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黑色的暗夜里,薛浅芜拿眼看去,只见两行盈澈闪烁的泪,沿绣姑的脸庞淌下。 薛浅芜有些无措,她又把人给说哭了,并且还是一个常年没有眼泪的女子。这种女子,一旦流泪,该多让人心疼。 薛浅芜拿起绣姑的手,扇自己的嘴巴道:“都是我这不长记性的,总是乱说一气,净惹得人郁闷!” 绣姑反而按住薛浅芜的手,带笑骂着:“也是你这贫嘴,让我流淌出了多年的伤……有些东西,憋在体内,如同结石,是慢性而顽固的。而今消融了流出了,反倒轻松很多……你这一副铁嘴铜牙,荤素不忌,却能带着勘破的禅意,说你俗吧,又全部是真谛,真真是让我无话了……” 薛浅芜的心,忽而落定。绣姑既这样说,就代表没事了。 绣姑又道:“你让我扮演跟班丫鬟,给我取名小蛾子的时候,我真是太意外了……” 薛浅芜奇怪道:“很正常啊,小蛾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寻常的三个字,对我来说,深有含义,很值得怀念了……”绣姑低低述道:“我原是京城官宦人家的闺秀,八岁那年,家父遭遇嫉妒陷害,导致全族灭口,所有的仆人无一幸免。那时的我顽皮,跑到一片树林里捉麻雀,失足掉进了深坑里,才避过这一劫。我被一位素不相识的猎人伯伯救了,途中听说了这件事,就没再回府去,一路流落逃亡,最后才在这儿安顿下来……那位猎人伯伯的夫人,据说是鞋匠祖师的表亲戚,也算是后传人,教了我这手艺。可惜没过几年,他们夫妇也过世了……便有了孤独的我,静静活着聊以糊口……” 薛浅芜恍然,怪不得总觉绣姑有些雅,沉稳中有大气,今日方知竟是侯门之女。 “那小蛾子,是你幼时的小名吗?”薛浅芜问。 绣姑摇摇头道:“不是……我的生父姓陈,素来把我这独生女当做掌上明珠,给我取闺名为落圆,即为圆满落幕之意。多少年了,有时我几乎都忘了这个名字,但我却记得小蛾子……小蛾子是猎人伯伯帮我起的,他想尽千方百计为我隐藏身世,改头换面包括姓名,小蛾子便是他对我的昵称……他们去后,这三个字对我而言,就死亡了,没想到会被你随口命中……那一瞬间,那种久违的亲切感,几乎要把我吞没击垮,我就打心底里,彻底依随你了……” 薛浅芜听她说起过去,感伤中带着几分庆幸,既慨叹着天无绝人之路的奇迹,又暗赞着自己的高命中率。连个名字都能胡诌中了,天下谁人能及? 得瑟了一会儿,薛浅芜的忧愁席卷上来:“那你永远不去京城,不再重回你的出生之地了吗?” 绣姑的两只手,无意识地揪着被子:“以前没有想过,因为想起都会恐惧。再加路途遥远,艰难险阻多有不便。对于京城而言,我是个尴尬身份,京城不把麻烦找到我的头上就行,我还能主动找京城吗?” 薛浅芜点头,胸腔浮起深深浓浓的叹息,难道自己不是个尴尬身份吗?心中虽有不舍之痛,薛浅芜仍是道:“好吧,虽然那么盼望你我同行,但我无权勉强你……你独自生活,一定要珍重……” 绣姑握住薛浅芜的手,无话亦无眠。过了今晚,明朝就是离散。 站在窗外的东方碧仁,听得屋内两位女子的对话,隐隐有些怅然。 丐儿终是放弃了坚持,这也是东方碧仁所愿的结果吧。因为他有预感,绣姑回到京城,未必会如现在这般安稳,各种意外纷沓而来的时候,再搅上丐儿这个惹事精,势必又是一场场的轩然大波。 而他东方碧仁,只愿求得与薛浅芜宁和度日,闲庭散步,在温馨中淡看岁月泛白。