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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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姑。”女子轻轻吐出两个字来,“以后见了我也不必叫什么夫人,只叫云姑便是了。” 云姑?麻姑? 无名无姓,更像是随口说的一个符号。不过还是很容易能判断的出,这是同一辈分的人。 弘历的眼睛闪了闪,像是不记得之前还听过她生母事一样,半句都不提,只对着满湖的荷花跟云姑天南地北的胡侃起来。 云姑从容应对,大半个时辰之后,弘历深深的看了云姑一眼,这个女人的道行深啊。这么长时间,愣是旁敲侧击的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探听到。 吴书来瞧见自家主子爷将手里的扇子在石桌上敲打了三下,就将扇子立起来拿着。马上就抬脚过来,站在亭子之外扬声道:“阿哥爷,不早了。该回了。还有正事没办呢。” 弘历露出几分遗憾之色来,“跟云姑说话,真是叫人觉得畅快,天南地北的,没有云姑不知道的。如今像是云姑这样见识广博,又健谈的佳人可不多了……” “四阿哥还是放尊重些。”云姑对这个所谓的‘佳人’好似有些不满,“按辈分算,我也算是长辈,不可如此玩笑……” 长辈? 堂堂的四阿哥,不是谁都能给自己当长辈的。 他随意的一笑,起身颔首,“那就告辞了。” 云姑没有挽留,看着他出了亭子。弘历就站在岸边,不一时果然就有船从不远处的荷花丛中闪了出来,吴书来吓了一跳,“爷……”这藏的人可都没发现。 弘历一个冷眼过去,叫他闭嘴。这肯定藏人了,要不然怎么会安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在这里。 划船的不再是那个精瘦的汉子,而是一个女子,带着围帽,围帽绿纱粉顶,将整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吴书来上了船就狠狠打量了几眼这女子,穿成这德行难怪是发现不了。这些人隐藏的可够深的。别说济南巡抚有贪污,就是没有,光凭他治下这么些个妖魔鬼怪,怎么治他的罪都不过分。 船儿悠悠,来的时候紧张,回的时候也未必就洒脱。来去都是一肚子的心事,这大明湖上的景色再怎么动人,也勾不起弘历心里的任何一点兴致。 心里只觉得自己就在一滩深水边徘徊,一个不好,就会被拉扯进去。 “拉扯的进来吗?”这是有几分暗哑的男人的声音。 云姑没有转身,只轻轻摇头,“不是那么容易的。在宫里长大的阿哥,是那么容易就被糊弄的。”她哼笑一声,“别咱们没利用到他,反被他给利用了。我跟你说,这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光凭那么说辞就想打动他,那是做梦。” 男人抬手摸了摸鼻子下的小胡子,眼神沉沉的,“怎么?他不信?一点也没有信吗?” 信不信重要吗? 放在一般人家的老实孩子,还会追问两句所谓生母的事。可那是谁?那是皇子阿哥,就出身在到处都是阴谋诡计的地方,别看他年轻,可那心性,却跟年龄无关。就算真拿出人家亲妈来,人家也得掂量掂量这亲妈到底值什么价。 云姑将茶具收起来,“行了,回去洗洗睡吧。” 男人一把摁住云姑的肩膀,“你不行,不等于别人也说不动。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信不信你说的话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不是对咱们手里的力量感兴趣。他要真是想利用咱们……那就利用好了……最后只看谁更棋高一招了。” 疯子! 云姑拂开男人的手臂,拿着装着茶具的篮子就出了亭子,上了一艘小船,飘然而去。 男人的脸色马山就变了,像是被揭开了某种面具一样,轻啐一声,“这个娘们。” 说着就朝另一边招手,不一时船就过来了,是之前接弘历那么精瘦的汉子。 这汉子扶着男人上船,非常谦卑,“明先生,您小心点。” 明先生‘嗯’了一声,坐下之后才问一边划船的男人,“阿大,之前吩咐你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阿大马上道:“您放心,妥当了。” 明先生这才点头,“那些女人有时候也未必就好用,她们身上的一些特征太明显了,弘历那小子很容易叫能发现,云姑手里的那些姑娘,还是留着以后派用场吧。现在暂且还用不上……” 阿大静静的听着,并不插话。就听明先生又问,“这家的姑娘确实没问题?” “人单纯的很。娘死的早,他爹是秀才,只她一个女儿。