，这点简单的算数，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可以理解。

    至于咎不知何故，自己决定加入协助仿人的一方。

    当米斯特收拾好自己，再度出现时，堕暗正一团混乱。

    银发恶魔与她形影不离，闭上了银眼，沉默走在她身边。

    众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看来他使用了某种术法，令人无视于他的存在。

    米斯特召来海尔蒙，了解情况。

    灰色贤者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那些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链金术士们，研究之魂开始熊熊燃烧，联合提出要求，希望能够公开解析抽魂与解放术式。

    高阶仿人一致不予回应。

    她听完来龙去脉后，面无表情的说。  「术式只有仿人能使用。」

    海尔蒙迫于压力，硬着头皮恳求米斯特说明术式构成。

    少女将奥术的组合以魔法阵展现出来，在场的链金大师，全部震惊不已。

    居然真的只有仿人能使用。

    魔力流最后要汇集至魂核，转换成新的频率，才是完整术式。

    她建立了仿人专用魔法。

    即使只有两式，依然算是开创了一个新体系。

    这堪比索席莫斯创造仿人的成就。

    所有的链金术士一阵哗然。

    仿人能够自我解放的话，是否还站在光明阵营的一边？会不会随时叛变？

    术士们讨论声音越来越大，好几个心慌意乱的扯住海尔蒙，要他给出个答案。

    「安静。」米斯特冷冷喝止。她的音量不大，所有人却感到一股震波钻进脑袋，充满强者威压，使人心头一颤。

    「仿人拥有灵魂，但意识被禁锢了，如今只不过是解放他们，给予自由罢了。」

    「链金术士们，汝等理当对所有生命保持敬畏。」少女将命令注入在场术士的脑海。

    你们必须接受现实，仿人的地位应该跟所有智慧种族平起平坐。

    所有人瞬间变成鹌鹑，瑟缩着不敢再发言。

    超阶仿人主导仿人解放，老实说只要她还站在光明阵营这方就好，其他不能奢求。

    堕暗的一场骚动，就此轻易地被米斯特的力量彻底镇压。

    ◇  ◇  ◇

    处理好仿人与堕暗之间的关系问题，米斯特必须面对自己的问题了。

    艾希迪亚。

    死魂之主的军团被消耗得不能构成威胁，艾希迪亚躲回荣光后，就再也没露面。

    她该怎么继续以太界的任务？

    之前特意进行改造，老实说，的确是基于拿身体去换取碎片的念头，才会那么做。

    现在这条路不可能了。她满脑子只想着杀掉艾希迪亚。

    由于他卑鄙的妖花诅咒，间接害得苍穹陨落。

    这个世界如今只会有两种结果，她消灭死魂之主，或是再次丧命于他手中。

    她势必与艾希迪亚不死不休。

    不过达成的前提是，完全不考虑永夜。

    银发恶魔说要跟她相处久一点，她其实很害怕，却又逃不开他。

    到底他的任务是什么，能够停留此界多久，她完全没概念。

    如今对他的感觉是如此深奥难解……如果能够像对待魔法、一块块拆解成术式那样，把他们之间的一切还原归零的话，该有多好。

    她背负不起，斩断不了，一直在回圈里无限循环，自己都感觉实在纠结得令人厌烦。

    这样的她哪里值得永夜执着千年不忘？

    用言语逼不走他，反抗又被他的变态手法镇压……少女真的拿他没法了，最终似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顶多等到他任务完成，自然就此分别，下次什么时候重逢，谁也说不准。

    她会记取教训，以后的世界，就算永夜追来，再也不要被他抓到了。

    米斯特刚刚下定决心，岂料命运对她的无名恶意又一次来袭……

    沉静跟在少女身旁的永夜突然似有所感，倏地睁开银眼，拥着米斯特撕开空间，瞬移离开地下城。

    堕暗上方，一直很稳定的次元裂缝，产生剧烈异变。

    七个大小不一的洞，停止了旋转，缓缓聚合为一个静止的巨大裂孔，像是画在天空的图案，诡异地冻结着。

    堕暗地面特有的黑色砾石，失重的飘浮在半空，原本型态也被奇特现象影响，有的拉伸成线，有的塌缩成点，从叁维化成二维甚至一维，线与点纷繁交错，形成一幅非比寻常的景况。

    异常状态以巨大裂孔为中心，迅速扩展整片荒地，延伸到看不见的地平线之外。

    世界法则被改变了。

    具体来说，就是重力与时间都无效化。此处出现时空涟漪，把物质扭曲，并且瓦解现实的存在。

    米斯特无暇顾及地下的堕暗城是否也被影响，只听到永夜低声说了句抱歉。

    看来没有时间了。

    如果法则重组覆盖全以太界，让艾希迪亚得逞，他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银发恶魔再度瞬移，这次来到荣光城上方。

    他松开少女，要她乖乖待在他背后。

    米斯特听话飞到几尺外。

    永夜深深吐了口气。

    最高权限，解封。

    天罚模式开启。

    银发恶魔身上发出强烈的亮光，少女瞪大眼睛，看见他变成另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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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集写了超久，完结剧情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