常年倦于官场,和各种繁务事打交道,也只有在她身边时,他能感觉到彻底的放松,坦诚而赤怀。如若能够平静厮守,如若能够避免祸源,他怎能不乐得接受? 他先前不曾反对她,以后也不会反对她,只是为了让她率性自由,不因他而束缚。丐儿的脾气他懂,从未放弃过自己想要的坚持,今天能为绣姑退让,实属不易。 第二日离别的时候,薛浅芜执意要先送绣姑回鞋铺。几天的光景,鞋铺似乎有些变了。因为空无一人,所以不像最初来时,那样狭窄憋气。已经知道地下室的存在,也是原因之一,另有洞天的神秘,总会让人心生开阔之感。 绣姑到床上坐定,摸着那些各类型的鞋样儿,眼眸中有眷恋,包含着万千情绪。 薛浅芜把手放进东方爷的手中,低低道一句别:“我们走了……”不说再见。 有时,再见是个很可笑,很虚伪,很渺茫的词。 走了大约三十步远,忽然听到木门落锁的声音,回头看时,绣姑赶了上来。她扯过薛浅芜的另一只手,坚定地道:“我想好了,和你们一起去京城……” 薛浅芜睁圆了眼问:“为何变了心思?” “这间鞋铺,自从那天出现陌生人的影子之后,我就找不到安全感和归属感了……”绣姑轻道:“而京城终究是生身地,总要回去凭吊一番,用后人活着的希望,来祭慰祖先们的灵魂……” 薛浅芜露出笑颜,猛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哈哈笑道:“巴不得你这样想呢!能够与你同行,我实在太开心了!” 东方碧仁微微一笑,默认了绣姑陈落圆的请求。丐儿快乐就好,万一将来闹弄出了事情,大不了他多麻烦些,尽力搂着便是。 第七五章豪门近,怯意升 三人结伴而行,薛浅芜捉弄一下绣姑,调戏一下东方碧仁,途中倒是趣味自得。 东方碧仁凝神看着她的蹁跹身影,宛然一匹桀骜不服的欢快梅花鹿,撒蹄乱蹦,极富张力,嘴角就会不由自主浮出笑意,眼神中有宠爱亦有痴缠的叹息。她若一生笑颜灿烂如许,也不枉了他的一场情深。 此番回返京城,比之从前,他似乎多了某种使命感,从血脉和骨髓里新生出的动力。他所努力的方向,就是使她永远这般无牵无挂地笑。纵使有泪,也是感动的泪,幸福的泪,憧憬在彩虹里的泪光。 清语浅茶,一言道破真谛,就是要让所爱的人快乐,并且努力缔造一种环境,把这快乐储存起来,得以延续。 京城终于遥遥在望。城门,红墙,宫阙,鼓楼。 裹足不前,踟蹰而立。薛浅芜的心开始澎湃起来,脑海却是一片凝滞般的空白,这样森严肃穆的繁华之地,迫近而又如同梦境,隔着千山万水的念想。 身边的绣姑陈落圆,微微颤抖,那只手紧紧地抓着薛浅芜,手心之中竟渗出了一层细汗。薛浅芜看向她,见她极力咬着嘴唇,似乎在强忍着一滴眼泪。终究是积压了多年的心情啊。 按捺着砰砰的心,薛浅芜冲绣姑笑了笑,既为了让她安稳些,也为了让自己平静。 东方碧仁背着手,长身玉立。很久未归来了,丝毫不觉惆怅。只为伊人在,万般皆怡然。从今以后的京城,应该有另一番别致了吧。 “我和绣姑去哪儿住?不会直接跟你回东方府吧?”薛浅芜忐忑地问。 她只与东方爷相投,若要现在去见公婆,一点都没谱儿,心理准备实在欠佳。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绣姑,先要安置好了才妥当。 东方碧仁闻言,斜睨着她:“跟我回府有何不可?谁敢撵你出来不行?” 薛浅芜红着脸,吱唔道:“呃……不是这个问题……我先缓些时吧……把京城玩熟了再说……” 东方碧仁笑道:“看你这小样子!