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节
说到这里，康熙顿了一下，看向赫舍里皇后画像的眼眶有些泛红，又继续道：“赫舍里啊，你别怪朕。朕自认是个好帝王，但却不是个好阿玛。若是你还在，保成肯定会被教育的很好！” 李德全在一旁听得心酸。在他看来，万岁爷在太子身上付出的心血一点不比治国少。怕太子受欺负，从小就带在身边，起居饮食、文治武功都是亲自过问。便是一般富贵人家的阿玛对孩子也没这么上心的！这还不是好阿玛，还要怎么才是！ 可他也知道康熙是被太子这次中毒的事给吓到了！而下毒之人又是平妃，说起来还是太子的小姨。这才让康熙自责不已。 “赫舍里啊，你说朕怎么处置她才好？”康熙又道：“谋害皇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了！朕处置的轻了对不起保成，对不起你，也不能服众。可若朕处置的重了，赫舍里一族怕是要就此败落了。” 画像上的赫舍里自然给不了康熙任何回应。但她那双几十年如一日带着微笑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康熙，好像在说：皇上，臣妾相信你能处理好。 “你呀，对朕就这么信任么！”康熙突然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来摸了摸画像上赫舍里的脸庞，低声道：“不管最后如何处置，朕都要亲自去问问，她到底是为何下手！她怎么下得去手！” 从坤宁宫出来的康熙，面上还是一片平静，但李德全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康熙似乎已经有决断了！ 第519章 平妃的动机 说起来平妃住的景仁宫在宫中的位置很不错。紧邻乾清宫和毓庆宫。当初安排她在这里住，其实也有看顾太子一二的意思。所以康熙从坤宁宫出来走不了多远就到了景仁宫。 这两日太子中毒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康熙这会才想起平妃居然没过问此事，这本就很说明问题了。 景仁宫的宫殿不小，相比良妃如今还和惠妃同住储秀宫来说，平妃独占一宫已经是恩宠了。 守门的小太监见康熙来，惊讶之余几乎是手足无措的行礼。要知道景仁宫虽然离乾清宫进，但康熙一年上头也难踏进这宫门一次。 “你们娘娘可在？”康熙淡淡问了一句。 “娘娘在午膳。”小太监回道。 康熙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做下害人性命的事居然还有胃口用膳，他平日里还真是小瞧了这女人！ 没再多问话，康熙向正殿走去。守门的小太监有两个，另一个刚刚行过礼就已经进去通报了。所以等康熙走到正殿门口的时候，平妃已经在那候着了。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康熙没有叫起，就那么站在平妃面前打量着。她穿一身秋香色的旗装，梳了个两把头。发髻上只插了一支鎏金梅花簪，再无别的首饰。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上好几岁！ 康熙这会回忆起来，才发现平妃似乎是一入宫就把自个儿往老了打扮。十五六的时候也显得格外老沉！他记着是赫舍里的妹妹，却忘了两人之间还是很隔了几岁的。 “起吧。”好一会儿康熙才叫了起。 平妃一直福着身，动作标准，也没有任何晃动。这会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来，见康熙已经进了内殿，便神色平静的跟了进去。 赵仁宽在一旁看着，不由在心里佩服平妃的镇定。这若是换个人，至少会露出一点慌乱的神色吧？结果人平妃却像没事人似的！弄得他都要怀疑那些证据是不是弄错了！ 康熙就在膳桌边坐了下来。桌上冷菜、热菜、主食和汤，大大小小的碗碟也摆了二三十个，倒是丰盛的很！ “看来你胃口不错。”康熙开口道。他注意到桌上有吃剩的半碗饭，还有好几个碗碟里的菜都动了不少。 “万岁爷可是还没用膳？”平妃微笑道：“若是不嫌弃，臣妾便让人添双碗筷。” “朕可没你这么好的胃口！”康熙看着平妃，脸已经冷了下去。 这语气明显已经带了怒意，平妃却恍若未觉，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臣妾没万岁爷那么多烦心事，自然胃口不差。” 她越是这样淡定，康熙心里的怒火越盛！在平妃的这句话后，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扬手便把一桌子菜都给掀了！ 那些陶瓷碗碟摔在地砖上发出巨大又刺耳的声响。把这屋里伺候的奴才们都吓得脸色发白。然而平妃却还是那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你就没什么对朕说的？”康熙盯着平妃的眼睛，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了。 “皇上都查到了，臣妾还需要说什么？”平妃平静的道。 面对一个如此镇定的平妃，康熙心里的火是想发又发不出来。他不论说什么，都像是一拳打空，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他这会已经意识到，平妃早就做好了一死的准备。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瞒不住。所以才会如此平静。 可他要的不仅仅是平妃死，更想知道她做这件事的原因！ 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康熙才再次开口，“说吧，你为何这么做？” 这个问题从他看到那一御案的证据开始就在想，可怎么想也没有个合理的解释。现在也只能由当事人来说了。 “臣妾便是说了，皇上就信了？”平妃淡淡一笑。 “信不信是朕的事！”康熙沉着脸道：“现在是朕命令你说！” 平妃又笑了一下，道：“臣妾的理由只有一个。二阿哥既然坐不稳太子这个位置，也不配当姐姐的儿子。与其今后被新帝折磨，还不如臣妾送他早走一程。黄泉之下，还能早些与姐姐团聚。” 她说的语调是那样平静无波，就像在说今日午膳吃了白菜这么简单的话一样。 康熙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这叫什么理由？就因为太子被废，所以就该死？如此说来，那他还是间接推动平妃下手的源头？ “你怎知朕不会再复立太子？”康熙忍着怒气道：“朕还正值壮年，要等新帝登基还不知道要多少年！你如今就要了太子的命，焉知不是彻底断了他的机会？” “臣妾本就一深宫妇人，没多少见识。想不了皇上这么深，这么远！”平妃道：“臣妾只知道，一个已经被废的太子，再想爬起来太难了！况且赫舍里家现在也给不了太子多少助力了！” “所以你就想他死？”康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可想过他死了，你姐姐泉下有知该多伤心？你可想过谋害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的族人们都会受牵连！” “朕竟不知，你是如此愚蠢之人！”最后康熙很是愤懑的说了一句。 平妃的眼神有片刻的迷茫，但很快又变得坚定起来。她在康熙面前跪了下去，然后磕头道：“臣妾相信皇上是念旧之人，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会放过臣妾的族人！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皇上想要臣妾怎么死都可以！” “呵，你相信？”康熙一声冷笑，“你要杀的就是赫舍里的孩子！现在却还想靠着她的面子求朕从轻处置！你哪来的自信！” “不管臣妾做了什么，都是臣妾一个人的过错。如今二阿哥也没事，还请皇上不要因此迁怒赫舍里一族！”平妃再次磕头道。 康熙冷眼看着她，半晌冒出一句，“朕收回刚刚的话，你不蠢！你聪明的很！想要一人做事一人担？好！朕成全你！” “臣妾谢皇上恩典！”平妃又磕了一个头，这次再直起身来时，脸上竟然又带了笑。 第520章 怜悯 康熙看到平妃那个笑，突然就改变了主意，道：“你想要独自承担这罪过，朕偏不如你的意！朕可以看在赫舍里的面上放过你的族人，但你的阿玛、额娘、兄弟姐妹都要跟着你一起受死！” 到此时，平妃的脸上才出现了那么一丝慌乱！她忙再次磕头，请求康熙放过她的家人！然而这一次康熙却是态度坚决，没有松口！ “既然你已供认不讳，那就等着朕的旨意吧！”康熙不愿再和她多言，直接拂袖而去！ 平妃跪坐在地上，看着康熙远去的背影，小声呢喃了一句，“阿玛、额娘，你们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从景仁宫出来后，康熙只觉得心情更差了。本以为查出幕后之人会高兴一些。可如今这个结果只让他更不是滋味！ 在他看来，平妃那个理由简直是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那么想！ 便是保成不是太子，那也是他的儿子！以后不说给个亲王，也要给个郡王。若他真要另选儿子当皇帝，肯定也会保证保成性命无忧！怎么都不可能如平妃说的，由着新帝折磨保成！ 简直荒谬！康熙最后在心里忿忿的骂了一句。 李德全围观全程，也是满心的震惊。但在他看来，平妃这理由也说得过去。其实无非就是执念而已。这深宫里多少孤独伤心人！若是没点执念，这漫长的岁月要如何熬？ 可因为执念就要害人，最后还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李德全除了在心中叹息一声，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人啊，路都是各人自己选的。走成什么样都没什么好后悔的！ “万岁爷，这眼瞅着就要午时了。您还是用些膳食吧。”李德全又劝了一句。