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冰冷的尊上
天才!无广告! 因为出了初一的这事儿,原本要在德水轩里举办的宴席,也“无疾而终”。 烤全羊,还是那只烤全羊。 拌料,也较以往美味。 但因为大家都没了欢乐心情,茶点酒肉,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就被悉数搬回了厨房,入了冰窖冷藏。 得柳轻心先遣回来报信的茶隼告诉,翎钧不得不躺回了位于五层的房间装病,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先使人给那房间通了风,散去了其间药味儿。 语嫣被顾落尘遣去了燕京城召集人手未归,茶隼便趁着她未在,将在魏国公府别院发生的,事无巨细的讲给了顾落尘听,连同,柳轻心将徐维康带回德水轩来,接续断臂的决定,也未落下。 “此事,遣人详查。” “若事情,当真如那徐维康所言,语嫣那里,我亲自去跟她告诉。” 虽因杀手身份,被世人归为“歪门邪道”,顾落尘的坦荡,却是足令许多正人君子,倍感汗颜。 他安静的听茶隼讲完见闻,沉吟片刻,便对这件事的处置,有了决定。 “还有,语嫣。” “若她当真不顾门规,未得委托,便去恃强凌弱,屠虐伤人,便将遭其所害之人,名单藉录于册,依门规,对其从重惩处。” 在说出,“从重惩处”这四个字的时候,顾落尘受伤的那只手臂,又泛出了殷红。 他显是又忘了,柳轻心给他的嘱咐,又以那条手臂使力了。 “此事,已过数年。” “纵当真是,语嫣一时糊涂所为,死伤之数,恐,也已无从查起了,东家。 茶隼依旧单膝跪地,头也未抬起半寸。 对语嫣,他虽谈不上喜欢,却也不似其他摄天门杀手般,对其又恨又怕。 他只知,语嫣是摄天门里,最顶尖的杀手,移形术和移魂术,皆炉火纯青,若任其全力一搏,恐他们的门主,顾落尘,也未必能自她手里,讨到便宜。 这样的一个人,值得门规,为其网开一面。 “查。” 顾落尘的声音里,蓦得带了森寒。 茶隼的身子,亦随着他的这一个“查”字,僵硬了一下。 “是,尊上。” 茶隼应声起身,身形宛若青烟,骤然消弭于原地。 片刻之后,他重新出现在旁处之时,已是抖如筛糠,连站稳,都无法做到。 “我真是疯了。” “竟敢质疑尊上的吩咐。” 他向后,倚在柱子上,任由自己的身体,顺着柱子,缓缓的滑坐在地。 冷汗,浸湿了衣襟和后背。 自住到良医坊隔壁,顾落尘的性子,便日渐平和,他们,也在他的吩咐下,改称他为“东家”或“掌柜”,而非“尊上”。 都道是,久居安宁地,难知祸将起。 他影子般跟着顾落尘,日日见他与柳轻心撒娇讨糖,跟翎钧斗嘴挤兑,同语嫣争抢点心……习惯成自然,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以及与他说话时,该有的态度和谨慎…… 那人,终究是“杀手之王”,终究是狠心冷清,一念便可定他们生死的摄天门门主,他们的尊上。 他,逾越了。 “茶隼?”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是哪里不舒服么?” 晴岚抱了一叠,裁成条状的白色棉布,走出自己的房间,因布条叠得太高,看不见路,险些被茶隼绊倒在地。 她颇有些紧张的检查了一下那些布条,确认未拖到地上弄脏,才轻舒了口气,跟坐在地上的茶隼,问起了话来。 这些布,是她依着柳轻心吩咐,仔细的裁剪完,使烈酒洗过后,放在炉火旁烤干的,翎钧“伤重”,每天都要用掉许多,可不敢弄脏了,耽误使用。 而且,刚才听饕餮说,初一遭了人绑票,伤的厉害,他们家王妃带人去救了,待回来,许也要用上不少,还好她前日勤快,把之前换下来的都洗了干净,瞧天气不好,恐晾不干,就又多裁了一些备用,不然,临到了眼前才准备,可来不及。 “没事儿。” “刚才跑的太急,有些腿软。” 见来人是晴岚,茶隼便不自觉的,跟她笑了一下。 这丫头,虽年纪不大,却古灵精怪的很,是个十成十的小人精,据说,德水轩里,曾有不少人遭她“毒手”,被坑了俸禄,他依着门规,从不涉博弈,倒是没什么机会,于她手下吃亏。 若那贪慕虚荣的女人,没有打掉孩子,跟沐德纯私奔,他的孩子,也该跟她一样讨喜才是。 想到这里,茶隼的眸子,稍稍暗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晴岚的小脑袋,“要搬去哪里?重不重?