你别担心,地方还是有得住的!我在城北有自己的府宅,新建成的,尚未装修,且把你们安排那儿就是……” 薛浅芜乐得答应,一边在忖思着,像他这般的年龄,差不多也该有府邸了,只是尚未婚娶,暂和父母混住一块罢了。 没想到啊,自己竟然能成为新房子的第一个入住者。薛浅芜傻笑着,对绣姑道:“咱们好福气啊,那儿想必是极清静的,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之后就当仆人,给东方爷打理庭院,权当是他雇临时工了!” 东方碧仁苦笑道:“雇临时工,也找不到你头上啊!你就别唱调了,说得就跟我虐待你似的!” 笑着闹着,说着走着,并不觉得很累。直到东方碧仁拦下一辆马车,薛浅芜方觉得,脚跟有些绵软沉重了。 那位马夫看到东方爷,面容肃然一凛,却也不敢发问,恭恭敬敬驱车往北去了。 薛浅芜半躺在晃荡的马车里,向东方爷挤弄着眉眼,眼神尽是促狭之意。意思是说,看来爷您在京城里作威作福惯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小小的马夫都认识您。您这张脸,简直就是招牌,吃饭不要钱喝茶倒找钱的通行证。 东方碧仁想调逗她几句,碍于绣姑在旁坐着,终是没说出口,只是笑意深沉瞧着她看。薛浅芜好没趣,又有三分心跳与紧张,别过了脸,装着看向绣姑。绣姑总不能与薛浅芜这厚脸皮的对视,倒是无处可看了,就掀开了车帘子,看着街道上的行人如织。 一盏茶的功夫,到了东方爷的新府宅。 果然是座未开垦的院子,连块门匾都没,不过占地面积相当的大,放眼望去极为开阔。花树尚未栽种几株,大片大片裸露的地皮,深黄褐色的土壤,把那几点零星的绿色,逼得几乎没了立身之地,倍显寥落孤独。 正殿偏殿、大小杂房却是建齐全了,错落有致,格局一如众星拱月。在乱石的随意堆砌中,一道河渠蜿蜒而行。大池塘小湖泊,全是倚借天然地势而成,恰到好处地镶嵌,水汪汪似明珠碧盘。因为人工施加来的改变尚不明显,所以整体呈现出了别样的粗犷和大气。 薛浅芜极爱这种古朴的亲切感,抓起了两捧松软的黄土,一把撒向东方碧仁,一把抛向天空,长呼一口气道:“我要在这儿耕田织布,养花种草,再喂养一群群小可爱的动物,鸡鸭遍地鹅成群,老鼠打洞狐兔窜……” 绣姑忍不住插话道:“你当东方爷的府宅,是农场和植物园也就罢了,还能当做动物园啊?” 东方碧仁掸掸身上的土,挥摆着手道:“随她去吧……她不过是嘴上的劲儿,真要让她鼓弄这些,一天到晚鸡飞狗跳,猪哼鹅叫乱聒噪的,她又该心烦了,说不定还找个大山谷,把圈养的牲畜们放掉呢!我料定她啊,养好自己就不错了!” 薛浅芜挠挠头,撇撇嘴道:“我有那么不中用吗?我才不会当活菩萨,放生它们去呢!辛辛苦苦饲养一场,怎么也得卖个好价钱!” 绣姑陈落圆笑了,首次以开玩笑的口吻道:“你去集市卖鸡卖鸭,大庭广众抛头露面,你倒不觉得羞,却让你夫君的老脸往哪儿搁?” 薛浅芜偷偷瞄一眼东方碧仁,哼哼唧唧地道:“这不一样,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自有心,有情有义!我要用变卖家畜的银子,包养起爷这位纯情的好男人!换做别的渣人,我还没挣钱的斗志呢!” 绣姑听得几乎岔气:“谁也不差你那两毛血汗钱儿……” 东方碧仁则端着脸,深情款款颔首低道:“我最志气最昂扬最美好最可爱最体贴最通人性的媳妇儿,为夫坐地等着你的包养……” 薛浅芜心似蜜,眼却一瞪:“等我包养你时,天天让你吃野菜喝稀饭!” 