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露水鱼欢

    我此时是心急如焚，哪有心思跟他争辩，想到一般人也看不到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刚推开院门就听到有人喊起来。“二姥姥，好像有人到！”

    二姥姥就是我奶奶，村里的年轻人都管她叫姥姥。她剥开人群颠着脚步出来，一见我吃惊的叫起来。“你回来做啥子？”

    跟在奶奶身后的爸妈见了我，神色古怪，尤其是我老妈，一脸怒色，像是要把我吃了似得。

    “爷爷走了，我咋还不能回来看看啊！”

    老妈挤开奶奶上前拽着我的手呵斥道：“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让你在家好好学习，为什么要跑来？嫌命不够大是不是？这都几点了，山路那么黑，要死碰到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我真是作孽哦，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这话听了无数遍，每次听都是一样的难受，我知道老妈没坏心，她是担心我，只是......

    被老妈不停的数落，我也没吭声。低头看向爷爷的棺木，觉得并无异常，似乎大家都没有发现爷爷的尸体早已不翼而飞。

    老爸上前劝服老妈别生气，他越是这样，老妈骂的就越凶，一张嘴就跟机关枪似得合不拢。

    三爷，穿着道袍出来，他也是我的三爷爷，末家的‘先生’。爷爷死了，葬礼自然是由三爷操办。

    老妈的喋喋不休，三爷听得刺耳，于是皱着眉头替我说话。“青竹，你这是干什么？孩子回来是尽孝心，人都来了，怎么你还要大半夜的赶她回去不成？”

    老妈呵呵两声，她向来看不起三爷，认为他不无正道，见他插进来管闲事，于是没好气的说道：“她是我女儿，她不回去难道在这里等死啊！你们末家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敢做还怕人说出来吗？”

    院子里有不少村里人，三爷在村里也是有身份的，被老妈这么反驳，他顿时气的道袍飞扬。他担心老妈一时口快将当年的事说出来，于是按压下怒气忍着不发作。

    一旁的奶奶看不过去，到底是长辈，也不能这么数落。“青竹，这里是你爹的灵堂，想闹也要看场合。说句公道话，我可没求着你过来，你要不高兴回去就是了，在这里冲撞长辈，还算是知识分子吗？我这当婆婆的都挺替你丢人。”

    奶奶每一句话都像是绵里针似得扎在老妈心坎上。积累了多年的恩怨一触即发。

    “你当我想回来？要不是爹活着疼爱小辛，我怎么会回来？他老人家当了一辈子的好人，想不到临死也捞不到好下场！你们都是些不讲理的人，我也懒得跟你们吵，但我女儿要有个闪失，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拉着你们去见阎王评理。”

    村里人自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当婆媳关系不好，也没往深里想，七嘴八舌左右奉劝，死人为大，在灵堂上吵，冲撞了死人，惹晦气。

    这就是我的一家人，我红了眼眶看向死老头，他一声不响的站在那，不知想什么，他应该会笑我吧！

    一切皆从四年前的通婚起，他应该明白老妈的苦楚。

    三爷绕道我身边，将我拖到一边小声问道：“山路漆黑，你怎么上来的？有没有遇到啥子？”

    我刚想回答，老妈眼尖的将我拖了回去。“三爷，你最好离我女儿远一点。”

    老妈有时确实有些极端，只要关乎到我，她完全不顾其他。她的举动引起了旁人的猜忌，三爷尴尬的咳嗽了几声，语气了带着恼怒。“她也是我的孙女，我能对她干啥子？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谁干谁知道，总之，你们都离我女儿远一点。”

    这些年，老妈确实过的不容易，可在那么多人面前顶撞三爷，给外人看笑话，我也有些无法忍受，她的小心翼翼保护欲，在我眼里反倒是有些刻薄了。

    “妈，够了，别说了！还有外人看着，有这功夫吵架，倒不如看看爷爷的尸身还在不在？”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起来。棺木就放在灵堂上，一直有人守着，尸体怎么可能不见了？

    我跨进屋内踮起脚，怪不得没人发现，棺木放的那么高，谁会想到里面会是空的。“果然被偷了，你们现在还要吵吗？”

    很难解释爷爷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里，要是说他自己走出去的，三爷定是又要开坛设法闹上一阵，倒不如说被人偷了去简单些。

    三爷蹬蹬几步走上前，往棺木里一看，脸色大变。“乖宝，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沉下气故作害怕的样子回应道：“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背着个人下山，我觉得怪异就喊着追了上去，他大概是怕被人发现，丢下尸体就跑了，天太黑，我不敢确认，只是瞅着像，回来确定下，想不到......”

    大伙听我这么一说顿时闹腾起来。“偷尸体这事还真有，二姥姥，赶紧派人把尸体找回来，啧啧啧，现在的人都咋嘞，拿死人卖钱的活也干，缺阴德哟！”

    当下，三爷爷带着人，跟奶奶一起随我去找爷爷的尸体，我能感到老妈冷冷的目光，也没心思去劝慰什么，只想着快点找回爷爷的尸体，厚葬了，好让他去转世投胎。

    死老头失踪都跟在我身边，他无声的举动，让我有些感动，虽然还是有些怕他，但也没那么怕了。

    趁着旁边无人，我悄悄挨近他，不好意思的说了句谢谢。

    死老头双手抱胸，一副很臭屁的样子，他侧过脸，那张红面般若在火光下栩栩如生。“你不是总说一夜夫妻百日恩，露水鱼欢，看在这份‘鱼欢之恩’上，吾岂能不管？

    露水鱼欢？他是指一夜情？

    419？可恶！

    我正待发作，发现已经来到了存放爷爷尸体的地方，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我暂且忍了下来，这笔账以后慢慢算。

    走到树丛中，刚要指认，发现地上空空如也。爷爷的尸体凭空消失，我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真的没了，才茫然看向死老头。

    他站在哪里，盯着空地若有所思，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身影看出了他也很疑惑。

    “乖宝，是不是天太黑，你记错地方了？”

    我摇着头，哭了起来。“不会记错的，他真的在这里，我绝对不会记错的！”

    奶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起来。“老头子哟，你死了我都替你看不住哦，杀千刀的，谁这么缺德，偷你走啊！”

    死老头穿过众人来到爷爷尸体处，他蹲下身，捏起泥土搓揉了几下，放在鼻下闻了闻冲我说道：“非人为，狠角！”

    短短几个字，我尽然能懂他的意思，每当他说话简练时，必定很严重！

    顿时，汗毛根根立起，能被死老头说成狠角的人，一定不一般，怎么办？爷爷的尸身还能拿回来吗？

    “不好！”此时，三爷同样走到死老头的身边，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趴在地上像小狗似得闻着泥土，他脸色大变。“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