也没什么钱财请什么教养嬷嬷,家就住在大明湖畔,整日里看着花船上的花娘们弹词唱曲……” 明先生明白了,出身清白,却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 “暗中推动就是,别露面。看看再说。”明先生往船舱里一躺,伸手从腰里摸了荷包出来,主子的信今儿早上已经到了,里面说的事还真有些难为。这个云姑可不是个笨蛋,这群女人也没那么容易操纵的。太急可就漏了馅了。 船儿没急着靠岸,而是在湖上漂着,等到夜色降临,湖上的花船都点了花灯,这才借着夜色,朝岸边疾行而去。 “慢点也没事。”明先生有点想吐。 阿大心说明先生果然是北方人,不光不善水性,还有些晕船。他嘿嘿一笑,“不是我着急,是要下雨了,先生……” “下雨了?”弘历用扇子遮挡在头顶,看着慢慢走远的花船,只能望洋兴叹了。 吴书来心里直发苦,自家这主子心未免太大了些。今儿白天出了那样的事,晚上还出来找乐子,他就不怕再碰到什么人? 弘历看他那一副苦相,就笑他,“游湖回来就苦大仇深的,你是怕人家不知道咱们在湖上遇事了?” 吴书来一愣,要真这么说,好像也对。 弘历用扇子挡着雨,可是这雨眼见的越下越大,正要转身往回跑,好找个躲雨的地方。不想这一转身,正好碰到一人,只觉得香风一闪,身子一软,就被扑了一个满怀。 再低头一瞧,娇娇怯怯一姑娘,很是惊慌的样子。手忙脚乱的越是想起来,脚下滑的越是起不了。弘历的嘴唇勾了勾,露出几分颇有深意的笑来。 吴书来想将人提溜起来扔出去,被弘历的眼神制止了。 要真是云姑派来的人,那才有意思呢。也顺便摸一摸她们的底。 他顺手搭了这姑娘的手站起来,“小姐慢点,小心路滑。” 这姑娘被扶起来,头都不敢抬。挣脱了就要走,很慌乱的样子。 “小姐这是要去哪?我被小姐撞倒,落的一身泥,如今还得继续淋雨,小姐于心何忍。”弘历只拽着这姑娘的胳膊不撒手。 这姑娘手足无措,“那请……请公子跟小女……跟小女来……来换衣服……” 沿着河岸边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停到一处院落前。门比别人家稍微大了一点,这说明家里男人有功名。黑漆的大门打开,开门的是个老仆,老仆的眼神不好,看人都是眯着的。姑娘叫了一声‘程叔’,那老仆才闪身走开,“姑娘又出去玩了。” “我爹还没回来?”到了自家的地盘,这姑娘看起来自然多了,挡住猫腰走到门背后要关门的老仆身前,挡住他的视线,手背在后面朝弘历摆手,叫他赶紧往里面去。 老仆没发现,只用心折腾他的门闩,嘴上还应着,“老爷被郭秀才拉去喝酒去了,还没回来。” 姑娘见那位公子连同带着的人都进来隐到院子里了,嘴上马上应付了这老仆几句,朝里走去…… 第947章 重返大清(52)三合一 这院子不大,四合院其实只有一进,后面是倒座房。不过是倒座房被改成了二进,作为闺阁小姐的闺房,就安排在这里。整个院子除了那个老仆,再没见到第二个人。 弘历看着这姑娘不沾阳春水的手,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一个只有老仆的人家,怎么可能把女儿养的这么精致。 他状似无意的问:“带我过来,不会唐突了家里的长辈和你的姐妹吧?” “不会!”这姑娘说话跟蚊子哼哼似得,“家里只有我跟我爹,我爹回来的晚,不会唐突了谁。” “那真是辛苦你了。”弘历说话特别大方,“改天送你两个婢女来,这么一个佳人莫被家事糟践了。” “哪……哪有……”这姑娘脸红的像是要滴血,“家里的事有雇来的婆子做,我不管家事的……” “千金小姐身边哪里能没个丫头呢?”弘历嘴上应着,心里却想,原来还有雇佣佣人这一说,难道这姑娘真就只是最普通的邂逅。 他扭脸给了吴书来一个眼色,这才对这姑娘道:“你家有没有后门,我这仆从得给我买件衣服来替换……” 得叫吴书来打听打听这家人的根底。 吴书来觉得自己跟吃了黄连似得,要打听咱们一道走啊,真觉得这姑娘没问题回头再找来不就完了。这是干嘛,耗在这里不走了。 弘历听着外面的雨声,是真的不想走了。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没偷别人的老婆,却偷的是好人家的女儿,心里的那种兴奋感跟宠幸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姑娘看了吴书来一眼,低声道:“没有后门,只有一个狗洞。” 吴书来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怒了。果然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当着自己的面竟然说了这样的话。他心里哼了一声,自己要是以后再在主子爷面前提你一句说你一句好话,小爷就是狗娘养的。 弘历却觉得有趣的很,在宫里可是见不到这么没心眼又不会说话的姑娘。 