东方碧仁默契答道:“你包养得不周到的地方,就由我来包养你好了……” 薛浅芜认真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亏损,于是巴掌一击笑道:“协议达成!以后彼此包养!” 走一阵儿歇一阵儿,把整个府邸转下来,时间几乎过去大半天了。东方碧仁拍拍脑袋,忽然醒悟道:“到京城了,我竟不先参拜父母,实在是罪过啊!都怪你这个麻缠精,使我忘了为人子的基本责任!若是传了出去,或者被人现场捉到,我无非就是担上个不孝之名,你的藏身之地却提前暴露了!” 薛浅芜呆呆道:“暴露了,会如何?” “你不是心里慌,没自信见公婆吗?”东方碧仁刮刮她的鼻,复又垂下手,淡淡道了一句:“不过这样也好,在一段时间内,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薛浅芜的心思猛被触动。是啊是啊,东方爷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仅有朝务事,还有感情的余纠。那个身份尊傲的素蔻公主,姿容俏丽,与东方爷自幼定情,双方“父母”互利共生走得极近。作为皇室贵女,她无疑是所有人心中内定的佳偶良配。 自己贸然插进,定然是不受待见的。就算薛浅芜不主动提出,东方爷也会考虑让她先住别处吧。 心里一时,有些酸涩苦楚。同在一城之内,离东方府虽很近了,但豪门的那道坎,如同一道裂谷,生生撕碎着爱的勇气。 薛浅芜站在那儿,若有所失,昏昏愣愣侧过身,头撞上了一棵树。不觉得痛,又狠狠撞了一下,企图赶走这些惹恼人的思绪。 东方碧仁唬了一跳,慌忙揉着她的头道:“也太不小心了!一眼没看到,你就讨苦吃!” 第七六章装病虽可耻,为逛不夜城 薛浅芜和绣姑陈落圆,在城北的新宅院里,一住就是数日。其间东方碧仁并不常来,大约是因为忙的缘故,还有就是为了避嫌,保障薛浅芜的隐秘性。没把一切安置妥当之前,他只能选择掩护着她。 东方爷回府那日的情形,薛浅芜不大了然,但可以确定的是,欢迎与激动,沸腾与澎湃,情涌与感叹,都是少不了的。像他这样的才俊,面对的有高堂,有同僚,有粉丝,还有春心萌生的美女仰慕者。凡是种种,莫一能辨,孰轻孰重,唯心可知。 东方碧仁来看薛浅芜的时候,大多都是晚饭时分,小聚片刻,然后匆匆归去。除了彼此对望,关怀问候几句,并没多少闲外话。 他的处境,他的繁忙,他纵不说,薛浅芜也知道。眼眸互视的一瞬间,什么都明朗了。好在薛浅芜之于京城,算是初来乍到,毕竟她仅有的一点记忆,全是在冷冰冰的废弃宫墙内。处在新鲜的适应期,尚谈不上厌倦,再加有绣姑作伴,人生地不熟亦不觉得寂寞。 东方碧仁不方便派人来收拾院落,薛浅芜和绣姑闲着无事,就半晌打渔半晌晒网地代劳了。绣姑干的倒是正经活儿,栽些花种些草,松松土浇浇水的,薛浅芜就相反了,背着锄头,掂着铲子,这挖一下那啃一下,把好好的耕地,糟蹋得坑坑洼洼,像田鼠打洞般,堆起了无数的小土丘。每每却还累得汗流浃背,腿脚酸软,气喘吁吁的,倒在床上半天不会动弹。 绣姑总笑她是“不见功劳,却见苦劳”,尽是瞎胡搔痒,挠不到正地方,还得让人腾出手来帮忙。薛浅芜就对答道,生无所息,生命之美在于运动,你管我是顺着纹路切肉还是逆着呢,只要能剁成一团肉酱就行。绣姑就无语了,实在不能想通,两者的可对比性在哪儿。 