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探望胡明月
胡明月家住在辣得叫湘菜馆的二楼，老式的安置小区，住户都是这条街上的门店老板，墙壁上贴满了通下水道、开锁和送煤气等小广告。第二天中午，熊小鸽和李白慕来的时候，恰巧碰到胡明月读书的学院院领导也在，两人于是乖乖地打了声招呼后，在客厅的藤椅上安静地坐下来。 隔壁卧室里。 “明月，身体恢复地怎么样了？”院领导和蔼地问。 “挺好的。就是手有点痒，特别想下床打篮球。呵呵。”胡明月憨憨地回答。 “你这次见义勇为，给社会带来了积极的作用。也给学校和学院带来了积极的影响。学院的同学，都以你为荣。希望你能好好恢复身体。”院领导继续说。 胡明月点了点头。吴巧花和胡天蓝也跟着点点头。 “那就好。今天，我们来看你。还有一个事想跟你沟通。学校马上开学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太适宜立即回学校学习。院办开会后决定，允许你在家修养一年。明年这个时候欢迎你再回到学院，继续学习。你觉得如何？”院领导说。 “领导呀！我家明月对学医有点抵抗情绪，他看到血呀肉呀反胃，会做噩梦。他想换个专业，不知道学校能不能批准，让他换个学院。”吴巧花趁机插话。她觉得，儿子现在是做了见义勇为，行侠仗义的好事，借着这股东风，要不，别退学了，干脆帮儿子换个学院得了。 “妈！”胡明月瞪了一眼吴巧花，他觉得母亲的这种行为有点得寸进尺，不合适，是对见义勇为的亵渎。 “啊？明月，你妈妈说的是真的吗？我知道你第一学年的期末考试成绩不太理想。但现在的社会不以成绩论英雄，学院也不以成绩论优秀。院方知道你高中一直学习成绩优异，而且你品性良好，大二的时候，努力一把，调整好学习方法和心态，应该不会再垫底。你要想清楚哦，我们学院很难进哦。”院领导心平气和地开导。 吴巧花觉得院领导的话句句在理，她继续补充到“我跟领导的想法不谋而合，可是孩子他听不进呀。如果换了不专业，我家明月说，他想退学，重新复读，再考中南大学其他学院。领导，你说，我家明月这么好的苗子，退学多可惜呀。万一复读，没考上可咋办？” “妈，能不能不要再说了。”胡明月生气了，不再说话。 “换专业，换学院这个事情嘛，毕竟是个大事，我今天不能立刻答复你，回去还要跟校领导们沟通下。我们会根据你目前特殊的情况，给出一个比较合理的处理方案。好吗？相信学院。”院领导继续和蔼地看着胡明月。 “我不换学院。麻烦领导了。别听我妈的。”胡明月一动气，胸部开始疼痛了起来，眉头紧锁，明眼人都能看到。 “呵呵，明月呀，你就别跟你妈置气了，你妈这也是一片苦心，为了你好。好好在家养伤吧。我们也该走了。”院领导起身，准备离开。 有多少为了你好，是你妈觉得为了你好？ 吴巧花看到儿子生气了，也就不再多说，起身送领导们出了卧室。感觉儿子应该听不见看不到了，吴巧花立刻又迎上去，握住院领导的手死死不放，挤出了眼泪，说“领导呀！我儿子其实成绩非常好，人很聪明，又善良，这次又见义勇为受了重伤。于情于理，学校可以考虑让他换个学院吧。如果他退学，再复读，再重新入学。即使考上了，那也浪费了三年的青春呐！” 院领导不好拒绝，又不敢答复，只好一边往楼梯下盲退，一边不停地安慰吴巧花。吴巧花抓住最后的机会，顺势跪在了楼道的地上，不停地重复着刚才那句话。院领导们被这一跪也吓得不轻，赶紧扶起吴巧花，苦口婆心安慰。 熊小鸽和李白慕目睹了全程，看到院领导出了家门，下了楼。两人踮脚进了胡明月的卧室。 “啊！你们来啦！”胡明月看到熊小鸽和李白慕，喜出望外。 “气色不错呀。看来你恢复的不错。明天就能下地了吧？”熊小鸽开玩笑。 “哪呀？我现在就是头部健康，脖子以下都还是重灾区，处于灾区重建的阶段。”胡明月苦笑。 李白慕不言，像个犯错的小孩见到了父亲一样。他环绕了四周，视线最终落在了书桌上的一份报纸。那个大标题和配图，是那么熟悉，就是出事第二天的那份晚报。这份晚报，李白慕出院后，熊小鸽曾送到家里来，给他看过。 “白白，懂不懂礼貌？还不赶紧谢谢你的救命恩人。”熊小鸽发现李白慕进了房间也不打招呼，回头喊了一声。 “白慕，你也来了呀。呵呵，快坐。”胡明月倒是先打起了招呼。很自然，似乎那份报纸并没有改变他对李白慕的态度。 “嘿嘿，明月，你好。你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吧？”李白慕摸了摸后脑勺。 “挺好的。百慕，你身体完全恢复了吗？”胡明月说。 “恢复了七八成了。再过一个星期去医院复诊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算痊愈了。对不起，为了救我，让你受了这么大的伤。”李白慕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说啥对不起呀。我们是好朋友呀。呵呵，要是当时我们换过来，你也应该会救我吧？”胡明月问。 “那当然！”李白慕抢答。意志坚定！ 这时，吴巧花走了进来。她看到李白慕和熊小鸽来了，立刻准备去厨房做点吃的送进来。李白慕顺势将手里提的各种补品往吴巧花手里塞。吴巧花也不拒绝，接住了。笑着说“白慕，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呀。” “阿姨，都怪我不好。害得明月受伤了。这是我跟熊小鸽的一片心意。”李白慕始终觉得，胡明月的受伤，自己难辞其咎。 “傻孩子，百慕，你也是受害者，怪也只能怪那三个不走正路的人。