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男神是声控（一）

    很吵，好几个人在唤她。童颜睁开眼，对上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她的室友们。

    “颜颜，你怎么样？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苏可可担忧地问，“还是你想先回去？”

    真奇怪……为什么看着苏可可比往日更多了份，难以言说的亲昵。

    她们之前虽然关系不错，但她性子比较冷，很难与人过多交心。

    “我只是很热。”她说着，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我刚刚……睡着了吗？”

    苏可可点头，“你差点摔下去，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童颜摇头，她觉得她身体里多了点东西，噼里啪啦地跳动于胸口、骨骼、血肉，就很想……很想去跳舞？！

    她眯起眼，舞池那边裴续跳得意兴阑珊，他今天也没跳什么街舞动作，随便和女人们调调情，他胯间那坨还没挺起，显然刚刚那女人的贴胯之舞，没给他的自持带来任何挑战。

    永远可以撩拨别人心，自己全身而退的男人。

    真是讨厌啊……

    灌了口酒，她拉着苏可可往舞池里走。

    苏可可：“你要跳舞？真的吗？我在做梦？不对，是不是我喝醉了？”想了想，“还是你喝醉了？”

    她疑问连连，却在躁动的音乐间，戛然而止。

    因为童颜竟然挤到中间的空位，直接一记单手倒立，原本舞动的男男女女，默契地给她让了块不大不小的地盘。她倒立完，觉得肚子的酒在翻滚，和体内翻滚更盛的狂舞细胞相较之下，迅捷溃败。把头发用手腕的发圈扎起，咬住发尾，做着震撼舞的动作。

    室友们也很惊奇，她们从不知沉默内向的她，和跳舞有何种干系，更何况，她还跳得这么酷炫？！

    她看向裴续，他的眼底有愕然有惊艳随后又趋于惯常的慵懒，真的很讨厌！她想要看到更多表情变化的他，她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他永远看她宛若一个陌生人？

    随着节奏变缓，她利落蹲身滑步到裴续面前，在他眼皮底下，一把扯住他胸前的衣襟，他像是柔软无骨，又或者是故意，任她为所欲为。她看他，他垂眸。

    然后，她胸前的扣子崩开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想死。手刚松开，要去拢衬衫，下一刻便被牢牢抓住，裴续将她扯过，跌入他的怀中，他说，“贴着我，否则……”

    他的话还没说话，要侧身的姿势，已然来不及，她听到背后一声比音乐更响亮的咒骂。

    “臭婊子！”

    疼。

    血逐渐模糊视线。她看见裴续眼中的自己，一个脑袋被酒瓶砸开花的傻女人……

    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还被喜欢你但你不喜欢的女人锤脑袋，我真的……

    操了。

    下一秒，又是熟悉的白茫茫，哎？为什么是又？

    系统运转的声音，眼前出现巨型面板，上面显示：拯救暗恋行动。在众多的分支任务里，一个名叫《学霸男神是声控》的任务，自动跳到她眼前。

    这是一个恋爱养成游戏。游戏背景是女主从高一就开始暗恋学霸男主路浓，在高中三年里愣是和男主说得话屈指可数。高考后，男主以理科状元身份考入最好的大学。而女主则以平平的成绩考到男主的同城。她依然没有表白，默默地隔三差五去男主学校，观看男主篮球比赛，试图在校园里偶遇男主。但是，遇到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后来踏入社会，男主依然是女主心中的白月光，他白手起家，建立自己的互联网购物公司，成为最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依旧是高岭之花的模样，没有结婚，没有女友，更是被八卦杂志屡屡揣测是同性恋。因为他建立了自己的唱片公司，而艺人只有一个，姜闲。是个男人。姜闲出道一年，就占据各大排行榜的首位，复兴摇滚乐，让他成为新晋最有影响力的当红摇滚偶像歌手。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你暗恋的人，和你差距很大，你没有勇气表白的时候，若是听到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你会心里难受吃醋。但是若是听到他的取向是男人，你也会吃醋但不至于那么难受。女主就是后者。可是，现实赏了她一记响亮耳光，在她单身的第二十九年，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他看着自己暗恋十几年的高岭之花，和班里遭受非议最多的女人许之遥成双入对，宣布要结婚。她喝得七荤八素，心里苦得发酸。借着酒醉，她把多年的喜欢统统吐了出来，场面被她弄得格外尴尬。

