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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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衡家里,许氏是希望带着儿子去西山避暑的,奈何季衡要做伴读,她就只好也留在了京里,只是让四姨娘带着五姨娘六姨娘还有另外几个孩子去了别庄里避暑,三姨娘想要在京里守着她的女儿,也没有去。 许七郎想要陪着季衡,也没答应去避暑。 季家自己就有一个大的冰窖,所以每日里在房里放着冰山,也并不是热得难以忍受。 七月初九是赵致礼虚岁十七岁的生日。 在前两天,皇帝就同李阁老和宋太傅打了招呼,说这一天想要给赵致礼贺生,不想上课,李阁老自然觉得皇帝是胡闹,哪里有皇帝给臣子这么大张旗鼓贺生的。 但是皇帝就是到了执拗的年龄,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了,无论如何不要上课,李阁老拿他没法,只得答应了。 而下午的功夫课,因前几日季衡中暑晕倒,林师傅看天气实在太热,也就让停课十几天,等天气凉下来一些,再上。 七月初九这一天,皇帝从宫里偷偷出来,季衡就在宫门外面不远处的马车里等他,皇帝穿着便服出来,抱琴就上前接住了他,说,“皇上,我家少爷在马车里。” 皇帝带着柳升儿和李安濂在身边,对他点了一下头,就沿着广场旁边的便道,在抱琴的引导下,到了广场旁边的柳树下的马车旁。 皇帝在李安濂的搀扶下,踩上车凳上了马车。 马车里空间不小,季衡正靠在车厢壁上打瞌睡,昨晚有个蚊子一直绕在他床的帷帐里,怎么也没赶走,他没睡好。 皇帝进了马车,他才些微醒了,眼睛微微睁开,看到皇帝就彻底醒了,要行礼,告罪道,“皇上,您已经来了?微臣都没去接您。” 皇帝笑着说,“倒是难得见你打瞌睡。在外面,不须多礼。” 季衡说,“昨夜房里有蚊子,闹得我没睡好。京里最近都没下雨,母亲说蚊子突然变多,是因为要下雨了。” 皇帝看到季衡白嫩嫩的脸颊上果真有被蚊子咬出来的一个红疙瘩,就伸手要去触碰,季衡赶紧让了让,说,“皇上,这个越碰越痒。” 皇帝笑起来,一向稳重的他,现在却是看到季衡越躲他就越想碰他,这种想要触碰一个人的心思,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总在他心里蠢蠢欲动。 他表现出了对付李阁老的稚气和胡搅蛮缠,硬是将季衡堵在角落里,伸手摸上了他面颊上的那个红疙瘩,季衡十分无奈,说,“皇上,这样真的又痒又痛。” 季衡的面颊又嫩又滑又软,皇帝看着他,对上季衡幽黑的,却又像是云山雾罩一般蒙蒙的眼,他不知所措地心跳加速了,赶紧收回了手,轻咳一声,正经地说道,“难道没有搽点药吗?” 季衡说,“母亲给搽了药,但是没什么用。”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怀里和袖子,没有带可用的东西,最后将脖子上挂的一个装着驱虫辟邪的荷包取了出来,在季衡面前晃了晃,说,“这还是你送给朕的呢,朕觉得很好用,戴着这个,果真很少有蚊虫在朕身边,来,现在给你挂着吧。” 季衡赶紧说,“不必了,其实微臣也有。” 便将自己的也拿了出来。 皇帝比了比两只荷包,发现果真是一样的,上面都是绣着荷叶童子图,十分可爱。 皇帝又闻了闻两只的味道,发现也是一样的,里面都是装着驱蚊驱虫的药草香料。 发现季衡和自己用着同样的东西,皇帝居然无比开心起来,这莫名而来的欢喜让他面带笑容,将季衡的荷包还给他后,又将自己的戴上,问,“为什么咱们的是一样的,朕就不被蚊子咬,你被蚊子咬呢。” 季衡将自己的荷包也戴回去,“这是每个人不一样造成的,每个人的血液不一样,蚊子能够闻到血液的味道,它们便也更喜欢吸自己喜欢的血。