你自己不知道，你那天也伤得很厉害。你都不知道，你妈和你奶奶都哭成了啥样了。别内疚了，这个事，怎么怪，都怪不到你身上。”吴巧花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明月，你好舒服呀！躺在床上，啥也不用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的是金枝玉叶的生活呀！”熊小鸽羡慕地说。 “想啥呢。痛苦死了。浑身包得像个粽子一样，动也动不了，但是呢，一会不动腿脚发麻，得频繁翻身，翻个身超级辛苦，跟韩国烤肉一样。”胡明月回答。幸福的背后总有心酸的一面。 “对哦。你包得跟个粽子一样，怎么大小便呀？不会是想尿就尿，想拉屎就拉屎，全部在床上解决吧？”熊小鸽问。 “这，该怎么回答呢。我只能每天尽量少喝水少进食，大小便都要靠我爸帮忙，扶着我去厕所。光扶我下床就要十分钟左右。到了厕所，我爸扶着我，我再……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就有点少女不宜。”胡明月说着说着脸红了。 “阿也，别说了，再说，我真滴要呕哒！”李白慕突然插了一句。因为，他在脑补胡明月撒尿拉屎的画面。 “哈哈。白白，你想到啥画面了？”熊小鸽打趣地问道。 “白慕。你身体不舒服？”胡明月看了一眼李白慕。眼神清澈，没有任何疑问，也没有任何暧昧。 “没，我身体挺好的。我是在脑部了下你刚才说得画面。你们俩有劲没劲，一直聊上厕所的话题干嘛呀！”李白慕回答。他的眼神跟胡明月的眼神碰到了一起，像被电到了一下似的。李白慕赶紧转移视线，望向别处。 “白白，你要不要帮明月检查检查下？看明月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哈哈。”说完，熊小鸽就把胡明月的被子掀开，自己迅速侧过脸。熊小鸽这是在给李白慕制造机会，也是在帮李白慕转移尴尬。 被子一下被掀开了。胡明月的腹部和腿部缠满了纱布，上衣宽松，稀松地退到了胸部，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点腹肌，下身穿着灰色的宽松的纯棉四角睡裤，白色的内裤边缘露在了外面，一条浅浅的腹毛在内裤边缘生长。 “啊！”胡明月受惊了。 “别闹了啦。小鸽！我又不是医生，哪会检查嘛。快盖上被子啦，别让明月着凉了。”李白慕明白熊小鸽的意思。开心地看完后，伸手从熊小鸽手上夺过被角慢慢地给胡明月盖上。 “白白，你脑子没烧坏吧。现在是夏天，热到人快中暑了，还盖被子？盖啥被子呀。哈哈。”熊小鸽笑到合不拢嘴。 发明空调的人，真的应该拿诺贝尔和平奖。要是没有空调，夏天可怎么过？要是没有空调，夏天受伤，全身被纱布包住的人，该怎么过？发明空调的人，救了成千上万的人呀。 “熊小鸽，你太调皮了！胆子太大了！欺负病人！我要跟刘咏开告状。让他收拾你！”胡明月说。 “哈哈。大哥求饶。跟你闹着玩呢。不是看你躺着无聊嘛，帮你解闷呢。”熊小鸽说。 “是呀。我估计还要在床上躺个个把月呢。你们开学了就是大二的学生了。我要重新回高中复读咯，你们大三那年，估计我才又刚入学，是个大一新生。哈哈。到时，请两位学长学姐多罩着学弟我。”谈到退学重新复读，胡明月并没有觉得特别难过沮丧，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决定，重新再来总比将就好，不破不立。 “明月，估计你能换学院了，不用退学了。”熊小鸽压低声音。 “你怎么知道？”明月收起了笑脸，又皱起了眉头。 “刚才你妈，在楼道里都跟你们学院领导跪下了。求着说破格给你转院。”熊小鸽声音压得更低，往门外看了看，生怕吴阿姨走了进来。 “小鸽！”李白慕瞪了熊小鸽一眼。熊小鸽就不再说话了。 “我不说了。对了，咏开最近这段时间要去一趟美国。我让他给你带了些恢复身体的药和补品。”熊小鸽意识到错误，赶紧换了个话题。 “哎，胡闹！不管她怎么去求情。我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转学院的。学院规定了转院必须是学习优异者，我不达标，就不应该特殊对待，这要是被其他同学知道了，被记者知道了，被社会上那些读者知道了，还以为我救人是苦肉计呢。”胡明月把话题又扯了回来，说出了自己的原则。 这时，吴巧花端了一碟灯芯糕、一碟绿皮瓜子、一盘水果和一壶普洱茶走了进来。她把吃的摆在了书桌上，叹了一口气，没说一句话，黯然离开了房间。她听到了儿子的话，无力反驳，她知道儿子如果打定了主意，是改变不了的。儿子脾气很倔，随她。 这茶，没有高山茶好喝。 吃完了灯芯糕、绿皮瓜子和水果，喝完了两壶普洱，也到了离开的时间，李白慕和熊小鸽起身准备离开。就在李白慕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胡明月鼓起了勇气，喊了一声“白慕。” 李白慕听到喊声，立在原地不动，背对着胡明月，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他不知所措。 熊小鸽也听到了。她用肩膀拱了一下李白慕，示意他去胡明月床边。 李白慕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胡明月卧室。 熊小鸽立刻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