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前尘往事
小丫头泡了茶端进来，放下茶，又用小银剪刀仔细剪了剪灯花，沐九歌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转头看着她，仿佛想起什么来，“你父母在哪一处当差？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什么人？” 伺候她的小丫头怔了怔，立即笑着答道：“我爹是府里的门房，我娘在厨房当差，有个哥哥，被我父母送去了外头当学徒，还有个妹妹，今年九岁，还没领到差使，娘子您怎么想起问这个的？” “没什么。”沐九歌合上书，思量了片刻，转头看着小丫头，想了想，才低声问道：“门房上现有多少人？” “一共八个人，两人一班，分了四班当值。” 沐九歌怔了怔，笑着说道：“这门房上的人倒是不多。” 那小丫头笑了起来，仔细的解释道：“咱们是大户人家，又是在盛京城中央地带，也不会有宵小之辈敢来府里找事，用不了那么多人当门房的。哦，娘子您也不用担心会不安全，我们盛京城治安好着呢。” “呵呵，嗯，是挺好。”沐九歌笑着说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好了，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下去休息吧，我看会书也会去休息。” 小丫头是个活泼的性子，这几日伺候下来，真觉得沐九歌是个随和的好性子，当下她抿嘴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您要是有事，就唤我，我就在外头值夜。” 沐九歌笑着看着她，“好。” 就在那小丫头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沐九歌将人叫住，“我听你这么说，你家中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抬头看着面色凝重起来的小丫头，笑着说道：“这不过是我随便想一想，随便说的话，你也别太放心上。” 那小丫头仔细看了一眼沐九歌，眼中光亮一闪而过，脑海中想到醇香楼，又仔细想了想缓缓走回来，侧身坐到榻沿上，看着李小暖，认真的说道：“奴婢谢谢九娘子！本来……” 她顿了顿，声音低落了下去，“我娘身子不好，按理说，早该回去歇着的，可家里这种情况，我哥还没说亲事，日子过的艰难，我娘要是不做活的话，一家人那日子更没法过了。哎，可惜我娘在大厨房那边，差使极是清闲，只不过洗洗菜打扫一下卫生，就是现在一个月到头，也没多少银钱，我娘那样的身子，做起来也算轻松，也就一直当着这差使。” 小丫头说起家里情况倒真是难过起来，“我家……唉，我爹虽说是家生子儿，可是个独苗，爷爷奶奶过世的又早，也没有个能帮衬些的亲戚，我娘是七八岁时候，被卖到府里的，生妹妹前，雨天里路滑，我娘失足跌了一跤，妹妹七个月就生下来了，我娘大出血，爹为了救我娘的命，把能借的银子都借过来了，我娘和妹妹虽说拣了两条命回来，可两个人身子都不好……” 小丫头说得有些零乱起来，沐九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道：“我都听明白了，你家欠的银子，还完了没有？还差了多少？” 小丫头用帕子抹着眼泪，摇了摇头，“没，这些年家里艰难，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除了月钱，没有别的进项，我哥还是个学徒，连月钱都没有，我虽说以前在大夫人身边当差，不过是个三等丫头，人又多，那些赏赐派到我这里，也没几个大钱了，到现在，还欠了三十多两银子！”？ 沐九歌拧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安慰道：“也别太着急，总能还得上。” 小丫头点了点头。 沐九歌仔细思量了片刻，看着她笑着说道：“如今你哥哥那边学的什么活？怎么样？” 小丫头再次叹口气，“我哥也是个笨的，家里还是托关系为他求了个账房伙计的差事呢，不知道是那位账房先生不愿意教他，还是哥哥太笨的缘故，到现在也没能学到本事。” 