而且都是母蚊子才吸血,公蚊子不吸血。” 皇帝对这个观点自然闻所未闻,些微讶异之后就说,“真是这样?朕以前不知。” 季衡点点头,“母蚊子是为了孕育后代才吸血的。” 皇帝笑了笑,说,“朕发现你总知道些朕不知的。” 季衡愣了一愣才赶紧说,“皇上您在深宫,知道的自然是治国大道理,我就只是知道民间的一些小事罢了。” 皇帝因他这话有些不满,“君卿,你什么时候和朕交交心,要是连你也只知道奉承朕,而贬低自己,那朕就真正可悲了。” 季衡只好道了歉。 马车慢慢地往前走,季衡掀开车帘,给皇帝介绍外面的路,铺面,还向他介绍一些他不知道的常识。 马车在一座院子前面停下来,季衡先下马车,刚下马车,赵致礼就从里面大踏步走了出来,说,“怎么这么慢?” 皇帝这才从马车里出来,道,“是我让君卿给介绍一路风物,车走得慢。” 赵致礼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被拦住了,不让出来。” 皇帝笑着说,“总算是出来了。” 赵致礼道,“这里没人打搅,咱们好好玩。” 一行人进了后面院子,这不是一座很大的院子,只是前后两进,带着一个精致的小花园。 季衡进去后,就说赵致礼,“难得你喜欢这里。和侯府相比,这里算很逼仄吧。” 这个院子是季衡的。 赵致礼道,“我在家里,也只有一方小院而已,只有三间正房,加两间倒座南房。怎么会嫌弃你家这么精致漂亮的院子差。” 他说着,又看向皇帝,道,“皇上,你说君卿小小年纪就有这么个小院,是不是准备着将来金屋藏娇。” 季衡无奈地道,“要是真准备金屋藏娇的屋子,决计不带你们先来。” 皇帝惊讶地看着他,“难道君卿你已经有看上的人了?” 季衡被两人逼得很无语,说,“根本没有,你们别再打趣我了。”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 而赵致礼则哈哈大笑。 赵致礼对玩之一道很精通,所以节目都是由他安排,再说,也是他的生日,他想要什么,季衡就出钱去弄来。 对于赵致礼请来的美貌伎子和戏子,皇帝一直持着矜持的态度,被一个漂亮男孩子碰了一下,他就冷冷瞥了对方一眼,一般人看不出他的窘迫来,季衡却很明显看出他的不自在,这让季衡觉得十分好奇,没想到皇帝还挺纯情的。 午膳是从不远处的一家大酒楼叫的,饭后,皇帝要午睡,季衡就为他安排了正房左边的屋子,季衡带他进去时,皇帝仔细打量了里面一阵,里面是浅色素雅的布置,有一张大的酸枝木架子床,他问季衡,“君卿,你之前有住在这里吗?” 季衡打消了他的遐想,“没有,这个院子是这次才派上用场。” 皇帝不由有点失落。 在屏风后面,是隔出来的一间小净房,里面摆着一个十分大的玻璃画,画里是一个立体的秋风纨扇的美人,皇帝不至于是土包子,在宫里见过这种立体的玻璃画,但是依然被这张画里的人的逼真惊了一下。 季衡按了一个机关,美人画就转开了,露出一个通道来。 季衡说,“皇上,请跟微臣来吧。” 皇帝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这是根据屋子进深造成的视线差而设计出来的一个空间,里面有向下的通道,走过一个地下室后,从另外一边出来,已经是另外一间房里,转过屏风,老平国公和季大人正坐在椅子上等候,看到皇帝随着季衡从屏风后出来,两人就赶紧上前行礼。 皇帝站在那里受了两位老大人的全礼,才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说,“朕有赖两位大人的扶持,才有今日,往后还要两位大人更多支持。” 平国公和季大人都几乎热泪盈眶地表示自己愿意为皇帝效犬马之劳,即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季衡和季大人对了一眼,然后就对皇帝说,“皇上,微臣先回去了。” 