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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化的僧人,半面慈悲,半面狰狞。 矛盾又诡异的融合在一具尸身上,不端端地,和地面上的金佛像产生重叠之感。这便是慈航苦苦寻觅,幽魂小度的师傅,慈济大师了。 灵魂是没有眼泪的。浓重的悲伤从幼小的魂体上散发出来,小度哭不出来,可他难受极了。他蹲在尸首的下方,趴在他的膝盖上,恐怖的尸身他并不害怕。他一遍遍叫着:“师傅……师傅……”他趴了会,用力开始撕扯慈济华贵的袈裟。都是那些老鼠为了让他师傅坐化准备的,师傅他,才不喜欢这种庸俗的袈裟,记忆中,师傅灰色的袈裟,搓的边角毛糙,洗得发白。 幼童的手穿过慈济的尸体,触碰不到他的袈裟。小度的魂体更加脆弱透明,仿佛随时会溃散了。 沈深叹气,静静等待那孩子宣泄完情绪。直到小度透明的小指勾住他的衣角,抬起头问他:“你可以帮帮师傅吗?” “求求你了。”小度直觉,大功德者,是可以帮到师傅的。他的魂体很透明,小度虚弱地咬着唇,不为自己求,只为师傅的魂灵走得安心。 求完沈深,他又跪在白滇临面前:“主人,帮帮我。” 白滇临能清楚感知到联系那一端小度的灵魂波动,浓烈的悲伤,哀哀的祈求。他这次,没有因为小度过于靠近沈深吃醋,也没有立即做出回应。他看了到了他家深深眼中燃烧的火焰,深深,不是会坐视不理的人。胸口又是酸涩又是自豪。情绪来得汹涌,白滇临看着沈深,轻轻勾唇。 “放心吧,我会让他魂归安详。” “这是入殓师的职责,是不是,小度?”沈深笑了。 入殓师清越的声音吟唱安魂曲,宁静祥和的曲子安抚枉死的魂灵。他身上金色的功德之光明亮耀眼,身为魂体的小度禁不住靠近他,温暖不灼人,一种归宿感般令人着迷的温度,师傅一定也是喜欢的,小度想着。 慈济扭曲的手,在那少年的吟唱声中,鼓胀的青筋,平缓放松下来。半边狰狞面,沾染上祥和解脱,和另外半张慈悲面放一起,不再显得那般突兀。炮制过的尸油脂涂抹逝者全身,助怨气散去。黄泉烛烛光摇曳,呼唤逝者的魂灵。待到蜡烛融化,温热的蜡油正好,沈深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 展开,是一截袖珍的小指骨。指尖位置,印刻这一道白色的浅浅划痕。小度嘴唇轻轻哆嗦,他记得在他还小一点的时候,村里尚未闹饥荒,他淘气爬到村口的树上去掏鸟窝,不小心掉下树,断裂的树杈刺入他的尾指。他嚎啕大哭,是父亲背着他,走了十里地,去村里的赤脚医生家,才止住了血,那次,一向宠爱他的父亲,打了他。 沈深见他的表情,也知晓了这孩子是明白了。他蹲下,视线和小度齐平:“我想,你师傅走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 小度抽着鼻子,透明的小手握住沈深。沈深摸了摸他的脑袋,将尾指融入黄泉烛的蜡油,承载思念之物完成。 做完一切。封闭的地下洞穴平地而起一阵清风,这风儿温柔眷恋,轻抚过小度的面颊。小度又看了熟悉的影子,熟悉的场景。 身穿灰色袈裟的僧人途径饥荒的村子,慈悲善良,朝路边快饿死的幼童伸出手。 “来,小度。” 沈深的炽白净火,焚烧了慈济的尸身,肉身逝去,原地留下一颗琥珀色的舍利子。他把舍利子串了,戴在沉默的小度颈间。小度虚弱的魂体,在舍利子光芒闪过后,凝实起来。白滇临挑眉,他是小度的主人,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慈济大师留给了小度天大的机缘。 幼小的孩童笑了,他朝着沈深鞠躬感谢。他握住沈深的纤细的手,白皙的掌心在先前的争斗中留下一道细微的口子,小度把脸亲昵的贴在上面,白滇临破天荒对靠近沈深的人如此容忍。他看着小度那小鬼贴着他家深深一会,小口子,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了。 “哥哥,以后,我想跟着你们,可以吗?”小度睁着大眼睛,巴巴望着沈深。其实他对着白滇临求才算正常,白滇临是小度的主人,“我很厉害的,我可以治病救人。” 白滇临懒懒抱着剑道:“深深,这小鬼,留着吧。”慈济生前是个医术高明,救死扶伤的佛者,小度得到他的舍利子,继承了慈济的一些东西。生死人肉白骨,便是修行界人士对慈济大师的称颂。 而且,白滇临思索着。在那小鬼取得舍利子的时刻,他和小鬼的联系便断了,他也是在联系断掉前一刻,发现了他获得的东西。他倒是希望这小鬼能被深深收服,这样,相当了有了个杏林圣手随行,安全保障系数高了,他也能更放心。 此时此刻,小鬼小度,是自由的。 可是他固执的抓住了沈深的手。 白滇临的态度让沈深颇为意外,他相信白滇临,也没有去深究,笑着无奈:“好。” 第63章 一个肥胖的身影,静静立在通道口的位置。金色的佛像,不知何时变换了位置,本是背对通道口的佛像,调了个头,正对着通道口。佛像的眼睛依旧半阖着,眼珠凝视着,一“人”一“佛”,同时盯着漆黑幽深的通道口。 直到洞口传来响动。沈深二人一魂已行至通道口的位置,刺目的光线预示着,地面就要到了。地穴漆黑日夜不分,沈深一直在算着时间,按照他们进入通道的时间起算,此时应该是在深夜。白滇临走在沈深的前面,高大的背影挺拔如松,沈深的身材纤瘦,个子不矮,用现代人标准有180左右,可是现在,他完全被笼罩在白滇临的背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