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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娇 第234节

    窦安康哭得打了个嗝,却逼着自己强行冷静了下来,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谢蕴中的毒一定已经发作得很厉害了,她要快!

    “嬷嬷,我两个奶哥哥是不是都在京城?”

    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奶嬷嬷连忙摇头:“老大回扶风办差了,老二在,是怎么了?”

    “大哥哥在扶风?那太好了,嬷嬷你还记得小时候给我看诊的神医吗?你让大哥哥去找她,然后送到宫里来,我要见她,我要尽快见到她。”

    奶嬷嬷见她如此失态,不敢多言,当即就答应下来:“明天宫门一开,我就去传信……”

    “等不到明天了,现在就去。”

    “可现在宫门已经下钥了……”

    “就说我发病了,病得要死了,必须要出宫去拿药才行,快去,快去!”

    她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手里握着掌宫权,能在宫门下钥的时候还能派人出宫。

    奶嬷嬷见她如此口不择言,也知道出了大事,连忙写了信,选了腿脚利落的内侍出去传话,等人跑出了长年殿她才有心情问发生了什么。

    窦安康却已经拿出了布料,亲手裁剪做了一副手笼,根本没心思和奶嬷嬷解释,等天一亮她便匆匆去了幽微殿。

    路途有些远,等到地方的时候已经过了早饭时辰,她一进门就看见食盒搁在门口,并没有被提进去,心里顿时一咯噔。

    更糟糕的是,外间的饭菜也还摆在桌子上,除却昨天谢蕴动的那一下在没有别的痕迹,她没再吃过,也没收起来。

    “姐姐……”

    她连忙推开门进了内室,谢蕴还躺在床榻上,脸色红润,气息匀称,若不是昨天亲眼见到她发作的模样,窦安康根本难以想象有这种面色的人,会已经病入膏肓。

    可她做了那么多年宫人,警醒早就深入骨髓,不可能听见人进了门还没反应。

    “姐姐,你醒醒。”

    她不安地喊了两声,谢蕴却毫无反应。

    她越发慌乱,声音不自觉尖锐起来:“姐姐!谢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声音很快惊动了外头的内侍,两人隔着门问了一声:“良妃娘娘,怎么了?”

    “太医,快去找太医……还有皇上,告诉他谢姐姐出事了,让他快来!”

    太医好说,可皇帝那边……

    内侍有些犹豫,窦安康勃然大怒:“你们听不懂人话吗?本宫让你们去传话!”

    内侍仍旧不动弹,不往乾元宫传谢蕴的消息也是为了谢蕴好,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集中到了含章殿那边,这种时候要是……

    这些窦安康都知道,可谢蕴现在这样子,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已经不重要了,要是她真的一睡不醒,殷稷会后悔一辈子。

    她正要再呵斥一句,床榻上就传来了响动,她连忙侧头看去,就见谢蕴动了动身体,然后撑着床榻慢慢坐了起来。

    她醒了。

    窦安康顿了顿才回神,猛地松了口气,腿却有些软险些跌倒在地上,好在一把扶住了条案,心跳却仍旧又急又乱。

    好在没事,好在谢蕴醒了,她还以为……

    谢蕴似是听见了动静,侧头看了过来,眼底一片混沌,已经瞧不见半分神采。

    她并没有言语,似是在判断发生了什么。

    窦安康连忙出声:“姐姐,你醒了吗?我来看你了。”

    她压下心里所有混乱的情绪,假装自己刚来,为了逼真还抬手晃了下门板。

    谢蕴下意识抓了下袖子,等将两只手都缩进了袖子里,又摸到围脖带上,将周身都遮了个严实才开口:“醒了,怎么来这么早?”

    窦安康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日头,心口五味杂陈,却仍旧配合的应了一声:“惦记着姐姐,就想过来看看。”

    她随口闲聊了两句,本想旁敲侧击问问谢蕴对自己的身体到底有多少了解,可不等将话题拐过去,便见谢蕴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姐姐?”

    她轻唤了一声,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她已然知道谢蕴只是睡了,还会醒过来,可心脏却控制不住的坠了下去,她本以为昨天接连发现的那些已经足够糟糕,可现在看来远不止于此。

    她那自小便光芒万丈的谢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哥哥,你要快一些,快点把神医送到京城来……

    可另一个声音却忽然冒了出来,小声问她,来得及吗?谢蕴这样的身体还来得及吗?

    扶风距离京城何止千里,一来一回起码月余,还要找人,这么久的时间,她真的等得到吗?

    会不会有一天,她就再也喊不醒了?

    巨大的恐慌涌上来,窦安康不自觉抓住了谢蕴的手,有个念头不停翻涌,半晌她伏下身紧紧抱了下谢蕴。

    如果这是你唯一的一条生路,冒险又如何?成为众矢之的又如何?

    我要救你。

    “姐姐,我送你出宫。”

    第401章 你帮不上忙

    窦安康等谢蕴要醒的时候才接着方才的话头又说起了闲话,似是根本没察觉到谢蕴睡着了一般。

    谢蕴定了定神,心里颇有些懊恼,她最近的确时常昏睡,可以往咬咬牙总是能硬撑片刻的,今日却来得如此突然,让她连周全都没能做到。

    好在似乎睡的时间并不长,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可她仍旧不敢再冒险留人。

    “冬日天长,人容易困倦,我就不留你了,回去歇一歇吧。”

    窦安康难得没有和往常一般纠缠,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幅手笼。

    明明是熬了一宿才做出来的东西,却有些送不出去,她清楚不管理由找得多么妥帖,这东西送出去都会让谢蕴有所怀疑。

    再等等吧,等她将一切安置妥当,那时候就不怕了。

    她抬脚出了幽微殿的门,路过门口时食盒却已经被提走了,她有些恼怒:“她还未曾用饭,食盒为何就被取走了?”