薛浅芜把新府宅混熟以后,有些憋不住了。困在笼里已经数日了,竟没出去走走,于她这样不安生难安静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京城的花花绿绿,街道胜景,如同毛绒绒的手抓在心间,唆使着她越出墙外。刚试探着把想法告诉绣姑,就见绣姑拧起了眉肃起了脸:“东方大人不是交代了吗?在他允许之前,不要抛头露面,省得出了是非!咱们刚来,对形势看得不明朗,东方大人又不在场,要是有个意外,咱们两个不中用的,难以脱身怎么办?” 薛浅芜一时无语,想起东方爷每次临走之前,都要如是这般谆谆告诫一番,有时怕她忘记,或者玩心大而不遵,还要特意交待绣姑一番。 不禁有些气馁,愁眉苦脸。绣姑都与东方爷站在同一阵营了,她还能奈何啊?都怪东方碧仁行事太稳重了,让人没来由的心生服从敬重之意,连绣姑都不能“免俗”,服从了东方爷的“权威”。 薛浅芜勉强收住了身,呆到晚上。东方碧仁还没有来,薛浅芜心生烦闷委屈以及思念,猛地站起来说:“他怕是不来了,我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这是夜晚,灯火阑珊之下,谁也看不清谁,还怕被人认出跟踪不成?” 绣姑阻止道:“这会儿更不行了,等咱逛一圈儿回来,都大半夜了,你我是单薄女子,身边又没侍卫!可能撞到危险不说,万一东方大人来了,找不到人影儿,岂不着急出乱子了?” 薛浅芜心里有些堵,哼声说道:“他都不挤时间来看我,还会顾念我的安全?我闷得慌,素日又无聊着,他眼不见,也不知道我多难熬!你若不去,我自己单独行路就是了!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绣姑拉着她的胳膊,劝她休要任性,薛浅芜叹口气,把脸挤成一团苦相说道:“好姐姐,你就让我玩一趟吧!不然连续几天晚上,我肯定失眠多梦发呓睁,严重到极限了,估计会梦游翻墙逃出去!梦游的后果你知道吗,一切皆有可能,会见鬼会撞车会把人吓死还会被人吓死……” 绣姑后退一步,惊讶无措地道:“这也可能发生?那该如何是好?” 薛浅芜振臂道:“要散心啊!排遣尽了抑郁,就没事了!” 绣姑还真有些担心,这妞行事颠三错四,没有常规,要是出了问题,一时还找不到人来医治她。沉吟了很久,绣姑问道:“你的神经有毛病吗?脑袋是不是经常痛?” “你说什么?”薛浅芜大悲摧,绣姑言外之意,是把自己当成精神病患者了? 绣姑看她反应强烈,忙缓和了声道:“我不是怕你吗?你要是不舒服,那可拖不得,咱先去寻个郎中应应急!” 薛浅芜想了想,装病虽然可耻,但只要能混出府门去,到了外面的天地,那就由不得绣姑了。眼波流转一圈儿,薛浅芜捂着头,难受地呻吟道:“姐姐,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我确实害过头痛病!一闷就会发作,不省人事!现在又有这种预兆了……哎呦,疼死我了……” 绣姑急了,这还了得?片刻不再耽误,俯下身道:“快一些,我背着你!咱们去找郎中!再迟就关门了!” 薛浅芜心中好生有愧,捏着腔道:“姐姐扶着我就行,我还能走几步……” 绣姑不知她在使诈,绕过白石桥青板路,和薛浅芜一道儿,锁好府门径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