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守梦之人
陵园以东，是另一个出口，同样的道路，同样的门。 小白不知道出了陵园之后，这条道路将会通往哪里，但是既然有路，那便值得去探索一番，西边无法出去，那就去东边碰碰运气。 但是刚踏出大门没两步他便停下了脚步，一个高大的建筑出现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小白本可以绕过它继续前进，但是他犹豫了。 三根黑色石柱如伸直的三根手指，微分地竖立在中间，刻着简单的倒v花纹，如指节上的皱纹。两根弯曲的尖锐的锯齿状石牙，如大小拇指一般分布在左右两侧。 石柱的顶端是一根铁质的尖刺，散发着幽幽寒光，对应指头的地方，分别镶嵌着一张如倒立水滴状的，巨大的，苍白的面具。四眼，独眼，六眼…… 如此熟悉的面具，小白远远地看着就已经感觉到痛苦，巨石阵中的经历令他印象深刻，光是回忆起那种灵魂被撕裂的感觉就让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 三幅面具排列的方式让他觉得无比的眼熟，细细回想，一个黑色的巨卵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没错，黑色巨卵上出现的三幅面具，就是眼前的这三个，黑卵圣殿门口上刻着的那三个图案，也是这三幅面具。 小白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是一支折叠起来的手，手指下方连着的平台，就是手掌。 石柱之前，掌心之上，立着一块半椭圆形的立体石碑，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小白离得太远，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也许仅仅就是一座石碑呢？没准上面记载了一些关键信息。” 站在陵园门口犹豫不决，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前进，出于内心对于事情真相的渴望，小白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上前去看看。 而当小白踏上平台的那一刻，一个白色的透明光罩亮了起来，光罩上有着玄奥复杂的纹路，将小白以及这三根石柱罩住。 “……” 小白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在路上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建筑，千万不要靠近，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伸手使劲推了推面前的光罩，发现根本无法穿过，拔出骨钉劈砍过去，却仿佛砍中的是空气，骨钉轻易地穿透而过。 保持着警戒状态等了半天，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光罩似乎只是为了将小白困住。感觉自己暂时没有危险，小白慢慢走向石碑，读起上面的文字。 “………… 为了保护容器， 守梦者在沉睡。 教师莫诺蒙 在她的档案馆中， 被云雾笼罩着。” 左边石柱的四眼面具，悄悄地亮了起来，泛着幽幽白光，在光照之下并不明显，小白并没有察觉头顶的变化，自顾自念着石碑上的碑文。 “………… 守望者卢瑞恩 在他的尖塔上， 俯瞰着城市。 野兽赫拉 在她的巢穴里， 那王国之外深邃的黑暗之中。 …………” 独眼和六眼面具也开始依次亮起，三个面具周围的空中，开始浮现白色的梦境之球，带着复杂的花纹，缓缓旋转。 “………… 经由他们的奉献， 圣巢永世不衰。 …………” 白色的梦境之球越聚越多，逐渐蔓延到小白面前，这时的他刚好念完碑文上所有的文字。 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小球，心里大喊不妙，抬头看着头顶的三幅面具，感觉它们像是拥有生命一般，于上方默默凝视着他。 “我靠！又来！！！” 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现，天旋地转，浑身无力地勉强撑着地面。感觉脑中被灌入了一些东西，来不及细想，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这一次的痛苦比上次还要强烈，小白在意识模糊之中，只能勉强听见他们的对话。 