用不用我帮你?” “只是些布条,不重。” “我把它们搬到五楼去,待王妃回来了,给三爷换药得用。” “你若是累了,就回房间里去歇,别坐在廊道上,现在是冬天,就算各层都烧着炭盆,觉不着冷,地上,也是凉的很。” 茶隼是顾落尘的人。 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嫌弃饕餮点心做的不好吃的家伙,让她每回见着,都觉得后背泛冷。 他的那个,总爱跟在王妃身边,名字她不记得了的师妹,倒是蛮对她胃口,只是,她好像只喜欢黏着王妃,对旁人,半点儿亲近的兴致也没有。 真不知,给那么座冰山当手下,得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啧,这茶隼,也真是够可怜的! 晴岚这般想着,跟茶隼说话的口气,也不自觉多了几分柔软。 “我瞧你穿的怪少的,这么冷的天,出门儿可别冻坏了。” “要是你家主子抠门儿,不舍的花钱给你添置衣裳,你就去跟王妃求,她人美心也善,定会着人给你做几身的。” “我记下了。” 茶隼武功好,自幼,又是受惯了摄天门教训。 莫说只是这么点儿寒冷,便是冬夜里,把他丢进冰窟窿里去,他也能轻松的全身而退。 但晴岚的关心,却让她觉得很暖。 这种暖,像极了他年幼时,母亲在年节时,为他包的饺子,缝制的新衣。 …… 在翎钧的授意下,德水轩的一层,被完全腾了出来。 几张桌子,被并在了一起。 酒,热水,布巾,剪刀,火烛,羊肠线,也都被准备了齐全。 听说他们家王妃,在救活了一个,已经死了六天的人之后,又要再行“壮举”,将一个人被砍了下来胳膊接回去,所有在德水轩做事的人,都好奇的挤到二楼和三楼的廊道上,等着瞧,她是怎么接的。 被人七手八脚抬进来的,是初一。 他的意识,仍有些混沌,被放到桌面上的时候,本能的发出了一声闷哼。 柳轻心在立夏的帮助下,跳下马背,一边搓着双手,一边走进了德水轩的前堂。 见翎钧竟使人,把德水轩的前堂,给她改造成了临时的“手术台”,不禁唇瓣微抿,在心里暗骂了他一句“混蛋”。 他要“装病”,不能亲眼瞧着她给旁人治伤,就使这招子出来,让一群人盯着她,以防她一个“不小心”,让他吃了亏。 这“小气”心性,可真是比个没断奶的孩子都不及! “这就施治么,王妃?” 见柳轻心面色不虞,立夏便明白,这是他们家三爷的做法儿,又把这位给惹着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错儿。 可着什么人,还不对自家娘子上心呢? 这也就是他们家三爷大方,还肯允王妃给旁的男子瞧伤病,若是换了旁人,一准儿是只丢一句“死就死了,关你何事”,就悉数把人打发了! “把他的裤子,自膝盖上面剪开,把我的药箱拿来。” 跟立夏吩咐了一句,柳轻心便准备,回头跟冬至吩咐关门。 不曾想,一回头,就看见徐维康,还缩着身子站在门外,可怜巴巴的瞧着她,像是正在犹豫,他该不该进门。 “在外边杵着干什么!” “进来等着!” 对这样的徐维康,柳轻心是当真生不起气来。 她佯装生气的,跟他“吼”了一声儿,见他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的断臂走了进来,才转了头,对冬至吩咐了一句,“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了,不要让风吹进来。” “是,王妃。” 看了拘谨的徐维康一眼,冬至快步绕过他,去闭合了德水轩正堂的大门,然后,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翎钧因伤体弱,吹不得冷风,所以,自柳轻心跟他们吩咐了以来,德水轩便只开前堂的侧门和厨房通往后院的小门通风。 这会儿,前堂的门均已闭合,那便只剩了厨房通往后院的那道小门。 对徐维康,冬至可以说,半是憎恨,半是感激。 恨他捉了初一,让初一遭了这么大的罪。 感激他救了他们家王妃,让他得以免遭,他们家三爷的暴怒和内心愧疚。 “把手放下,去那边儿坐着。” 见徐维康听一句,做一样,柳轻心不禁头大如斗。 这家伙,怎乖巧的像是羊羔儿似的,让她想骂人,都怕把他给吓着! 伸手,指了一个,离火盆稍远的凳子,让徐维康坐下,柳轻心便回转身,往初一身边走去。 不是她想薄待徐维康,而是他刚刚经过寒冷,遇热,会使血液流速加快,致她使银针,给他封住的血脉,再崩裂开来,使他情况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