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做你自己
这一夜,玉染睡得极沉。也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倦了,竟是不管外面闹了什么动静,都没能将玉染吵醒。 而玉染的孩子,也就是刚刚出世的别人口中的小殿下也被交由储雁安照顾。 照玉染当夜睡去前的话来说,“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小孩子,顶多能接受五六岁大的孩子。不过他既然是我生下的,那我还是会喜欢他的。” 翌日一早,当玉染在朦胧中苏醒地一刻,入目地第一眼就是一张清隽的面庞。 “殿下,你醒了啊。”秦奚温温地笑着说道。 “秦奚,你回来了?”玉染刚开口,便发现自己已是口干舌燥,连薄唇之上似乎都已经干裂,她晓得现在她的脸色也一定是叫人惨不忍睹。 秦奚在这个时候回来,恐怕昨夜的华军那里果然还是发生了些什么。 “华军昨日深夜撤兵了。”秦奚先是替匆忙着替玉染找来水杯,等玉染呛着硬是喝了两口水自后,他又坐在她的床侧,一边给她用毛巾擦拭着脸颊,一边敛着眸解释道:“虽然华军具体撤军的真正缘由没有被众将士知晓,但我后来又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华君从容袭的手里接掌了军队,毕竟华君当时同意派出的所有军力原本就全权是由华君自己负责的。容袭昨日从殿下这里回营之后,主动向华君上交了剩余的军权,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条件,但深入去打探的人并未听清他们所言,所以我也就不知晓了。” “容袭主动上交军权?”玉染想到了昨夜她听见的修子期向容袭转达的内容,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一双凤眸之中划过几分莫名的情绪。 秦奚沉吟片刻后问道:“殿下是不相信容袭的举动是真的?” “这倒未必。就算是我不信,像华君那样老奸巨猾的国君,又怎会辨别不出容袭所做的真假?”玉染嗤笑了一声说道。 “可是之前容袭也有骗过华君,华君也有未曾发现的时候。”秦奚思量着说道。 “这不一样,有些东西要仔细斟酌之后才能发现破绽,而容袭尤为擅长这一点。但军权这种东西可是做不得假的,包括容袭会呈给华君的朝堂上的自身势力,也必定是真的,这些浅显的功夫他必定会做足。”玉染的眼眸半开着,可往日里漆黑透亮的眼底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沉寂,其中阴霾遍布,让人竟是不敢直接面对。 秦奚将玉染的被角轻轻往上提了提,随后道:“依照殿下的意思是说,容袭交上去的权利都是真的,可在背后一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是被容袭刻意隐藏的。” “或许吧。” 玉染的这个回答有种应付地意味在里头,她阖上了眼,苍白的脸上没有带着任何神情的波动。 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就是这一点最为可怕。 秦奚见玉染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对,面上登时浮现了一抹担忧之色,他以前从未在玉染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沉寂且漠然的神色。 他静默良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他勾起嘴角,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他说:“殿下,我刚刚去看过小殿下了,小殿下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殿下有想好给他起什么名字吗?” “没有。” “那殿下要不要想想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秦奚锲而不舍地问道。 玉染一顿之后又道:“你想吧。” 秦奚轻叹一声,似乎有些无奈地说道:“殿下,我不是他的娘亲,更不是他的父亲。你让我给他起名字,委实我为难到我了。” “不是你刚才说喜欢他的吗?”玉染睁开眼,眼底划过一丝迷惘,她就这么静默地盯着秦奚。 秦奚点头,“是,我是说小殿下很可爱,我很喜欢他。” “那既然是这样,这个孩子就交给你来照顾了如何?”下一刻,玉染便接话说道。 秦奚一怔,他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你也晓得我这个人的,我照顾不好任何人,也照顾不好自己,以往也都是你们一直在照顾我。我的眼里真正看进去的东西终究太少了,光知道和别人争天下,光知道拼了命地复仇,将敌人踩在脚下。”