沐九歌哦了一声，似乎不经意的道：“过两日我会到醇香楼那边看看，你家里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看看那边账房缺不缺伙计，还有，你妹妹那边是怎么打算的？是想继续像你一样卖身为奴，还是想找个活计干？” 能干活，谁愿意卖身为奴啊！ 小丫头眼睛亮了亮，盯着沐九歌等着她往下说，沐九歌看着她笑了起来，“你平日也要多留心听着些才是，醇香楼下面还有个小绣楼呢，你不会不知道吧？哦，对了，你家小妹妹会绣活吧？” 小丫头眼睛亮了起来，连连点着头，满脸笑容的说道：“会会会，九娘子你可真是我家的贵人啊，我妹妹绣活那可是连我娘都赞口不绝的呢，就是我们家人轻言微，找不到门路去干活。醇香楼名下的绣楼，里面绝对都是绣工大家啊。我家小妹如果能进去干活，那真是三生有幸。也能为家里添一笔大进项。” 沐九歌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轻轻笑着低声交待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别太放在心上，也不要跟别人说了，你也知道我在府里的状态，让大夫人她们知道了对你影响不好。” 小丫头抿嘴想了想，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沐九歌只淡淡笑着看着她，并没有阻止，只听她道：“九娘子，您对奴婢这么好，奴婢也不能再瞒着您了，奴婢确实是大夫人派过来监视您的。不过大夫人那边也顾及着六皇子，好像是六皇子吩咐下来了，只看着您，您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那怕大夫人很想害您，也不敢出手。” 这话说的至城至性，沐九歌笑容也更真了一些，一把抓住她胳膊，微微用力，“快起来吧，地上凉，有什么事站着说就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顺势起了身，对沐九歌亲切了不少，“回九娘子，奴婢香草，跟在您身边伺候的另外三个，其中一个是我表姐，叫香梅。另外两个跟我们姐妹关系也好，我们以前都是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的三等丫头。” 香草恨不得掏心掏肺告诉她，她很有用，她绝对能帮助到沐九歌。 沐九歌点头，“嗯，好了。我相信你，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唤你。” 香草点头，行了个标准的大礼，才下去。 一夜无事。 第二日刚用过早饭，香草就跑进来对沐九歌道：“婉娘子来了。” 沐九歌挑眉，这位婉姐姐来的可真是勤快啊，昨日才刚见过，今日就来了，“快请进来吧。” 香草看着沐九歌欲言又止，沐九歌淡淡看着她，“有什么话直说。” 像打开了一个话匣子般，香草赶紧道：“九娘子啊，您可一定要小心一些，我们这位婉娘子可是不简单，奴婢听说现在家里大事小事都是要她拿主意的，大夫人可听她的话了。” “嗯，好，我知道了，先将人请进来吧。”沐九歌想了想，又提醒，“记得一切如常。” 香草先是愣了愣，恍然大悟一般使劲点头，“您放心。” 沐婉歌坐下来后，沐九歌问：“姐姐不在前头忙着，来这里做什么？” 沐婉歌看了看香草一等丫头们一眼，摆摆手道：“我有些悄悄话要对九妹妹说，你们不用在跟前伺候，先下去吧。” 香草忙扫了沐九歌一眼，见她笑着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曲膝告了退，何絮一起退了出去，在后面倒座间坐着听传唤。 沐九歌笑盈盈看着沐婉歌，等她说话。 沐婉歌垂着眼帘，又喝了几口茶，慢慢放下杯子，黯然的叹息了几声，沉默了片刻，才悠悠的说道：“九妹妹，你还想念皇家寺庙吗？” 沐九歌怔了怔，思量着正要说话，沐婉歌却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如果要是我的话，在一个地方待一段时间，也是会想念的！