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堪破真相
听萧峰称呼自己作“段公子”,段誉知他欲和自己绝交,苦笑着站起身来退出凉亭,向着背向而立的萧峰一揖到地,哽咽道。 “大哥恩德,小弟铭记于心,来世定当做牛做马,酬谢大恩!” 说罢猛地转身,将脑袋对准凉亭边一块作为景观的丈余高巨石狠狠撞去。 听到段誉口中来世之语,萧峰心中便生出不祥之感,霍然转身,正看到段誉以头触石的举动,狂喝一声“三弟不可!”飞身过去阻拦,却明显来不及了。 反应更慢一步的阿朱发出一声尖叫捂住眼睛,不忍心看到段誉脑浆迸裂的可怕情景。 便在段誉的脑袋要装上巨石的尖利棱角上的瞬间,他的脑袋与巨石之间忽地多了一只修长的手掌。 这只手掌按住段誉的头顶后横向一拨,立时将段誉的前冲之力卸到一旁。 段誉被一股大力带着原地转了十多个圈子,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已是头晕目眩,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 萧峰冲上前一把将段誉从地上扯起来,对着他吼道“三弟你干什么?若你这样死了,教我这一生如何心安?” 段誉垂泪道“家父当年铸成大错,身为人子,除了用这条性命代其赎罪,还能怎样?” 萧峰语塞,只觉此事已成结之不开的死结,胸中的一股抑郁之气无从派遣,直欲放声狂啸。 方才半晌未发一言,直到危急关头才及时出手救了段誉一命的沈诺终于开口“大哥,三弟,你们都稍安勿躁,以我之见,那位马夫人应当没说实话,段伯父绝无可能是那带头大哥!” 听了沈诺的话,萧峰、段誉和阿朱都极为惊讶。 随即段誉一脸惊喜的看着沈诺,大声说道“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不是会算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吗?” 闻言,乔峰皱着眉头,看着沈诺,对于沈诺所说算命看相一事,乔峰是持怀疑态度的,不是不相信沈诺,只是太过离奇而已。 沈诺微微抬手,压下段誉紧张的手,说道“我知道大哥肯定不会相信什么看相算命,估计就算我说段伯父不是凶手,也不会相信。” “那我们就用事实来推理。” 阿朱皱起两弯秀眉道“二哥说那马夫人对我说了谎话?这不可能罢?我可以肯定自己扮白长老绝没露出半点破绽。” 沈诺道“我不知马夫人是否看破阿朱妹子你的易容术,却可以肯定她说的不是真话,段伯父不可能是那带头大哥。三弟,我问你一个问题,望你务必如实回答。” 段誉此时早就心如火烧,当下立刻回答道“二哥请问,小弟绝不隐瞒。” 沈诺问道“敢问段伯父今年春秋几何?” 段誉一愣,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地问这个问题,却还是如实答道“家父是戊子年生人,今年四十有四。” “什么?此言当真?”萧峰和阿朱一齐失声惊呼,不敢置信地问道。 段誉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他越发糊涂了,不知他们反应为何如此强烈。 “大哥,如何?”沈诺向萧峰问道“还记得分别之时,我所说之话吗?” 萧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极大的心事,脸上随即却浮现出深深的歉意。他后退三步,推金山倒玉柱向段誉拜了下去。 段誉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搀扶,却不及萧峰神力,怎都搀他不起。 他心中一急,便也跪了下去,萧峰拜他一次,他便拜回去两次。 一旁的沈诺和阿朱看这古怪情形,都笑出声来。 萧峰扶住段誉,满脸惭愧与歉然之色,说道“愚兄一介莽夫,误听人言,错认伯父为仇人,险些害得三弟因此身死,实在无地自容!” 段誉又惊又喜“大哥,你如何确定我爹爹并非带头大哥?” 一旁的阿朱笑道“段公子,你是当局者迷。此事再明显不过,大哥父母被害发生在三十年前,令尊当时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是了!” 段誉恍然大悟,跳起来道,“无论如何,当年的人们都不会如此荒唐,让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主持如此大事,我爹爹不是带头大哥,我爹爹不是杀害大哥父母的凶手!哈哈……” 萧峰惭愧地道“何止三弟当局者迷,我还不是一样?自从得知带头大哥便是段伯父以后,我只觉以前困扰心头的种种疑团一扫而空,一心一意只想着如何报仇,却从未考虑过此事是否还有疑点。” “现在想来,江湖上的好汉所重的除了义气便是面子,当年参与雁门关之战的都是中原武林中人,他们又怎会推举一个外邦之人来做首领?可笑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险些酿成大祸。”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句话说得妙极,那段王爷可不就是你的泰山大人么?”沈诺心中暗笑。 想着,抬头道“大哥确是当局者迷,其实要证明段伯父不是带头大哥,还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办法。大哥说过在杏子林曾目睹带头大哥手书的信函,他的笔迹你可还记得?” 萧峰点头道“一笔一画,牢记在心。” 沈诺对段誉道“三弟,我曾见阮夫人处有伯父的一幅墨宝,你去将它借来,让大哥验看一下笔迹,岂非真相大白?” “是极!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未曾想到?” 段誉以手加额,对萧峰说了一句“大哥稍待”,便急匆匆往竹林中跑去。 萧峰转过来又向沈诺致谢,摇头道“幸好二弟明慧洞烛,阻止了这一场大祸。否则,为兄实不知该如何自处。” 沈诺微笑道“大哥与三弟都身陷局中,小弟不过是旁观者清而已。” 过不多时,段誉捧着一个卷轴奔了出来,段正淳、阮星竹和阿紫跟在后面。 原来萧峰一开始在竹林外说话时,段正淳也有听到,不过见沈诺和段誉都迎了出去,想到不仅沈诺武功卓绝,段誉如今也是武功大进,远远胜过自己,他们两个联手,足以应付一切。 想明此节,便仍心安理得地伴着娇妻爱女乐享天伦。 等见到段誉急匆匆跑回来,二话不说,摘了墙壁上自己写给阮星竹的一首词便走,又见他额头带伤,段正淳不知出了何事,便跟着追了出来,阮星竹和阿紫也跟在后面。 “大哥请看!”段誉将那卷轴展开,呈到萧峰面前。 萧峰看时,见这幅卷轴上写的是一首词。 他读书不多,与词中内容不甚明白,只隐约看出有些风流香艳的意味,但落款的“大理段二醉后狂涂”却看得分明,确是段正淳手书无疑。 仔细辨认字迹,只见纸上字字秀丽圆熟、间格整齐,透着一派儒雅洒脱之风,与记忆中那封信上歪歪斜斜、瘦骨棱棱,一望便知出于江湖武人之手的字体绝无半点相似之处。 验看完字迹,萧峰心中再无半点怀疑。 等沈诺为他和走进凉亭的段正淳做了引荐后,萧峰满面愧色地向段正淳致歉,随即便将事情的经过述说一遍。 阿朱心细如发,见萧峰提到马夫人时,段正淳的脸上微微变色,便是其中另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