说到此处,玉染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就是因为这样,语岚才会死的吧?明明之前她还在的,她还告诉我,她太闷了,所以想要我陪她四处走走,可是我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没能给她实现。我给她的,只有一个承诺。 “我以前一直以为承诺是件很郑重的事情,我终归可以做到的。但是没想到,这许给语岚的承诺,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结束得极为惨烈。所以啊秦奚,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我知道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我就是很痛苦,很难受,难受得快要发疯,气得忍不住浑身发抖。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既然痛苦,既然生气,那就快点好起来吧。”秦奚垂着眼说道。 玉染的视线看向他。 秦奚陡然抬眸,眼底的坚毅与闪烁竟是如此的明亮,“快点好起来,然后做你身为玉染最想做的事。不就是商国,不就是华君吗?殿下,世上所有的存在都是既定的,都是符合现实的,但并没有人说就不能去改变,不能去摧毁。这不正是殿下你最拿手的事情吗? “殿下,不要为了我们去改变你自己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是没有条理一点,就算是没有规矩一点,那又如何呢?殿下你已经是身处宁国众人之上的人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试着让自己少一些束缚呢? “殿下,你最初覆灭明戌皇朝的理由,难道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命运被他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觉得不痛快、不自在吗?但是现在殿下你有了自己的权利,却还在为了我们而想努力改变自己,这与你原本的意愿难道不是相悖的吗?” 秦奚将问题一个个抛在玉染的面前,他的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书生卷气的感觉让人无法想到昨夜的他还正在战场浴血厮杀,驰骋疆场。 说实在的,他与玉染相处了这么多年,也看着玉染走过了太多的荆棘,玉染过着的每一天日子都仿佛是踏在刀剑上。玉染比他秦奚以前看过的任何一个女子或男子都拥有更加强大的内心,所以才让秦奚一次又一次地因玉染而动容。 只是,秦奚知晓,他眼前的女子不是一个没有最后底线的人。 世人皆以为宁国赫连玉是个恣意风流,却冷血高傲之人。但秦奚知道,就算玉染对很多事表现得再怎么漠然,也无法遮盖住她对身边人的情义。 为了自己而活,为了身边的同伴而尊贵。这样的一个人,是玉染。 “秦奚……” 秦奚回过神来,看着轻喊他的人。 玉染僵硬着侧过头,墨发从她的脸颊边垂落,将她的凤眸半是掩盖,可就算是这样,也不难看出她眼底隐藏的笑意。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才启唇说道:“我想出兵商国。” 秦奚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想出兵商国。商国有本事淌这次浑水,我就决不让它轻易抽身。”玉染的眼中划过几分锐利,“华君已经利用了商国达到了他的目的,已经削弱了容袭的势力,他觉得华国的朝堂可以被他重新握在手里了。如果我在此时转而攻打商国,必定是趁其不备,而且华君绝对不会派兵施以援手。” 秦奚闻言,未觉惊讶,反而在这一刻站起身来,双袖一拂,朝着玉染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既然殿下已经决定了,那秦奚定当竭尽全力了。” “我军现在的损伤如何?” “因为华军撤得及时,所以我军的损伤并不大。休整一夜之后,便可起兵。”秦奚想了想,颇为重视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交由你来了。”玉染轻轻吁出一口气,做出决定。 秦奚轻笑着说:“殿下对我倒是放心。”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可要撤回军权了。”玉染怅然失笑,接着有些感叹似地说道:“如果不是现实不允许,我还真想试一把驰骋沙场的滋味。” “殿下你不会想的。” “为什么?” “杀敌就会浴血,持剑就会疲倦,这哪一样做起来都很麻烦。殿下不喜欢做麻烦的事,所以,这些还是只要交给我们来做就好了。”秦奚颇为中肯地说道。 玉染柳眉微挑,面上的神情煞是诡异,“这样听你一说,我好像更不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