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云虽散，风却清
老人面对慧能的金身法相，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气焰？他趴在地上，周身因被慧能的气机碾压而动弹不得，只能瑟瑟发抖，犹如砧上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慧能梵音震荡山林，声如洪钟，振聋发聩：“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乃是佛门中人，自有十禁八戒，便饶你性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贫僧今日废你全身武功，免得你再作恶，未祸世间！” 慧能说完便伸出一掌，他身后的法相佛陀同样伸出了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这一掌如泰山压顶般从天而降。金光耀眼，仿佛整座天地在这一掌面前也要暗淡失色！ “一佛出世！” 老人面色狰狞，望着慧能的这一掌他的心中竟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他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掌落在他的身上。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到面前这个小和尚的身份了，天底下这般年龄的小和尚能使出大乘佛法的金身法相恐怖出了慧光大师的转世传人以外，再无二人！ 老人苦涩一笑，他不知为何自己的命运如此凄苦。本以为碰到一个多管闲事的禅宗弟子三两招便能解决，可没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和尚竟然会是当年能与吕衍真人平分秋色的慧光大师的转世传人！ 面对慧光大师，任他轻功再好，身法再妙，那都是蜉蝣撼树、螳臂当车！老人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佛影金掌的落下，可是许久过后，他都没有感到一丝疼痛！老人心中腹诽，难不成禅宗弟子如此心善，废人武功竟会让人感觉不到疼痛？ 老人缓缓睁眼，看到的并不是慧能的身影，而是一副满是鲜血的脸颊。 “楚兄！” 慧能瞪大眼睛惊声喊道，他想不通明明已经被他点了穴道的楚云风是怎么挣脱穴道束缚的！慧能甚至都没看到楚云风是怎么冲到他师傅面前的！ 慧能怒吼，一掌将老人轰飞出去，撞在了一旁的粗树上，生死不明！慧能急忙跑到了楚云风身边，焦急的问道：“楚兄，你没事吧！你坚持住，我这就替你运功疗伤！” 他话音刚落，楚云风便大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慧能不敢再耽搁一刻，将楚云风扶正提起真气，双掌放于楚云风的后背便替他运功疗伤。楚云风苦涩一笑，有气无力的说道：“慧能，你...你别白浪费真气了，我...我怕是没得救了。” “不行！我一定要救活你！楚兄，你撑住，先不要说话了！”慧能咬着牙说道。 楚云风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老人轻声说道：“师傅，徒儿这条命...还给你了！从今以后，你我...互不相欠，形同，陌路！” 老人方才被慧能含怒一掌，伤了肺腑，但也不是什么致命伤，他擦去了嘴角溢出的血遥遥凝视着楚云风。 老人良久无言，他的眼中似乎露出了一抹怀念的神色，他想到了当年点点滴滴的往事。他偶然在溪流边捡到的孩子，他替这个孩子立姓取名，这个孩子牙牙学语第一句话叫的不是爹娘，而是师傅。这个孩子慢慢长大，他教这个孩子习武，教这个孩子识字。他每每受伤，都是这个孩子上山为他采药、煎药。他们名为师徒，实为父子！ 多年后，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下山闯荡江湖的时候，他也曾如同其他师傅那样牵肠挂肚，日日惦念！ 多年后，他为了他的抱负与志向不惜与自己的徒儿刀剑相向，甚至还想要了自己的徒儿的性命！ 多年后，他把命，还给了他！ 多年后，他可会后悔？ ...... “云风，师傅欠你的，师傅对不起你！”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老人的眼眶终究还是红了。 楚云风微微摇了摇，刚想说话却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没有去擦拭，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楚云风此刻的脸色惨白无比，他惨淡一笑，虚弱的问道：“师傅，您的恩情，我可报了？” 老人一愣，半响后沉甸甸的道了句：“不欠了。” 楚云风怔了怔，他惨白的脸色竟然恢复了往日的血色，目光炯炯，只是他的脸上再也没了往日的那份玩世不恭。此时的他，百味杂陈，有喜悦、有失落、有惆怅、有释怀，说不清道不明。 楚云风之前的虚弱一扫而空，他朗声大笑，中气十足。楚云风推开了慧能正在给他渡真气的双手，缓缓起身跪在了老人面前。 慧能合住双眼，奈何合住了眼皮却合不住悲伤。慧能的眼泪缓缓淌下，他不忍再看下去。