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高原自然听过拓跋战的大名,错愕了下,便上前将他接过来,一手续起灵力,在他周身绕了绕,许久,才蹙眉道:“伤的极重,而且伤及根本,怕是不好调养。” 夙冰只问:“会死不会?” “那倒不会。”高原抱起他就朝洞府内走去,“先去后院吧,师傅恰好回来了,有他老人家在,拓跋师弟无碍的。”侧目瞥见夙冰手里的痴缠鞭,他稍稍一愣,随即跳开一丈多远,讪讪道,“夙师妹,你这鞭子哪儿得来的?” “在名器堂拿的,有问题吗?” 夙冰被他的反应唬了一跳,还以为背后怎么了,倏地想起沉柯真人似乎用过此鞭,忙问,“高师兄,你是不是见过这条鞭子?” 高原哭笑不得:“当然见过,还吃过它的亏呢。” 夙冰稍稍一怔:“什么意思?” “此鞭是以雌性翼龙血淬炼而成的,翼龙生而好淫,尤其是母翼龙。”高原摇摇头,叹息道,“这痴缠极有灵性,威力无穷,但有一特点,偏爱……” “偏爱什么?”夙冰眉梢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偏爱调戏男修。” 夙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问:“不知,怎么个调戏法儿?” 高原噗地笑出声:“一逮着机会,便爱摸一摸男修的大腿,捏一捏男修的屁股……” 夙冰敛目沉思,又是好一会儿没有吭声。 高原好心提醒道:“夙师妹,我劝你还是送还名器堂吧,此鞭虽然好用,却也容易招惹是非。你身为女修好说一些,当年不少师叔使唤它,那才叫一个尴尬。” 见夙冰不说话,高原揣测道:“你不是已经用过了吧?” 夙冰摆摆手,无奈道:“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52误会 因为沉柯真人的洞府四面尽是灵草,神农峰上的夜晚,比起无极宗其他地方,显得格外静谧,当然,也可以说是十分冷清。夙冰侯在一旁,瞧着沉柯真人为拓跋战疗伤。 “他的伤倒无碍,只是……” “封印出了问题?” “尊上在他识海中设下的禁制,极是简单,哪怕不轻破解,过了三年五载之后,拓跋战自会清醒。想来尊上的意思,也只是令他缓过先前一段难熬岁月,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那他多久会醒?” “大抵两三个月左右吧。” 沉柯真人站起身,对夙冰道,“你也不必忧心,留在我这,总不会教他死了。倒是你,既然尊上授意你来神农峰修习丹道,便莫要分心,从明日起,且跟着高原打理药田,待熟悉灵草药性过罢,我再教你旁的。” 夙冰大喜过望,忙躬身道:“多谢师叔,弟子谨记。” 看来,秦清止的金字招牌果然很好用,不过,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整天没事假传尊谕,会不会一怒之下将自己逐出师门?应该不会吧,瞧他也不像迂腐之人。 送走了沉柯真人,夙冰返回房间。 盘膝坐在榻上,她双手掐印,在周身设下一层禁制,继而放出神识,轻而易举的侵入拓跋战体内,检视他经脉骨骼的损伤程度,直到确定一切如沉柯真人所说,才真正懈下一口郁结之气。 但很快,这一口闷气又提了上来。 甫一开始,她对秦清止此种伎俩很是不屑。 然而现下,她扪心自问,似乎并不太愿意拓跋战清醒的那么早,或许因为相处的时间久了,或多或少总会有些感情在,他现在这般模样,虽说傻气了些,却无忧无虑的多。 想到此处,夙冰不由一怔,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有了恻隐之心? 她蹙起眉头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细细翻看一整夜的《千草图鉴》,凭借神识较为强大的储存认知能力,上千种常用灵草毒草的药性基本已是了然无胸,但第二日一早,夙冰还是随着高原前去药田劳作,毕竟眼高手低,凡事唯有经过一双手,才能深刻感知它的内容。 如此过去两个多月,夙冰如同初出茅庐的小修士一般,没日没夜的泡在药田里,足迹几乎遍布神农峰每一个角落,不断填充识海中自己构出的框架。现如今,仅凭着味道,便能分辨不同种类的灵药,并能一字不落的说出它的功效,以及同其他灵草组合之后所产生的变异。 