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节
池小河点头，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叫木清。”八爷介绍道：“还有个妹妹叫豆豆，我让赵仁宽去接了。” “木清？名字还挺好听的。”池小河笑道。 木清的脸更烫了。他第一次被人夸名字好听。 “这是害羞了？”池小河不由笑了起来。 木清没吭声，但他的肚子却发出了抗议。 八爷没忍住笑了起来，“看我，刚还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竟是忘了。” 池小河也笑了起来，忙让秋梨去厨房弄些粥来，“你还病着，不能吃太油荤的，这两天还是先喝粥吧。” “嗯。”木清很小声的应了。他觉得池小河的声音真是太温柔了。这是他见过最好看最温柔的人了。不仅不嫌弃他，还这么温柔的和他说话，就跟做梦似的。 不一会儿粥就送来了。木清闻着香味想哭。他又多久没喝到这么香的米粥了？这粥里的米都煮开了花，浓稠软糯，好吃的可以让他吞掉舌头！ 池小河看他埋头苦吃，连小菜都不用就下去了大半碗粥，眼里满是怜惜。小小年纪，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可总有吃不饱饭的人。这样的流浪儿便是在京城这种地方，也一样有。 木清连喝了两碗粥速度才慢了下来，池小河道：“三碗吃完就不能再吃了。你还病着，肠胃弱，一下子吃太多容易积食。咱们过两个时辰再吃。” 木清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他也是有自尊心的，这会想起来自己的吃相大概是太不讲究了。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池小河见他停了动作，忙道：“只是担心你肠胃受不了。你别害羞，一会儿若是不想吃粥了，就让厨房给你煮面条吃。” 木清捧着碗，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啪落在碗里，砸进了香浓的米粥里。 “哎哟，怎么哭起来了！”池小河顿时心疼起来，“快别哭，我再不说就是了。” 木清摇头，他想说自己不是生气，不是委屈，是，是觉得太幸福了。这幸福就像假的似的，太不真实了。但他喉头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我们不打扰你喝粥了。”池小河怕再待下去，这孩子情绪更激动，便决定和八爷先离开。 木清其实很舍不得，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目送池小河和八爷离开。 “这孩子真是可人疼。”池小河出了屋子同八爷道：“这么大点，还带个妹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等他们病好了就送天使家园吧。”八爷道：“遇到咱们，也算是他们不幸中的万幸了。” “嗯。木清这么大，可以学门手艺了。”池小河点头，已经给他们想未来了。 第761章 去晚了 因为等着接豆豆的人回来，所以池小河同八爷并未离开前院，只是出了木清的屋子。 “今早弘旺他们还在问昨晚的情况，臣妾没说木清在咱们府上。” “嗯，等木清好了再说。”八爷道。 池小河点点头。以后总是要去天使家园的，有见面的机会。木清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来府里做事的。 两人坐着喝了会茶，派去接豆豆的人便回来了。 “没找到？”八爷没看到孩子，便问了一句。 赵仁宽叫了王平带两个侍卫去的。这会王平来回话，脸色不大好看。 “回贝勒爷、福晋。找到了。”王平顿了一下，道：“奴才们找到的时候，那，那孩子已经去了。” “啊！”池小河一下捂住了嘴巴。她心里其实是有这个猜测的。但她还是愿意往好的方面想。木清这样都活过来了，说不定那孩子也没事呢！ 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让人难过。救活木清带来的喜悦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八爷一时间也没说话。他原本想着既然有个破庙挡风遮雨，说不定那里还不止住了木清和豆豆两个小乞儿。即便木清没回去，兴许也有别的乞丐帮忙照应一二。哪知找到的竟是豆豆的尸体。 半晌，八爷问道：“确定了？” “奴才找人确认过了。”王平道：“那里还有别的乞丐。说豆豆本就病重，昨儿木清没回，这孩子在破庙外张望了好久，吹了夜里的寒风，这病就更重了。早上大家起来就发现她没气了。” “这木清怎么受得了。”池小河已然红了眼眶。 “他心里未必没想过这个可能。”八爷道：“这事咱们瞒不了，豆豆还要安置。” 池小河不由叹了口气，木清这孩子的命也太苦了些。 “我去说吧。”八爷起身道。他知道池小河受不得这个。 “臣妾同爷一块儿吧。”池小河道。虽然她知道并不能安慰什么。但还是想去看看这孩子。 八爷点点头，两人一块儿又去见了木清。 木清一看到两人眼睛就亮了，忙不迭的问，“是不是豆豆接来了？她还好么？” 看他这副满怀希望的样子，池小河顿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好在八爷不像她这么感性，只是看向木清的眼神带了些悲悯。 只这一个眼神，对于敏感的木清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里的光也开始暗淡，甚至带上了几分恐慌。 “抱歉，木清，找到豆豆的时候已经晚了。”八爷道。 木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八爷，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脸色变得煞白，双手用力的抓着被褥，手背上青筋爆起。 “木清，豆豆没有带回来，你要去看看他么？”池小河声音非常轻柔的问了一句。 毕竟只是个小乞儿，所以侍卫们是不可能带具尸体进贝勒府的。这也是为何只有王平回来复命，那两个侍卫肯定还守着豆豆。 “不可能！”木清突然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们肯定找错地方了！”他从床上跳了下来，连鞋也顾不上穿就往外冲，“我去找她！她肯定还在等我！” 八爷一个眼神，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就连忙把木清给抱住。他拼命的挣扎，刚刚还惨白的脸现在却因为用劲变得通红。 “你不放心，咱们就一块儿走一趟！”八爷说着就让那小太监给木清穿衣裳，“爷刚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可不能让你这么糟蹋身子！” 木清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些，但嘴里一直在念叨“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池小河看得鼻头发酸，扭过头去吸了吸鼻子。 “福晋，你就别跟着去了。天冷，你就在府里陪孩子们吧。”八爷道。 这次池小河没再坚持跟着。