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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那三年的牢狱折磨,洛金玉的身体很削瘦,那藏在外罩下、隐约闪现出来的腰或许比寻常女子的都要细,那露出来的小手臂也很细,又白又细。 君天赐的目光在那截小手臂上略停留了片刻,又看向他的脸。 从君天赐此刻的位置角度,只看得到洛金玉的侧脸。 君天赐忽然咳嗽起来,这下子咳了半天也没停,吓得当地官员不轻,生怕他死在这,麻着胆子上前去扯起嗓子喝止洛金玉:“你——你别敲了!别敲了!钦差大人在此,你——别敲了!说了别敲了,钦差大人要被你敲死了!” 洛金玉这才停下动作,回过身来看。 他刚刚并没能从震耳欲聋的鼓声中听到君天赐的咳嗽,如今看见这人佝偻在轮椅上拼命咳嗽,不由得一怔,有些讪讪。 好在他不敲了,没多久,君天赐也就不咳了,喝了几口水,竟还笑了笑,对洛金玉道:“我没事,死不了,无需担心。”又道,“别敲了,回京吧,听话。” 这语气仿佛两人是多年熟稔的好友似的。洛金玉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道:“圣旨只让沈无疾回京,没让我洛金玉回京。” “哦?所以你又回来了?”君天赐笑着道,“也罢,你随我去官衙,我们私下里说。” “不去。”洛金玉断然拒绝,“我不是回来和你说私话的,我是来击鼓鸣冤的。” 君天赐叹了声气:“子石,你别纠缠,这世间的事儿,不是你纠缠就能有用的。” “我无意与你废话。”洛金玉淡淡道,“本朝规矩,击鼓鸣冤,官衙必须受理,且立刻升堂,不得有任何借口搪塞。如今我已击鼓,不知如今梅镇是哪位大人坐镇,烦请立刻升堂受理。” “本朝规矩,非奇冤大案,不得击鼓,否则要酷刑惩罚。”君天赐道。 洛金玉道:“梅镇邪神教众残杀民众用以祭拜,其受害人数多达百人之巨,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亡者尸骨尚在江流之下,这不算奇冤大案吗?” 周围众人听了,相互使着眼色,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没料到,那难缠的沈无疾好容易被赶走了,这姓洛的书生却如此不识好歹、不知死活,单枪匹马又跑回来了。 君天赐又叹了声气:“子石,沈公此刻在哪?” 洛金玉道:“他不在这。” “那事儿就难办了,”君天赐幽幽道,“若你固执,非得纠缠此事,便是梅镇上下的敌人,届时必然激起民愤,乃至于民变,别的不说,杀你是肯定要当场杀了的。虽我猜他也派了人暗中跟着你,可双拳难敌四手。” 他说话间,梅镇人已有动了杀心的,仿若盯上猎物的兽类,冷冷地看着洛金玉。 “自然,沈公公调来的兵还没来得及走,可是若他们护着你,这事儿就说不清了,”君天赐缓缓道,“你如今一介布衣,没有功名在身,沈无疾私遣兵将助你屠杀梅镇百姓,你说,这罪名,要怎么算才好?他本来不走,也就是个抗旨不遵。如今这样,往大了说,说是有拥兵自重的谋逆之嫌,也不是不能说的。” “你无需吓唬我。”洛金玉冷冷道,“沈无疾不会私遣兵将助我,我就孤身一人在此鸣冤,你们若要在官衙门口杀我,尽管来杀,若不杀,就请立刻升堂,断我要鸣之奇冤大案。” 梅镇之人皆面面相觑。他们是想杀了这书生,也不怕杀这书生,他们杀的人多了去了,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可——他们还未曾在如此光明正大的场面动过手。况且,虽钦差贵人是自个儿这边的,但是难不成还真要当着他的面杀沈无疾的人? 他们虽有杀心,却一时没敢轻举妄动,只在继续使着眼色,偶尔窃窃私语。 洛金玉等了片刻,见鼓台子地下围着的人群不动,便将目光定定地投在身穿官服的当地官员身上,淡淡问道:“想好了没,究竟是杀我,还是立刻升堂?” 那官员不愿得罪梅镇父老乡亲,也不敢得罪沈无疾,急得汗流浃背,硬着头皮道:“洛公子,借一步说话……” “我问你,是杀我,还是立刻升堂!”洛金玉提高音量,厉声道,“本朝律例,我击鼓鸣冤,就该立刻升堂,否则当地官员以怠职查论,就地免职。这位大人,你若再不升堂,这儿就再轮不到你作主,按照本朝律例,梅镇立刻由钦差大臣暂为接管——君大人,”他看向君天赐,“那你是要杀我,还是要立刻升堂?” 第171章 君天赐语气淡淡, 听不出喜怒, 只问:“若我也不升堂呢?” “你不能不升堂。”洛金玉道, “依本朝律例,钦差下巡, 所遇鸣冤,必须受理升堂。钦差代天子下巡, 若有差池, 便是辱天子名声, 折圣上颜面,罪加一等。” 君天赐忽然笑了笑, 道:“我不是钦差, 我从没说过我是钦差。” “那你就是假传圣旨。”洛金玉道。 君天赐道:“皇上口谕是真, 只是没封我做钦差。” 洛金玉问:“你无需在此与我胡搅蛮缠,我只问你们今日究竟有没有人坐堂断案?若你们都宁可就此免职也不升堂,也就是说, 梅镇如今官衙瘫痪,没有能主事之人, 梅镇理应立刻交由军方管辖,且遣东厂太监并锦衣卫各二人监督,以防大乱。沈无疾所调官兵尚在梅镇,皆高于本地守城兵官等级,合该他们立刻接管,且就近请回司礼监掌印太监沈无疾监军监镇,于情于理于本朝律例, 皆叫尔等再无狡辩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