瞧她赤脚站在一处药田里,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似的,高原不禁喟然长叹:“师傅,记得您收徒儿入门时曾说,徒儿并不比其他人聪慧,但胜在丹心坚定,心无旁骛,徒儿一直引以为傲,然而直到遇见夙师妹,徒儿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先前瞧着夙师妹凭借四灵杂根之天资,年纪轻轻便能成功筑基,必是福缘深厚契机了得,近来终于醒悟,何为真正的脚踏实地。” “尊上已有千年不曾收过女弟子,既肯破例将她收入门下,自有他老人家的道理。” 对于高原的评价,沉珂真人不置可否,但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不过,此女虽然拼劲儿十足,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邪气儿,总感觉她背后的用意并不纯粹,颇令人费解。” 高原怔愣过罢,不解道:“师傅您观心之术高深,但以尊上的修为,难道瞧不出来?” “尊上必然瞧得出来,可那又如何呢?”沉柯真人深望夙冰一眼,罕见的微微勾起唇角来,“道法万象,殊途同归,不管此女动机如何,总归一心向学,而且剑走偏锋,短短两个月,便可超过你们二十年所学,只要她肯坚持,日后的成就超越为师绝对不是痴话,丹道宗便可长盛,有何不可?” “师傅,您……” 高原微微有些错愕,在他印象中,自家师傅一直是严谨之人,对于丹道之心看的极重,今日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徒儿不解,倘若动机不纯,心魔与欲望作祟,如何炼出一手好丹?” 沉柯真人淡淡道:“很多时候,走别人走过的路,永远不可能有所突破。心魔与欲望能够毁掉一个人,亦可以成就一个人,区别只在于,究竟是欲望控制你,胁迫了你的心,还是你战胜欲望,将它化作动力。此女虽无一颗赤诚求道之心,但其坚韧不拔无所畏惧的性子,放眼整个无极宗,也难寻出一人与之比肩。” 高原似是有所顿悟,频频点头,虽然沉柯真人的意思非常明显,是打算将衣钵传给夙冰,但他并无半分嫉妒之心,反而暗暗为师傅庆幸,也为自己感到羞愧。 从那一日起,高原拿定主意,戒骄戒躁,重塑道心。 两人虽然离得极远,但夙冰恰好放出神识在寻一株灵草,因此这番对话一字不落的被她偷听了去,不由心尖一颤。先前,她果断小觑了这位沉柯真人,原想他只是个丹道痴人,没想到心思竟也如此细腻,若非痴迷于丹道,加上身体患有隐疾,寿元已然无多,恐怕修为绝不输给秦清止。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多提防一二。 思考完这一茬,夙冰很快考虑起第二个问题,看样子,最迟不会超过七日,沉柯真人便该召自己进丹房启炉了,再不买个随身丹炉,怕是说不过去。 于是夙冰下午便向高原告假,下山前去天际城。 原本她打算购买一个二手丹炉,但听罢沉柯真人对自己的一番评价,夙冰再三琢磨,总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人家都打算将看家本事传授给自己了,咱们也不能太磕碜人了是吧? 夙冰一咬牙,决定斥巨资购买一个原装货。 前去万象居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个以五百年精铁打造的麒麟四足随身炉,贵宾折扣加上死搞活搞,统共支出三百九十块下品灵石,赵子涵给的一千灵石,转眼就去了一半。 夙冰肉疼的紧,殊不知掌柜一张脸臭的更紧。 若非一早知道她同元宝是故友,真恨不得一脚把她踢出去。 出了万象居,又去符箓店购买了几张护身符箓,直到临近傍晚,夙冰才打道回府。夜来峰同卧龙峰相距甚远,秦清止一时半会儿的出不来,她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便先拐回自己的洞府,拾掇了些杂物带走。 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杂物,无非就是那枚灵兽蛋。 两个月不见,这枚蛋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依旧黑黢黢的一团,不过端在手中仔细掂量了一掂量,似乎也有些变化,重了不少。 掐个诀,在蛋壳外敷上一层保护膜,小心翼翼的丢进储物袋。 