吴书来看主子正在兴头上,就转身出去了,在后墙根下果然就找到了一个狗洞。看着周围光溜溜的样子,不难看出,这里经常被人使用。想来这姑娘怕是常不常的从这里溜出去的吧。他钻出去,去后街一家小酒馆坐了。因为下雨,酒馆里没什么生意。老板娘坐在门口看雨,瞧见客人很热情的招待,“淋雨了,喝壶酒最是驱寒……” 大夏天的我驱什么寒嘛? 但还是道:“来一壶。” 一壶酒,一叠茴香豆,坐着跟老板娘侃上了。 这壶酒喝完,事情也打听的差不多了,起身去成衣铺子给自家主子买了衣裳,又包好钻回去。他气的咬牙切齿,身家清白又能怎样?今日的折辱杂家可是记住了。要是能叫你进宫,能叫主子爷记住你,算吴爷我白混了。 好容易到了所谓的闺房外,刚要打招呼进去,一听里面的声音不对,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由的‘呸’了一声,还好人家的姑娘呢,见了男人才多大功夫,就床上去了。窑子里的姐儿都比她会拿乔。 弘历起身看着累的沉沉的姑娘,却觉得是难得的质朴。对男女之事,完全没有刻意的雕琢,一切都是源于自然。自然对一个男子产生了好感,自然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做了只有男人和女人才会做的事。 他的手放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流连了片刻,就转身出来了。 吴书来将衣服递过去,弘历又退回去将衣服给换上,脏衣服顺手就扔在地上。 狗洞他是不会钻的,只看吴书来。 吴书来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将自家主子爷安排在拐角的暗影里,然后将院子里的树晃悠的直响,就听前面门房里传来声音,“谁啊?”紧跟着‘吱呀’一声,门响了,老仆提着灯笼走了出来,看见树还在晃动,就走了过来。吴书来发出响动然后朝后院的狗洞跑去,老仆踉踉跄跄的追着,嘴里含着抓贼啊。等两人都过去了,弘历才快步到了大门边,打开门闩,直接就出去了。 他脚步匆匆,一点都没发现对面的树下坐着个‘醉汉’,‘醉汉’见人走了,利索的就站起来,朝湖边方向跑去,转眼就消失在黑夜里。 弘历跟吴书来汇合之后,还能听见半条巷子都闹起来了,都在闹着抓贼。 这景象把弘历逗的哈哈大笑,“抓贼?”采花贼吗? 看着主子笑的开怀,吴书来朝后看了一眼,那个不会说话的姑娘啊,小爷就饶恕你了。过了今晚,要是主子没忘了你还罢了,要是真忘了你,我也不计较你叫我钻狗洞的事了。如今闹成这样,都知道是闹贼了。想来她爹回来很快就会发现自家的姑娘被……不管这姑娘怎么说,只怕都会被归咎为被贼人给糟蹋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瞒是瞒不住的。她的糟心日子在后头呢。 弘历边走变笑,问吴书来,“这姑娘的身世打听了?” 当然打听了。 “没什么问题。”吴书来拍胸脯保证,“都是从跟前的老住户那里打听的。出不了错。秀才家的小姐,不经世事,喜欢听花娘唱个曲谈的个琴,还小的时候这些老街坊可都见过……” 弘历这才点头,“那就好!” 吴书来还想着主子再要往深了问,就得想办法岔开话题了。不管是不是惦记这姑娘,出来有差事带个姑娘回京城,万岁爷不说什么,熹嫔娘娘就得把自己活剥了。却没想到主子那真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连这姑娘姓甚名谁都没问,就这么走了。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这姑娘还真是够傻的。吃了这次亏,下辈子记得,什么都能信,千万别信男人的这张嘴。 弘历是不是真忘了这个春风一度的姑娘,这个真心不知道。只知道他是真没时间去管什么姑娘不姑娘了。因为济南巡抚方舟亲自找了。此刻一身便服就坐在客栈的大厅里,见到弘历赶紧起身,直接就跪下请安,“……您贵脚踏贱地,怎能委屈您在这里住着,府衙都收拾好了,臣是特意请您的……” 不由分说,直接把弘历给接过去了。 住到人家眼皮子底下,还查个屁。连着好几天,除了吃喝玩乐,还是吃喝玩乐,一点正事也没干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晚上弘历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吴书来就在床下边打地铺,见主子睡不着干脆就坐起来,“要不咱们还是先走吧。”只说是回京城,然后去了什么地方就不是方舟能知道的了。 这办法不是没想过,可是却也未必就行得通。方舟的人不跟着自己送出山东的地界才叫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