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章 人是色狼,狼是贱人
沿途,在一家书坊购买了文房四宝,回到夕照山下租住的小院。 李汝鱼内心很平静,甚至有点想笑,周素怀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他竟然妄图以书道碾压自己,有点恣意了。 默默的放下刀剑,铺展纸张,研墨,提笔。 再写了一个滚字。 李汝鱼盯着纸上的字陷入沉思,同样的字,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时辰,却已是天壤之别。 若说在仪制清吏司写的滚字可谓天人之作。 那么此刻的滚字便泯然众人。 毫无出彩之处。 李汝鱼知道,从跟随夫子读书起,自己在书法上就没有什么惊艳的天赋,也谈不上什么造诣,之所以来临安应举艺科,是因为流云楼和那不知名青年的一席谈话。 坐井观天阔,出井揽山河。 当时心境激荡波澜壮阔,荡漾起了人生追求梦想,提笔写下那句词后,震惊了自己。 而在仪制清吏司时,被许鸾和周素怀逼迫不能自已,心境动荡中怒意沸腾,情境合一之下写出了一个酣畅淋漓的滚字。 但此刻心境平复,写出的字竟然如此平庸。 李汝鱼不得不深思。 能写出惊艳字来,显然和当初那一场雷劈离不开关系,小小清晰的说过,杀孙鳏夫后重伤醒来的自己,写下“兰亭集序”四字便引惊雷。 无疑,当时被雷劈的异人是位书道圣人。 一位连夫子都服气的圣人。 所以自己在心境大变的情况下,能写出惊世骇俗的字来,这有些不同寻常——荆轲的十步一杀,是他入梦之后自己才掌控。 脑海里那颗有形无质的白起之心,亦是白甲将军入梦后所得。 但这位书道圣人的书法造诣,不需要入梦,只要自己心境出现剧烈波动就可,而且连自己都感觉不到其中的细微变化。 又想起一事。 荆轲入梦,是杀了二混子,白甲将军白起入梦,是扇面村被屠,皆是心境大变之时。 如今心境大变,可成书道大家。 他日心境再变,自己又会得到什么,或者说又会成为谁? 李汝鱼淡淡的忧伤着。 那样的自己,还是自己么,这是个深邃的问题。 李汝鱼长叹了口气。 提起笔又写下“坐井观天阔,出井揽山河”,不出意料,和流云楼所写依然天壤之别,这就有些麻烦,应举艺科的时候,自己若是没有相应的心境,如何中举? 撕掉染了笔墨的纸,李汝鱼收拾了一番,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一个人的世界是孤独的。 李汝鱼已习惯。 最喜欢在这样的孤独世界里,冒出个小萝莉哇呀呀的闹腾几句,简单而快乐,只是那个人儿如今在蜀中,也许快要出蜀中了罢。 晚饭很简单。 一碟清炒苦瓜,一份蜀中流传到梓州路的家常麻婆豆腐,李汝鱼从周婶儿那学了做法,倒还算地道,再配上一碗稀饭,也算丰盛。 花斑的晚餐美好了许多。 一份完完整整的大猪蹄,不要太香。 典型的人不如狗。 李汝鱼从厨房里端了饭出来,愕然站住,饭桌上坐了个小姑娘,一袭红衣,自来熟的坐在凳子上,毫不气饕餮撕扯着红烧猪蹄。 花斑伏地咆哮,绿色的眼珠子更多的却是委屈巴巴。 李汝鱼看了眼那位吃得很是灿烂尽兴的红衣小姑娘,无奈苦笑,轻声道:“那个……” 红衣小姑娘大咧咧的挥手,“食不言寝不语,此君子也。” 李汝鱼那个无语,示意花斑安静,等下再给它做一份,端着稀饭坐到红衣小姑娘对面,强忍着笑意,没记错的话,在自己从厨房端猪蹄出来时,花斑是舔过这份猪蹄的。 李汝鱼默默的吃饭。 红衣小姑娘风卷残云,两人两个极端。 片刻后,在花斑近乎绝望的眼神里,红衣小姑娘拿出一方帕擦了擦嘴角,笑眯眯的看着李汝鱼,“好了,你可以说了。” 李汝鱼没理她,依然安静吃饭。 红衣小姑娘也恼,双手支肘撑在桌子上,那张精致小脸蛋变形,丑乖丑乖的模样,很有些小小撑着脸看李汝鱼时的光景。 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李汝鱼进食。 一如扇面村时的小小。 两碗稀饭,一盘苦瓜一盘豆腐尽数入腹后,李汝鱼放下碗筷,将菜盘子叠放在一起,擦拭了嘴角,抬头看着红衣小姑娘,“我们很熟?” 红衣小姑娘作深思状,“你刚才想说什么?” 李汝鱼实在不忍告诉她,但看着委屈巴巴的花斑,良心不忍,憋着笑意认真的道:“其实,猪蹄是给花斑吃的。” 红衣小姑娘看了看那头先前被自己一脚踹飞过的……狼,这应该是狼。 也一脸认真的道:“我知道。” 李汝鱼咳嗽一声,“在端出厨房前,它添过,你可能不知道,狼或者狗都有这种习性,宣示自己的拥有权。” 红衣小姑娘想也不想,“我知——” 话没落地,猛然站起,愤怒的拍着桌子,“李汝鱼,我杀了——” 又没说完。 小姑娘猛然转身,冲到外面吐了个天昏地暗。 李汝鱼苦笑摇头。 略略有些奇怪,昨日还恨不得一剑戳死自己的小煞星,怎的今日像个串门的小姐姐,而且,她还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红衣小姑娘吐了个天翻地覆,胃好不容易舒服了些,抬头看见门口的花斑摇着尾巴盯着自己,那双已无凶光的眸子里不再是委屈巴巴的样子,而是—— 幸灾乐祸! 没错,就是幸灾乐祸。 那眼神哪里是一条狼了,分明就是一个人,情绪表达得不要太清晰。 小姑娘心里苦啊,这狼也不是个好东西! 人和狼,都不是东西。 人是色狼,狼是贱人。 要不是想起先生的叮嘱,红衣小姑娘几乎就要拔剑杀了这对不是东西的人狼,撂下一句狠话,没甚气势的溜了。 “李汝鱼,总有一天我要剥了你家的贱狼。” 李汝鱼翻了个白眼,“我会先剥光了你。” 小姑娘大羞,“龌蹉!” 跑的没影了。 李汝鱼哭笑不得,哪里龌蹉了,那颗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 旋即恍然。 她以为自己说的是剥光她衣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