正打算前去卧龙峰,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一拍储物袋,祭出痴缠鞭,她认真一寻思,决定趁早还回去,再换个正常点儿的法器回来。 但飞去名器堂的路上,那鞭子似乎感受到什么,一直在不停挣扎。 夙冰一面飞,一面陷入巨大的天人交战之中,天级上品的法器生有灵性,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淬炼它的修士,至少得是合虚期以上大能。 但一想起它调戏男修的怪癖,实在令她接受无能,想她夙冰活了一把年纪,虽称不上什么良善之辈,但绝对不是什么色中饿鬼吧,平白无故耍了一回流氓,怎么想都觉得不爽。 满脑子都在交战,以至于途径竞技场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 “大哥,快看!” 慕容浔豁地起身,指着空中呼啸而过的大蒲扇道,“又是那个臭丫头!” 慕容靖头也不抬,接过侍女送上的糕点,正想咬,却被慕容浔一巴掌拍的差点咬了舌头:“大哥先别吃了,快看快看啊,是那个叫夙冰的!” 慕容靖火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放着比赛不看,看她做什么?!” 慕容浔被他吓的一哆嗦,缩着脑袋不敢再说话。 夙冰落在名器堂外,正打算朝里走,痴缠鞭突然仰起头,幻化出两只小手,对着夙冰作起揖来,虽然瞧不见脸,但小模样楚楚可怜。 夙冰惊讶之余,愈发觉得此物灵气儿重,若是日后央求秦清止代为提炼提炼,说不定可以升级为玄品以上的法宝,没准儿还能生出器灵来…… 如此一想,她镇声道:“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再给我添麻烦么?” 鞭子翘起来的尖部立刻点头如捣蒜。 夙冰眯起眼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一点儿也不相信。” 说罢,提步便要进门,鞭子忽然暴涨半丈,紧紧缠绕住她,幻化出的两只小手继续作揖,苦苦哀求,若是生了眼睛,眼泪恐怕都快流成河了,夙冰的神识甚至能够感应到一阵哀戚之意。 痴缠自己也明白,若是再回去,怕是又要待上几十年乃是几百年,暗无天日。 灵宝难求,夙冰也着实舍不得,心道之前是自己不知情,如今既然知道了,多加注意些便是了,而且这小东西焉能不长一智,也该有所收敛才是。 于是夙冰道:“我亦是惜才之人,也不忍你继续埋没,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痴缠一听,随即欢喜着点头。 一人一器达成合意,夙冰轻叹一声,飞上自己的大蒲扇,原路返回。痴缠怕她反悔,一直缠在她胳膊上,大气也不敢出,紧迫盯着她的动向。 名器堂外只有一条路,不可避免的,夙冰再次途径竞技场上行。 慕容浔好了伤疤忘记疼,又指着天空道:“大哥大哥,她又飞回来了!” 慕容靖紧了紧拳头,慢腾腾地侧过脸,阴测测的瞪着慕容浔。 他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家伙能不能不要再没事找事了?他可不敢保证,若是自个儿兄弟再敢多说一个字,自己不会出手扁他! 威压不自觉的释放出来,夙冰在上行自然感受到了。 脊背豁然一紧,夙冰放出神识一觑,慕容靖果然就在下方,心里一寻思,莫不是因为上次被调戏的事儿,这家伙恼羞成怒,打算将自己打落下去,当众羞辱一番? 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若是梁子结大了,以他的性子,别没事儿就给自己使绊子。 但这种事情又不能教别人听见,夙冰只好传音给他:“慕容师兄,我是夙冰。” 慕容靖一听,愣了片刻,沉声道:“做什么?” “你能不能上来一下,我有事情同你说。” “好大的面子,凭什么叫我上去,既然有话,你不会下来说吗?” “此事关于你我,较为隐私,外人恐怕不便知道,您就纡尊降贵,过来下吧。” 慕容靖听罢,心头无端跳了几下,好一会儿才道:“那行。” 站起身,他理了理弟子服,又顺了顺长发,足尖一点,御风向上行飞去,直到和夙冰同一高度,才将停下。看着夙冰灰头土脸,像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样子,眼皮儿稍稍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