皇帝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很希望他留下来,但季衡却说,“不然那边会怀疑。” 皇帝只好点了头,季衡就对三人行了告退礼,从原路返回了。 从卧室里出来,外面守着抱琴和柳升儿,季衡说,“皇上睡下了,你们在外面伺候着,皇上叫你们,你们再进去,皇上没叫,你们就不要进去打搅了皇上。” 两人赶紧应了。 季衡走出正房,赵致礼过来小声同季衡说道,“皇上真的睡下了?” 赵致礼看出了破绽来,季衡并不觉得奇怪,其实他是建议了皇帝让赵致礼知道这次事情的,但是皇帝似乎并不是完全信任赵致礼。 按照季衡的意思,赵致礼是个十分骄傲的人,他既然已经表达出了对皇帝的效忠,而且赌上了整个赵家,皇帝越让他接触机密,赵致礼应该就会越忠心于他。 但是皇帝却有自己的考虑。 季衡只好不再劝他。毕竟皇帝从小在皇宫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长大,无论外表表现得多么老成而镇定,但他骨子里没有安全感也是一定的。 只是季衡其实很好奇为什么皇帝愿意毫无保留地信任他,难道是因为上一次的天花事件对他产生的信任感? 季衡对赵致礼说,“嗯,皇上怎么会不睡着。你敬了他那么多酒。”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小皇帝的感情总算是有所表现了。 要从喜欢和一个人在一起,到爱得没有他人生就没有趣味,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啊。 因为留言又渐少,滑入了一个低谷,所以,作者我只好又苦思冥想,这次,让衡哥儿来卖个萌,带动一下大家留评的气氛。 衡哥儿,“今日是七夕,家中姐姐用荷包装了干花,挂在身上比我娘用熏衣香熏的衣裳的味道要淡,但是怡人得多。皇上,这个荷包给你,你要吗。” 小皇帝,“当然要,你也有一个一样的吗。” 衡哥儿,“嗯。” 56、第三十九章 季衡发现赵致礼的神色僵了一瞬间,但是那是十分短暂的一瞬间,赵致礼又恢复了常态,季衡在沉思了几秒之后,对赵致礼说道,“皇上心里很不安,要让他安心,咱们总要多为他做些事情。” 他的这句话让赵致礼的眼神沉静了下来,赵致礼对皇帝并不是完全相信他,一定是很失落难过的,但是,也正是皇帝的不完全信任,加上季衡那句话,能够激起他心里的斗志吧。 他想要增加自己在皇帝心里的重量,总要真正做些什么事情出来的。 他对季衡笑了笑,说,“为君者不易,为臣者不易。” 季衡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后悔了吗?” 赵致礼怔了一下才嗤笑一声,说,“我做事,不会后悔。” 季衡想,只有他这样的少年,才能说出这种狂妄的话来。因为在他的前面,怎么看,都是无限高远的天空,而不是一堵死墙。经历过很多磨难的人,哪里说得出这种话呢。 季衡又提醒赵致礼道,“李总管呢?” 李安濂虽然对皇帝不错,但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人,比起赵致礼,他更让人芥蒂。 赵致礼说,“喝醉了,不省人事。” 皇帝在椅子上坐下来,并对平国公徐世载和季侍郎赐了座。 因为时间紧迫,几人也没有说太多的废话。 皇帝直言道,“两位大人对朕的支持,朕铭刻于心。……吴王在东南私蓄兵力,又要送朕堂姐进京同赵家联姻,李阁老同吴王,暗地里也有联系,朕此时能够完全相信并且依靠的肱骨大臣,也只有两位大人了。” 他这话太推心置腹,以至于让平国公几乎哽咽地道,“无论如何,老臣即使万死也会保住皇上您的。” 季大人在旁边沉吟了一阵,没有再唱过多的感情戏,直截了当地说道,“微臣看,当务之急,是要控制吴王当即发难。我们也好有时间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