她知道自己受不了那种场面。与其去了伤心流泪帮不上忙，还不如不添乱。 小太监动作麻利的给木清穿上衣裳，八爷便带着他和王平出门了。 池小河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见弘旺正带着弘曦和雅尔哈在院子里做游戏。见她眼眶红红的，不由担心道：“额娘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啊，没有。就是风迷了眼。”池小河勉强笑道：“你们别玩得太疯，若是出了汗，风一吹，该着凉了。” “额娘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弘旺知道池小河是故意岔开话题，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这会池小河不愿意说，他当着弟弟妹妹的面也不好追问，只能继续陪着两个小的玩，带着几分担忧的看池小河进了屋。 “大哥，额娘好像不开心。”雅尔哈是个心思细腻的，这会也注意到了。 “没事，额娘许是累了，咱们玩咱们的。”弘旺哄道。 “哦。”雅尔哈想不了那么多，见弘旺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再问了。 屋里，池小河同肖嬷嬷说起这事，都不由叹息起来。 “哎，也是个可怜孩子。还说遇到贝勒爷是他的造化，这可真是乐极生悲了。” “这么小就要经历生离死别，还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池小河想起了自己在孤儿院第一次看到有小伙伴死去时的难过和害怕。 那会她已经懂事了，人生第一次直面死亡真的是对心灵很大的冲击。她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噩梦才渐渐走出来。 “福晋，依老奴看，这孩子说不定比咱们想的坚强。”肖嬷嬷道：“他在那种环境里，这种事不一定是第一次见。” “说是这么说，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是自己的妹妹，从感情上也很难接受。嬷嬷是没看到他刚刚听说豆豆没了的样子，真的让人心疼。”池小河说着又不禁红了眼眶。 “这都是命。”肖嬷嬷叹气道：“老奴说句不好听的，他这遇上了贝勒爷，还能给他妹子好好安葬，以后有个祭拜的地方。若是昨晚就那么在护城河边待一夜，自己死了没人收尸不说，他那妹子最后也是被人丢乱坟岗了。” 池小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肖嬷嬷这话一点没错，真实的越发让人难过了。 第762章 许诺 池小河在这边担心，马车上的木清却并没有像刚得知消息时那么激动，而是沉默地缩在车厢里的一角，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头也埋在膝盖里，让人看不出他脸上的情绪。 八爷也没说话，只是时不时注意一下他的状况，就这么一路安静的到了木清说的那个破庙。 “你看看是不是这里？”八爷掀开车帘。 木清这才抬头，然后一下就冲了出去。八爷也没拦着，跟在后面下了马车。 破庙门口有之前王平带来的侍卫，另外还有不少乞丐在围观。这里是这些流浪者的栖息之所。不大的破庙里住了十几个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大家各自占领着一小块自己的地盘，平日相互照应，但也互不干扰。 王平和侍卫们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和表面的和谐。大家对木清一夜未归有着诸多猜测。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木清会从这么华丽的马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看就是富贵出身的人。 “木清啊，你总算回来了！”终于有人开了口，是个已经有白头发，还佝偻着背的老乞丐，“豆豆昨儿等你等到好晚，劝都劝不回来。半夜里就不行了。你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老头声音沙哑，浑浊的眼睛泛着红血丝，看着木清的眼神里带着慈爱和怜悯。 木清的脚步慢了下来，几乎是一步一顿的往那破庙里走进去。八爷并未跟上，而是站在马车边等着。他想木清大概不愿意旁人看到他和豆豆的告别。 围观的乞丐们都有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八爷和他身后的马车。有人无意中看到了马车上八爷府的标志，顿时惊呼出声，开始和身边的人嘀咕，很快这些人再看向八爷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对于这些天子脚下的乞丐来说，康熙有几个儿子，每个儿子是什么爵位，管着哪些事情，他们其实都能听到些消息。偶尔在街头行乞的时候也能看到真人。但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天潢贵胄还是让他们很震惊。当然，更为震惊的是木清竟是和八爷一块儿来的。 八爷对这些目光并不在意。他生来高贵，早已习惯成为焦点。他只是在等木清的反应。这孩子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却没有半点动静传出来。 “啊！”就在八爷担心的时候，破庙里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进去看看！”八爷对王平道。 王平连忙跑了进去，就见木清抱着豆豆的尸体痛哭出声。刚刚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还不敢相信豆豆没了。王平看到了豆豆身上盖着的衣服，正是木清刚刚出门穿的斗篷。大概是为了给豆豆取暖盖上的。 可豆豆已经去了，再厚实保暖的斗篷也保不住她身体慢慢的冷掉。 王平抬头眨了眨眼睛，忍住差点掉落的眼泪。他虽说小时候家里也穷，不然也不会被送进宫当太监。但也没有眼前这两个孩子惨。 他没有上前打扰木清，只是出来从马车上拿了床毯子回道庙里给木清披上。 这少年是贝勒爷要救的，如今还在病中，若是这会又受冻加重病情，他可担待不起。 一刻钟过去了，木清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八爷这会终于动了，迈步进了破庙。围观的那些乞丐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为八爷留出更宽的路来。 “木清，豆豆已经去了，你要节哀顺变。”八爷站在木清身边低声道：“你作为豆豆的哥哥，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要让她入土为安，而不是哭。” 木清的头埋在豆豆的怀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八爷的话。但八爷没管这些，直接让王平去把豆豆从木清的怀里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