    内侍连忙解释:“娘娘息怒,并非有意怠慢姑姑,午饭时辰将至,这食盒的确是该换了。”

    良妃抬头看了眼天色,这才发现时辰果然不早了,谢蕴本就醒得晚,又加上这一觉,一上午竟然就要过去了。

    她睡得太多了。

    不能等了,除夕那天宫里处处都热闹,正是最好的机会。

    窦安康心里下了决定,再不敢耽搁时间,上了软轿就往长年殿赶,路上却被一道瘦小的影子拦住了去路。

    “奴婢参见娘娘。”

    良妃一怔:“秀秀?你怎么在这里?”

    秀秀抬起头,似是有些为难和胆怯,可这次她没有因为畏惧而躲闪,而是咬着牙开了口:“奴婢想和娘娘单独说两句话。”

    伺候良妃的宫女上前一步呵斥:“放肆,娘娘金尊玉贵,岂是你能……”

    “退下。”

    良妃挥退宫女,略带几分惊讶地打量着秀秀,这小丫头一向老实本分,虽然也说得上能干两个字,可性子太过柔软,这还是头一回有胆子说这种话。

    她生了几分好奇:“你们都退下吧。”

    秀秀大喜过望,连忙磕了个头谢恩,等长年殿的宫人都退下了她才上前一步,脸上带了明显的忧虑:“奴婢斗胆想问娘娘一句话,您这两日来往幽微殿这般频繁,可是姑姑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打听谢蕴的情况。

    窦安康倒是不算意外,只十分惊讶于秀秀的敏锐,这小丫头似乎比她看见的还要能干一些。

    可她不打算说实话,原本她是打算将事情传到殷稷耳朵里去的,但现在情况变了,她既然打算悄悄送人出宫,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多虑了,不过是看年关将至,有些宫务安排不甚清楚,所以特意来请教的。”

    她本以为这话说得足够周全,秀秀该退下了,却没想到小丫头只是垂下了眼睛,仍旧站在原地。

    她微微蹙眉:“还有别的事吗?”

    秀秀忽然又跪了下去:“求娘娘救救姑姑,这宫里如今只有您能救她了。”

    窦安康一愣,秀秀这话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十分谨慎:“此话何意?姐姐她怎么了?”

    秀秀将当日看见谢蕴呕吐的事情说了,怕良妃以为她小题大做,特意提了提那血里混杂着了内脏碎块的事。

    一番话果然听得窦安康心惊肉跳,她颇有些苦涩,谢蕴的身体到底糟糕成了什么样子,每次她以为自己已经窥见了全貌的时候,就会有新的消息传过来。

    她现在都已经有些怕见人了。

    “求娘娘救救姑姑。”

    秀秀猛地磕了个头,窦安康心里动容,连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你放心,我与姐姐自小相识,必定会救她。”

    “真的?”秀秀险些喜极而泣,又忙不迭开口,“那娘娘打算怎么做?奴婢能做些什么?娘娘有任何吩咐奴婢都……”

    “你什么都做不了。”

    窦安康没有半分委婉,谢蕴出宫的事她不允许出任何差错,若是秀秀当真是为了谢蕴好,那就不要添乱子。

    秀秀脸色瞬间苍白下去,良妃见她如此,心里颇有些不忍,却仍旧没有改话锋:“我知道你有心,但这份心意你放在心里就好,这话可能有些不好听,但是……”

    “奴婢都明白,”秀秀虽然眼眶都红了,却出奇的冷静,她深深一礼,“奴婢人小位卑,的确无能为力,一切都只能托付娘娘了,奴婢在此谢过娘娘。”

    她如此明白事理倒是省了窦安康许多时间,她也的确没有心思安慰一个小丫头,她要赶回长年殿仔细谋划。

    两人匆匆在长巷分道扬镳,幽微殿里谢蕴也强撑着下了地,她如今分不清时辰,只知道自己得等一个食盒,不然一日不进食水,不止身体扛不住,也会横添麻烦。

    外头的阳光不算好,谢蕴裹了件衣裳才勉强呆得住,却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开门声,门口的内侍说膳房送了饭菜来。

    谢蕴应了一声,等人退下去了才凭着感觉往门边走,一路上虽有波折,好在平安拿到了食盒,回去的时候她越发小心,估算着距离和自己步子的大小,估摸着到了位置,连忙抬起腿想要迈上石阶,却不防备石阶比自己估算的要高很多,她猝不及防被绊倒,食盒整个都摔了出去。

    刺耳的碎裂声很快惊动了门外的内侍,两人推门进来查看:“谢蕴姑姑,怎么了?”

    谢蕴扶着柱子慢慢站了起来,弯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什么,不合胃口就摔了,收拾了吧。”

    两个内侍面面相觑,不合胃口就摔东西,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些。

    谢蕴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么说脾气太大了些,可总比说她现在是个瞎子要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