空灵，嘶哑，威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在争吵一般，分不清楚谁说了什么。 “不要再前进了，小阴影。” “是什么驱使他爬出黑暗？又是什么驱使他返回到这神圣的王国？” “来自封印之外的呼唤？是来自容器，还是那被囚禁的光？” “……会破裂吗？封印不能被打破。” “但是容器变弱了……瘟疫又卷土重来……必须被打破。” “然而我们的封印任然存在……我们的责任仍然存在。” “……他必须被放逐！” “我们的责任还在……应该如此。” 白色小球随着对话的进行，旋转，消失，变大，旋转，消失……不断往复，最终变成淡淡的金粉色。 三个虚影缓缓浮现，他们纷纷抬头，仰望上空，大量的光球如水中气泡一般上升，越来越多，小白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陷入苍白世界之中…… ………… ………… “离去吧，小阴影。 离去，让我们安静地沉睡。” ………… ………… “……嗯……这是哪儿？” 小白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自己，于是他醒来了。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梦幻般的世界之中。 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一个金粉色的世界，金粉色的天空中，金粉色的光透过云层，照射在自己身上。目光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淡淡的金粉色。 此时的自己正躺在一个空中小岛之上，走到小岛的边缘，探头向下看去，下方全是淡粉色的棉花般的云朵，四周也是茫茫一片虚幻。 远处也能依稀看见一座座小岛悬浮在空中，有的修建着宫殿一般的建筑，有的只立了一个小亭，还有的光秃一片，就如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一样。再远一点的地方，则是略显昏暗的迷雾，这片天地，被云雾所包围。 “我这是……在天上？？？” 天空这个词对他而言是多么的陌生，他只有在德特茅斯的时候，才有机会抬头仰望一下星空。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老黑说，那些是云。 最开始小白以为这些云就是天上飘着的薄薄一层黑色的纸，老黑却说它们的体积其实非常巨大，只有在满月之时，明亮的蓝色月亮照耀下，光和暗产生了对比，它们的形象才能丰满立体起来，可惜小白一直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眼下这些粉色的云朵，也在光芒的照射下凸显出了自己丰富的层次感。这些云在小白眼中是一个难以理解的神奇存在，庞大的体积，却能漂浮在空中，缓缓移动，自己这么轻尚且不能如此，难道它们没有一点重量吗？ 四周空中不断的有金粉色的透明光球浮现，转动又消失，大小不一，花纹也不尽相同，有的明亮清晰，有的暗淡模糊，仿佛身处梦境之中，只是这个梦境实在是真实，而梦中的自己却太过于清醒。 小白贪婪地欣赏着这些的美景，一只金粉色的飞蛾光影扇动着翅膀，出现在自己面前 修长的身形，狭长的触角，巨大的翅膀微微扇动，在空中漂浮着，浑身泛着小型光球，像是指引着自己一般，一堆碎石凭空从下方升起，组成一个小型的平台。 飞蛾越飞越远，消失不见，一个个平台随着它飞行的轨迹出现在空中，连通了远处的一个浮岛。 “这是让我跳过去？” 小白站在边缘，看了一眼脚下的云层，心里有点犯怵，不知道自己掉下去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会不会穿过云层摔回德特茅斯。 平台之间的距离并不远，简单的跳跃就可以到达，只是它们实在是有点小，仅仅容得下自己在上面站着。 小白跳上第一个小平台之前还有些担心这个平台会不会突然塌了，不过在跳上去之后才发现，这些平台比自己想象当中要坚固得多，自己落地之后没有产生一丝的摇晃。 继续向前跳，回头看刚才停留的平台，发现它正在缓缓崩溃，碎石纷纷落入下方云中消失不见。 “！！！” 来不及欣赏沿途风景了，身后平台像是在赶鸭子一般，驱赶着小白赶快前进，小白在平台之间连连跳跃，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路的终点。 