    她却迷迷糊糊地睡死过去，醒来后，她看见成堆的电话和微信。他们嘲讽着她，说她尽说口不择言的话，但许之遥大度地把她送回家。她就像个笑话一样，掩藏那么久的暗恋公之于众，她看见他女朋友那刻，就知道自己输了，她从来不可能赢。

    她默默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满脸痘疤坑坑洼洼，五官挤在一起，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模样，多看一眼，连自己都嫌恶不已。她快三十岁了，却还做着十六七岁的梦。职场上是个失败者，爱情上是个失败者，现在就连老同学老朋友也瞧不起她。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能重来就好了……

    于是，女主真的奇迹重生，回到高一开学的这天。

    玩家扮演的角色就是女主，游戏中有丰富的休闲任务，完成任务将能提高人物属性，更方便攻略男主路浓。

    点击女主介绍，卡牌的照片里，赫然是微胖版的自己。

    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微微嘟起的唇，肉嘟嘟的脸，隐隐的双下巴，脸上没有痘痘，头发是波波头，虽然有点胖，但还是很讨喜的长相。

    点击取名，她选择自己的本名：童颜。

    系统任务：

    一、完美演唱一首歌。

    二、路浓说出：我喜欢你。

    任务面板关闭，爱液值数据条直接在右下角显示：百分之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她觉得惊奇，还觉得……挤？她发现她正在地铁上，早晨的上班高峰期，地铁里的人各个挤得面无全非，宛若一只只烫好的肉饼，等着车门一开，就一个个滚到盘子里。肉饼不全是香的，有许多泛着臭烘烘的味道。是清晨的口气，是夏末的汗臭，甚至是个人的体味。那股味道掺在一块儿，就是在考验你的屏息肺活量。

    幸好她前面那人，是道遗世独立的风景。白身蓝边校服，蓝色运动裤，背着黑色的双肩包，一手抓着上面吊环把手，一手拿着本英语单词在看。她站在他背后，看得到他黑色利落短发，修长白皙的脖颈，挺拔的背脊，看不见长相。他整个人自带疏离气场，把周围一切都比得格格不入。

    她有重生前的记忆，她知道……

    他是今日一见误半生的路浓。

    耳朵里塞着一只耳机，正在播放许巍的《礼物》。

    “走不完的路……望不尽的天涯……”她忍不住跟着低唱，出口的声音，连她自己都震颤。像把老钝的锯子割着泛潮的木板，砂砾感，不属于同龄女生的老烟嗓。

    “许巍的礼物？”

    一个爽朗的男声。

    “嗯。”

    她应了声，看去，是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套装的男声，帽子戴得严实，口罩戴得严实，黑色手套，黑色运动鞋。

    她看到什么，赶忙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另一只耳朵也塞上耳机。

    “喂，你和我说话了吧？”

    声音来自头顶，她故作没听见，把手机音量调得更大。

    “喂，既然对话了，就别无视装死。”

    声音来自下方，她直视路浓的背，看得很认真。

    “你喜欢他？”

    声音又飘到上方。她低下头，看着路浓的臀部，出乎意料的挺翘，还很……

    “挺结实吧？”他又说，“那就摸摸看啊。”

    她的身体被一股凉气由脚底板，冲到头顶，她能看，能感受，但却失去身体的支配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随着身体假装的往右晃，摸到路浓的右屁股蛋，再往左晃，娇柔造作地叹了句，“哎哟喂。”又摸到路浓的左屁股蛋，这一来一去，左右开弓，两个回合，硬生生把她的爱液值摸到百分之四十。

    “你身体都热了，色女。”

    她又夺得身体，地铁恰好到星海高中站。低着头，磨蹭到后面点，又被后面人往前推，“小姑娘，别堵着不走呀！”她的确很热，胸口热，耳朵热，脸热，下面也有点……前方的路浓转过头，她不敢看他，慌忙闪躲，看向后方。

    先前支配她身体的家伙，倒挂在上方的栏杆，没有五官的脸，她却觉得他在恶劣的笑。

    玩家的介绍卡牌再次出现，最下面那行字触目惊心地跳动，是对她的警醒：

    童颜，能够见到鬼怪的体质，有些鬼怪，你看得到他们，他们见不到你。有些鬼怪，你看得到他们，他们也看得到你。如果和后面这种对话，那么，他们就会缠着你，直到你帮他们完成死前的心愿！