此时楚云风与往常无异，但他知道这并不代表楚云风恢复了伤势，这乃是楚云风的回光返照！ 楚云风对着老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强打笑意道：“师傅，这是弟子最后一次给您磕头了，望师傅保重。弟子不孝，无法再侍奉左右，求师傅谅解！” 老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悔意，老泪纵横，大声哭喊，“云风，你别死！都是师傅不好！师傅不该起贪念啊！师傅就不该听信申屠弘量的话，师傅对不起你啊，云风！” 楚云风听到了老人的话，嘴角上扬，露出了他最后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便再也没了生息。 老人将楚云风抱在怀中，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打湿了楚云风的肩头。慧能双手合十，默念往生超脱法咒，超度楚云风，他想要以此送楚云风最后一程！ “云风，别怕，师傅这就带你回家！”老人抱起楚云风便想要离去，慧能猛然睁眼大声喝道：“站住！别逼我再废你一次！” 老人顿住了身形冷声道：“我的徒弟，我带他的尸体走有什么问题吗？” 慧能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的手化作一道影子，速度极快一把掐住了老人的脖颈。手臂发力，直接单手将老人按在地上怒吼道：“你还有脸问我有什么问题？！要不是因为你，楚兄他怎么可能死！是你，害死了楚兄！” 老人虽然被慧能制住了脖子，却也不恼怒，不温不火的平淡道：“云风是死在谁的手上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你那一掌云风他只是身受重伤，休养一段时间便可无恙，真正杀了他的人，是你！” 慧能怔了怔，掐在老人脖子的上手爪渐渐无力，他神情恍惚的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因为你，我那一掌是朝着你打去的！对！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 老人嘴角扬起，不屑道：“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禅宗的弟子，不可杀生！就连一只虫蚁你都不能杀，可是刚才你做了什么？你杀你最好的朋友！你，破戒了！” “我...杀人了？是啊，我杀人了！我亲手杀了楚兄！”慧能目光呆滞呢喃道。 就在老人以为慧能走火入魔了的时候，慧能突然大喊道：“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带楚兄的尸体回去！我要给李兄和边施主一个交代！”慧能说完一把抓起楚云风的衣领转身便飞奔离去。 老人一惊，想要施展盗义门的轻功追去的时候，他突感心肺一痛！他忘记此刻他自己也是深受重伤，正常行动不打紧，可若是运功便会引起伤势的复发。为了夺回楚云风的尸体，他只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追上去，奈何他此时的速度与慧能扛着一个人的速度实在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老人不停在身后大喊，想要以此令慧能停下身形，但慧能就好像听不到一样，充耳不闻，只顾向前飞奔。老人心中明白，若是真到了无念宗，这件事就真的麻烦了！ 他夜闯无念宗自然不会是来此偷盗，任他轻功再高，申屠弘量想杀他比碾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那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无念宗，又能安然脱身，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申屠弘量知道他来无念宗的事！ 楚云风的师兄盗无尽加入森罗府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师徒的理念根本不合！盗无尽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自己的师傅是无念宗的人，而他自己却是心向森罗府，二人共为其主，自然落得个师徒反目成仇的结果！既然如此，又何谈盗无尽背叛宗门呢？盗义门的门主加入了无念宗，盗义门早就名存实亡，又何来背叛宗门一说？只是唯独楚云风被蒙在鼓里罢了！ 这些年盗义门的门主为申屠弘量做了不少的事，他一直在为申屠弘量寻找覆世宝录，覆世宝录内隐藏的秘密他比谁都清楚！但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他只能将这件事默默的藏在心里，然后骗楚云风说覆世宝录可解他命中劫难，楚云风对自己师傅所说的话深信不疑，他从来都没怀疑过自己师傅说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那又如何？为自己的师傅办事，他心甘情愿！楚云风却没想到就是因为他的愚孝，他渐渐成为了他师傅手中的最忠诚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