透明的飞蛾光影又出现了，带着大量的光球，快速地离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由小球组成的光线，同时又升起一座座空中浮台。 “没完了还……” 后路已经没了，自己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前方的那个平台离得稍有点远，小白想用一个冲刺跳过对面，只是这个距离似乎没有算好，冲刺结束，人已经越过了那个平台。 “……” 小白看着自己就这样缓缓坠落，头顶的小岛离自己越来越远，随后一头栽进了云层之中…… “啊！” 小白猛地惊醒，起身拍了拍自己胸口，原来是在做梦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拍着胸口的那只手僵在了空中，随后使劲搓了搓自己的眼眶。 “我怎么还在这？？？” 眼前还是一片金粉色，熟悉的云朵，熟悉的光球，熟悉的浮岛和小平台。 小白不信邪地直接跳下了自己所处的小岛，随后又在同一个地方醒来。重复了几次之后，小白接受了这个事实。 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很清楚地感觉到疼痛，他究竟是醒着，还是在梦中？ “一定要走这条路么……”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被困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但这个飞蛾如此做法，肯定是要让自己前往某个地方。 “那我就来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既然摔不死，小白也就放开了胆子随意地在平台之间跳跃，反正醒了之后这些消失的平台又会重新出现，正好给自己拿来练习披风的使用技巧。 一路磕磕绊绊，在飞蛾的指引下，小白来到了一座搭有长亭的浮岛，而这个奇幻的旅行也即将迎来终点。 远处上方漂浮着一个巨大的岛屿，一道道金粉色的光柱穿过云层，纷纷照耀在其上，如舞台上聚光灯的中心，吸引住他的目光，让人心生向往。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再次出现的飞蛾光影径直飘向了上方的那个浮岛，小白穿过走廊，紧随其后，熟练地在平台之间跳跃，登上了这个巨型岛屿。 平坦，空旷。这是小白对其的评价，整个浮岛就像一个巨大的广场，除了中心处一座大型雕像之外，再无它物。 光影又出现了，停留在雕像面前，身下的地面一块圆形区域隐隐闪着亮光。 四周的光球也多了起来，不断地变幻，消失，重现，如置身于满天繁星一般，忽闪忽现，却又感觉触手可及。 伸手触碰一个诞生在自己面前的巨大光球，像是戳破了泡泡一般，光球猛地炸裂，变成一堆细小的白色光球。 每一个球的内部都有着同样的花纹，仿佛经历了一次轮回，多次的消失之后再一次出现，又变回了破裂之前的那个金粉色光球。 小白走向那座雕像，长而宽的羽毛状触角插在头上，半球形的昆虫脑袋之下，是如稻草堆一般的宽厚身体。胸部上方雕刻出的一圈厚厚的绒毛围住脑袋，通体土黄，是大地的颜色。 飞蛾的光影下是一个魔法阵，随着他的靠近，复杂的纹路上散发出的金光越发明亮，耀眼夺目。这让他联想起内尔在送给他复仇之魂时的场景，也许这个魔法阵里也能学到一个法术。 当他踏上这个金色的法阵，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气低缓，似微风中传来的呢喃，在脑中久久回荡。小白想开口说话，却感觉自己被剥夺了这个能力，只能默默聆听，细细体会其中的深意。 “………… 他们带给你的命运是多么的残酷， 将你抛在了肉体与灵魂的间隙之中。 ………… 你会接受他们的裁决， 逐渐枯朽殆尽吗？ ………… 又或者你会举起手中的武器， 从这个被遗忘的悲伤梦境中开辟出你的道路？ …………” 光影缓缓消失，化作光球融入法阵之中，凝聚出一把淡粉色的光剑，漂浮在面前。 剑柄与剑刃相连的护手处，是两朵八瓣花重叠的圆形镂空图案，以其为圆心，一圈淡淡的虚影缓旋转。 小白握住剑柄，慢慢将其举起。 “叮！！！” 音浪掀起了小白的披风，一阵无形的音波向外扩张，整个世界都开始细微地颤动，光剑的光芒瞬间绽放，世界一片苍白…… “…… 去吧， 挥舞起这把剑， 切开梦境和现实之间的面纱。 ……” ………… ………… 安息之地的只言片语，守梦者道出尘封往事。 在灵与肉的夹缝之间，小骑士又该何去何从？ 第三卷苍绿之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