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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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此刻,连与珠玉说上几句话也要提防着,生怕隔墙有耳。 可是这些年也都这样过来了,原以为小心谨慎些就好,至少和她一同进宫的珠玉可以陪着她,两人这样相安无事地等待着出宫那天也好。 然而最荒唐的事情是她重生了,却一个字也无法告诉珠玉,这样可笑的经历,这样荒谬的说法,哪怕是生她的爹娘恐怕都难以相信。 如今的傅容真就硬生生地将这个秘密咽在喉咙里,一个字都不能说。 她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 至于曦妃娘娘,那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一场惨案了。 具体情况也不是容真这种小宫女能清楚的,但从别的宫女太监那儿口耳相传,倒也听了个大概,就是不知消息是否准确。就容真自己而言,恐怕夸张的成分居多。 那位曦妃娘娘也算是皇上身前的大红人了,进宫不足一年时间,风光无限,竟然从一个小小的秀女走到了今日的侧一品妃,着实令人倍感诧异。 听说她是湖南知府的女儿,进宫以后并没有受到特别关照,毕竟其父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上面还有那么多达官显贵家的小姐排队等着,要关照也关照不到那里去。 可她自己争气,在上元节的国宴之上,一曲桃花九天舞乱了皇上的眼,由此开始了盛宠生涯。 当今皇上并不沉迷女色,政事开明,果断狠绝,但这位曦妃娘娘很明显受到了他的特别宠爱。 先是一步登天的册封,以一个知府之女的身份便承蒙圣恩,成为从五品嫔;接着住进离皇上的宣明殿仅有两宫之隔的荣恩殿,赏赐源源不断,恩宠不言而喻;最后,她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便登上曦妃之位,封妃的理由是怀上了帝王子嗣,且经过太医院的院判亲自诊断,曦妃腹中的孩儿必是皇子无疑。 这本是后宫所有女子都羡慕的传奇,可是谁知竟落得个不甚凄凉的下场。 三个月前,在曦妃怀孕不足四月时,皇上收到密报,说是曦妃与侍卫私通。震惊之下,皇上亲临荣恩殿,却恰好看见曦妃赤身裸体与一名侍卫共睡一榻,殿内春意浓浓,不甚缱绻。 皇上只是远远地站在殿门看了一眼,盛怒之下,拂袖而去。 那一夜,宫里鸡犬不宁,一片嘈杂。 此事皇上毫不过问,全权交由皇后处理,而皇后娘娘说了,按照敬事房的记载推算,曦妃腹中之子并非皇上骨肉,于是亲自赐下毒酒,次日便传出曦妃的死讯,一尸两命,好不惨烈。 那名侍卫当夜便被问斩,弃尸荒野。 此事被视为宫中丑闻,皇上的奇耻大辱,因此凡是在场的宫人若非皇后心腹,便是荣恩殿原有的太监宫女,若是前者则不必担心泄密的问题,而后者……到了阴曹地府,恐怕也泄露不出什么机密了。 只是这件事来得太过震撼,就算再怎么隐瞒,也还是有那么一些蛛丝马迹暗暗扩散开来,这也是为何容真能从长顺那里听来曦妃的死因。 容真叹口气,推门朝院子里走去,提了个水桶打算去打些水回来沐浴。 这宫里真真是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一旦陷进权利的漩涡,就休想全身而退。地位再高、风光再好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说没就没了…… 她就不信那个曦妃有那样傻,且不说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皇上的,至少身为能爬到那个位置的女子,也断然不会蠢笨到怀着孩子与底下的侍卫私通。 一个孩子已经能助她后半辈子风光不减了,她又为何拿自己的脑袋来开玩笑呢? 再说皇上,若是真的宠爱一个女人,会用这样的风光无限来让她置身万人眼红之地么? 容真没见过皇上,准确说来其实也曾见过——有一次早朝的时候,她跟着华仪姑姑去宫门口接应运送蔬菜的太监,经过崇武殿外时,远远地看见过那个身着龙袍的明黄色身影。 只不过隔着那样遥远的距离,那个背影纵然修长威仪,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过客。 反正,像她这种小宫女这辈子最好不要一睹龙威的好,安分守己等到出宫那天就该谢天谢地了,何必徒惹是非呢。 她默默地从井里把桶拎上来,然后吃力地提着往回走。 这口井在长春苑外面,而她住的院落在长春苑的最北边,距离可不是一般的远。 不过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至少对于她这样一心求安宁的人来说,地势偏僻、远离是非可是再好不过。 