他看着康熙没用午膳不说，还从这个宫殿奔波到那个宫殿，劳神费力的，实在是心疼了。 “让御膳房送碗白粥来吧。”康熙终于发了话，“配一碟白糖。” “哎！老奴这就吩咐去！”虽然只是一碗白粥，但李德全还是松了口气。粥养胃呢，能进一些就是好的。 八爷府上，八爷本是该休沐的。但出了太子的事，这休沐自然是不用想了。因而一大早便进宫办差去了。等池小河起床的时候，已经没看到人了。 她今儿还特意早起了半个时辰，想和八爷再商量一下乌雅氏该如何处置。昨儿八爷可是说了，今日就要把乌雅氏送出府去。这会八爷不在，就得她拿主意了。 “以爷的心思，肯定是送的越偏越好了。”池小河道。但乌雅氏这会疯疯癫癫的样子，真要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怕是活不了多久。她是不喜乌雅氏，但想到是条人命，还是心生怜悯。 “福晋不必犹豫，还是趁早送走吧。”肖嬷嬷在一旁劝道：“免得惹了贝勒爷不高兴。” “我想着是不是让柳大夫再给她看看，该配的药都配上。免得去了庄子上不方便，再耽搁了病情。”池小河道。虽然柳大夫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但乌雅氏昨儿确实有小产的迹象，还流了不少血，应该也是伤身子的。 “福晋就是太过心慈。”肖嬷嬷无奈的摇头，“那位相当于是流放了，福晋还这么供着，贝勒爷知道了能高兴？” “送出去归送出去，生病总是要治吧。”池小河听得直皱眉，“就算是贝勒爷不高兴，那就不管人死活了？” “也不是这么说。”肖嬷嬷忙往回找补，“老奴的意思是稍微意思意思就成，不必太过关切了。毕竟贝勒爷的心思为重。” 池小河沉了脸道：“嬷嬷，贝勒爷既然没具体说要怎么办，那就是由着我处置的意思。说我心慈也罢，我就这么个性子。我只是不想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哎。”肖嬷嬷叹了口气，道：“福晋心里早已拿定主意，老奴也就这么一说。您想怎么办尽管吩咐，老奴照着来便是。” 池小河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她知道肖嬷嬷的一切立场都是站在为她好的那一面上。只是她真的不习惯古代这种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态度。 “那就按我的吩咐来吧。”池小河道。 这次肖嬷嬷没再劝说，把她的要求记下后便下去向其他人传话去了。 而此时乌雅氏的屋里，韩氏和汪氏都在。 昨儿夜里乌雅氏喝了柳大夫的安神药后算是安稳的睡了一觉。今儿早上起来，她似乎忘了自己假孕之事已被揭破，孩子也已经“小产”，竟还心情不错的用了早膳。看见韩氏和汪氏来，她没有半点尴尬，反倒是意外中带了几分欣喜。 汪氏一脸诧异的看着韩氏。她是今儿一大早被韩氏从被窝里拉出来，然后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乌雅氏昨儿闹的大乌龙！她震惊完后就开始同情乌雅氏。 人有时候是绝望到一定份上才会钻牛角尖的。乌雅氏该是有多想怀一个八爷的孩子呀！最后就活在了幻想里！如今幻想破灭，还惹怒了八爷，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多艰难呢！ 那会汪氏心里还是有点小庆幸的。庆幸自己不是那种爱多想的性子，也庆幸自己早早的就想明白了！ 可这会看乌雅氏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幻想破灭的样子啊！ 韩氏也是一脸诧异！怎么一夜过去乌雅氏就跟没事人似的！这恢复力也太好了吧！但当她看到腊梅和迎春两人不停使眼色才知道，乌雅氏这哪里是恢复正常了，这是又魔怔了！ 韩氏本是拉着汪氏来开解乌雅氏的。现在一看这情形，还开解啥呀，就这么着吧！ “要真一辈子醒不过来，到也未见得是坏事。”汪氏感叹了一句。 “可她这个样子被送庄子上去要怎么活！”韩氏心生同情。虽说两人一直在争斗，可毕竟是同一期的秀女，又都是同一天进的八爷府。如今看到乌雅氏这个样子，她也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今日就要送走么？”汪氏问道。 韩氏点点头，“昨儿晚上贝勒爷是这么说的。” 第521章 池小河的安排 汪氏和韩氏说这话的时候是避着乌雅氏的。两人看她时不时摸摸小肚子，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里就更加难受。 这样的乌雅氏，她们哪里还忍心打破她的美梦呢！就这么一直沉浸在梦里吧，日子还能好过些。至于到了庄子上会如何，也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但乌雅氏也只是在这件事上拎不清，看到迎春和腊梅收拾行装的时候还是察觉到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