尤其是到了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这思念的滋味就涌向心头。” 沐九歌淡淡笑着，这想念的念头也太大了些！ “说来有也奇怪，或许是昨儿个喝了酒的缘故，昨儿夜里，我做了一夜的梦，梦到了好多人，梦到了母亲、父亲、琪妹妹还有你，当然还有隐约中有些模糊印象的叔叔与婶娘，哎…” 沐婉歌声音低落着委婉起来，“还有……婶娘院子里，到了秋天，那园子里的菊花才真正算好看！九妹妹，你没见过婶娘院子吧，你要是见过了，别家的园子，就再也看不到眼里去了！可怜你从未见过婶娘与叔叔啊，他们确实是很好很好的人。” 这是演的哪一出？ 沐九歌面上怔怔的眨着眼睛，看着沐婉歌，等着她往下说，沐婉歌眼神有些迷离起来，声音里满是向往的接着说道：“婶娘家园子里的菊花，象龙脑、新罗、都胜、御爱、玉抡庋的上品菊花，品品俱全，养得又好，一开起来，那园子里，不知道多好看！” 她轻轻感叹着，满眼的想念，不看也不理会沐九歌，声音轻飘着接着说着：“那时候我还很小，婶娘最疼我，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让人送给我。” 沐婉歌脸上泛起层绯红来，声音飘忽得几乎听不清楚，“我是真想念婶娘啊…九妹妹，你想念吗？虽然你从未见过他们，可我想你肯定是想念的吧？” 沐九歌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心里抖了抖，她真是有些受不了这种打亲情牌的手段。她总算反应了过来，抬起手，端起杯子，笑着说道：“姐姐，你喝茶。” 沐婉歌接过杯子，见她也没什么反应，她忽然用十分心伤的语气继续道：“妹妹，你知道前朝有个大族吗？汝南王一族世代为前朝世袭制外姓王族，一家子世代尊贵，谁也比不上的尊宠，在前朝里，汝南王一家是皇族铁杆拥护者，我朝当初建立天下时，为了打败汝南王带领的大军，可是费了许多心思。听说汝南王大军灭亡的那一刻，前汝南王妃带领一大家子自杀殉情，火烧了整个汝南王府，在当初可是轰动一时的惨烈事迹。” 沐婉歌零零乱乱的说着，沐九歌心里滑过丝不祥来，“然后呢？” “汝南王家尊荣富贵，样样都好，可就是一样，代代都是人丁单薄，汝南王爷只有一个嫡女，再往上一辈，嫡亲的也只有兄弟两个，到了他这一代，汝南王妃可是年近三十，才生下了那位嫡女，说起来也是怪，汝南王原也有过两三个通房小妾，汝南王妃也把身边一个丫头，开了脸做了姨娘，可惜这些个妾侍姨娘，别说儿子，就连个女儿也没能生下一个来！到了汝南王夫妇死去之后，他们膝下也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嫡女。据说那位嫡女后来并没有死去，而是隐形埋名嫁了人，平淡的生活下去了。一直到我们南朝建朝百年来，也不知道现如今那位汝南王后裔还有没有子孙。” 沐九歌心不在焉的听着沐婉歌说着似乎是闲聊的八卦，心里却冷静的盘算起来。 前朝汝南王府，前边沐婉歌提到的皇家寺庙，这个原身的亲生父母，这些看似没有什么联系的人或者事情，这个身子的母亲，不会是汝南王府的后人吧？ 之前沐婉歌并不知道这件事，那她是怎么又知道了呢？ 那根簪子，或者是醇香楼才让她联想到这一切，可这些都是一些被埋藏起来的秘密，能知道的或者能联想到一起的人，只有皇家人。 所以，是六皇子，南辰！ 沐婉歌与南辰是什么关系？ 南辰让她来跟她说这些，想做什么？或者说，南辰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这个原身亲生父母的死，这里面是否会有她不知道的黑幕？ 这一切纷杂的涌入沐九歌的脑海中，让她快速思考起来。 她淡淡看着沐婉歌不说话，等待她给一个答案。 沐婉歌眉眼幽深，端起一杯茶喝了几口，似乎是说的口渴了，也似乎是在等待沐九歌开口询问。 可惜那怕沐九歌看起来十分淡定。 沐婉歌先没忍住，“九妹妹，你知道叔叔与婶娘，他们是在那里认识的吗？说来也是巧了呢，他们也是在皇家寺庙附近认识的呢，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呵…果然。 沐九歌叹了一口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