只是在容真重新回到苑里之前,就看见一行人朝着这条宫道走来,她赶忙拎着桶摇摇晃晃地退到墙边,恭恭敬敬地埋头等着他们经过。 这行人有太监也有宫女,抬着车辇不知朝哪里走,容真头也不抬地等待着,一点也不好奇这是哪家的主子。 皇宫里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好奇心,因为好奇心往往会要了你的命。 手里的木桶躺着水,沉重的要命,忙了一天的容真其实此刻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却只能咬牙坚持,不让木桶落地,心里暗自祈祷着这位贵人赶紧过去。 车辇上的人显然注意到了这位恭恭敬敬地退在一旁等待的宫女,视线由乌黑的头顶转到了微微颤抖的拎着水桶的手上,指节都发白了呢,显然十分辛苦。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淡淡地对抬着车辇的几个太监说了句,“走快些,别让太后久等了。” 车速明显加快。 容真一怔,待面前的人都走远后,才敢微微抬起头来看上一眼。 车辇上的女子一袭黄衣端庄素雅,发髻上只简单地别了一支发簪……容真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簪子上的饰物是凤,这世上唯一能与龙比肩而立的尊贵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新人新坑,所以在人气上是零基础,但是很开心看到有冒泡的姑娘,于是昨天多更了一章。 姑娘们大胆上来,调戏鞭打悉听君便╮(╯▽╰)╭ 爱乃们! ☆、第04章.淑仪【一】 第四章 深夜,若虚殿。 朱红色的布幔被微微开阖的窗缝里吹进来的风晃动着,大殿里阴沉晦暗,连一支蜡烛都没有,唯有苍白的月光透过暗黄的窗纸照进来。 大殿里的案几前立着个人,整齐的衣着,笔直的背影,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动,有人推门而入,只是案几前的人仍旧没动,进来的人也便没有说话。 良久,顾知叹口气,朝前走了几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案几前的人没动,过了好一会儿,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没大没小。” 语气里并没有听出责怪的意思,反而暗含笑意。 顾知听见这句话,才真的松口气,走上前去与他并肩站着,弯腰从脚边的竹篮里拿出两支白烛、三支香,又摸出火折子点燃它们,□面前的香炉里。 做完这一连串事情后,他这才侧过头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皇兄,振作。” 被称作皇兄的人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这张年轻坚毅的面庞,勾唇露出一抹笑意,“哪只眼睛看出来朕需要你安慰了?” 顾知装模作样地弯腰一揖,故作惶恐,“是是是,臣弟妄自揣测圣意,实在是罪该万死,望皇兄责罚。” 顾渊忍不住摇摇头,转身迈开腿朝外走去。 顾知也跟着追上去,看似嬉皮笑脸的,嘴角却藏着一声叹息。 皇兄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再大的苦难也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谁也不愿告诉。 当皇帝的人本来就肩负天下这个重担,连喘息的功夫都快没了,偏他又少年老成,从很多年前接下这个担子那天起,就把自己装进厚厚的壳里。 “皇兄,哎,皇兄……”顾知可怜巴巴地喊着,桃花眼里却带着笑意。 果不其然,顾渊脚下没停,却明显放慢了步伐。于是顾知趁机追了上去,跟着他一起踏上长廊,并肩而行。 顾渊淡淡地问道,“找朕有事?” 顾知这才收敛笑意,说起要事来。 近日边境有异变,北方的游牧民族反复骚扰边疆地区,不是破坏市集就是私闯民宅,恐怕是有了异心。 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派兵镇压,一派主张议和,现如今顾知便是进宫来与他商讨此事的。 眼见顾渊没说话,顾知也便沉默着,低头时却看见皇兄手里握着块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顾渊也是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缓缓松开手心,露出了那块质地不纯、样式也很朴素的玩意儿。 顾知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儿,“皇兄何来这种玉佩?看样子不像是宫里的物件呢。” 顾渊笑了笑,“捡来的玩意儿,看着新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