    游戏系统提醒：完成游戏内鬼怪休闲任务，可以提升人物属性。

    这也叫休闲任务？没有休闲，只有惊悚吧？！

    随着人流往四号口走，她依然起着鸡皮疙瘩。他没有五官，飘在那里，轻易对她的身体为所欲为。她小跑着，一路喊着让一让，一身冷汗，跑出地铁通道。并没看到被她甩到后面的男生，若有所思地朝她看了眼。

    这具身体清楚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待在人流多的地方，多晒晒太阳。

    跳绿灯，刚要走，就听到一个老奶奶的声音：

    “小妹妹，你撞到我了？”

    “啊，对不起……”她看去，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衣服破旧摔在地上，滚来滚去，撒着泼，“哎哟喂……我的老骨头哟……都断了……腿都折了……”

    怎么看，怎么都在碰瓷。

    童颜刚迈开腿，就被抱住，没有人指责她，她却感到成千上万人指责她推倒老人不管不顾的目光。九月的天，她的身上冷汗淋漓，真古怪……

    “您……要多少？”她妥协，问她，声音微颤。

    她冲她比划了五根手指，得，她抠门老妈给她的一天零花钱。她把兜里五块钱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拽着五块钱，笑得合不拢嘴，一瘸一拐地飘走了。

    指责的压迫感不在，反而是另一种看“读书读傻了”的同情眼神零零散散投来。天知道，她刚刚一个人在这儿自言自语，外加掏钱，在别人眼里是有多失了智。看看时间，她撒腿就跑。

    掐着点抵达教室，收到班主任老李的一记眼刀，“下次早点。”她讪讪点头，朝教室唯一的空位看去，腿迈不动了。

    她的前桌，藏在时光日记深处，想来酸甜涩兼有，让她没法控制心动的少年——

    谦谦君子，温暖如玉。

    白净的肌肤，精雕细琢的五官，坐得笔直，眼睛像没有星星的夜空，令人寻不得丝毫亮点、波动。疏离得自成一出戏，周围人都和布景板一样。那颗眼下泪痣，更是将他衬得不似凡人，自带仙气。

    分明是“谦谦谪仙，寒如冰窖。”

    老李见她站在门口愣神，蹙眉提醒，“怎么还不进去？”

    童颜回过神，看着路浓，路浓看着电视，班里人看看她，再看看路浓。

    就听她笑眯眯说：“看见偶像，走不动路了。”

    黯哑的嗓子，很有磁性，自带痞气，饶是教导主任很有气势地喊着学校口号，但班里人全部纷纷把耳朵留给了她。

    她的声音真特别，她的长相倒是人畜无害，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忍俊不禁。谁都知道她说得是路浓，中考全市前十成绩进的星海高中，却因为军训生病一直没出现在班里人视野。今天，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女的雀跃了，男的惊呆了，他们试图用很多形容词来形容他，却都觉得不贴切。

    而童颜这般评价，他们想到最近播得正火的《偶像训练生》，他的颜值放在那些帅气小鲜肉里，毫不逊色啊。

    “噗嗤。”一个女生忍不住喷笑，接着大家就放开着哄堂大笑。

    路浓依旧撑着下巴看电视，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老李继续眼刀攻击，“坐在偶像后面，记得好好向他学习，人班里成绩第一。”

    童颜笑着点头称是，坐到位子上，盯着前面人熟悉的后脑勺。暗暗思忖：从刚刚路浓没给她一个眼神，应该不知道是她摸得屁股。

    看看自己的手，似乎还残留着之前摸他屁股的手感，紧致又有弹性……她捂住脸，真可耻，她竟然当了回女色狼。又想到这只手刚摸过路浓的屁股，是不是会有他的屁味？

    靠，她在想什么？

    她趴在桌上，侧过头，正好看见窗户外面，一个鬼怪正在优雅地表演跳楼，舌头荡在外面晃得要掉不掉。心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往前面坐了坐，都说男生阳气盛，不管对不对，先蹭点再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她嘟嘟囔囔的。

    殊不知，前面的男生转着笔，每当她嘟囔一次，他就顺着节奏灵活地转上一圈，脚下，一点一点，似在打着节拍，脸上仍然聚精会神的表情。

    老李看着倒得七七八八的人，坐得很有教养的路浓，异军突起，深得他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