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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娇 第197节

    话音落下,他粗暴地将谢蕴自床脚拖拽了出来,一针扎在了她的穴位上,剧痛瞬间袭来,饶是谢蕴前阵子一直饱受腹痛折磨,已经十分耐痛,却还是被这一下疼得眼前黑了一下,几乎瞬间就要晕厥过去。

    然而姓张的极有分寸,她即便疼得相死,意识却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谢蕴姑姑,你可要撑住了,一共十八针,这才刚开始……你可不要乱动,一旦我扎偏了,说不定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让你一辈子疼痛难忍,这针除了我可没人能解。”

    谢蕴浑身都是冷汗,原来姓张的此举不只是为了进一步报复,也是为了善后,他是要胁迫她,即便照看她的太医换了人,让她也不敢告状。

    “卑鄙……”

    “我哪里比得上你十一?你谢家本就是满门罪人,早就该死了,可你却为了他们让我在滇南白白受了一年的罪!我学医可不是为了救你们这种人的!”

    又是一针落下,谢蕴眼底漫上血丝,控制不住的想要掉泪,却被她闭眼硬生生忍了回去,她绝不能在这种人面前落泪。

    可是好疼啊……

    比中毒都要疼,比当年她撞破头的时候都要疼……

    殷稷,我知道我让你很生气,可你能不能来救救我……

    银针一支接一支地落下,谢蕴眼神逐渐灰败下去,冷不丁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一碗参汤硬生生给她灌了进去。

    “谢蕴姑姑,知道今天我为什么留了这个食盒吗?就是怕你撑不住,现在有了这碗老参汤吊气,你死不了。”

    谢蕴被强行从剧痛里唤醒神志,眼底重新聚敛起神采,她看着姓张的那张猖狂得意的脸,嘴唇微动。

    她死不了,却仍旧没有开口的力气,可姓张的大约很欣赏她现在这副奄奄一息的样子,竟然注意到了。

    “怎么,想求饶了?让我听听谢蕴姑姑求饶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他伏下身来,谢蕴看着那只越靠越近的耳朵,骤然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冲破门板传出来,禁军被惊得一抖,纷纷扭头看了过去。

    “张太医还真是不骗人,这动静够大的。”

    “和咱们没关系,不管他。”

    两人丝毫没有开门查看的意思,而门内姓张的已经疼得变了脸色,他狠狠一针扎下,趁谢蕴疼得不得不松口的时候仓皇躲开:“贱人,贱人!”

    他浑身颤抖,半张脸都被耳朵上的血染红了,哆嗦着再没敢靠近。

    谢蕴艰难地撑起身体,朝着地面一阵呕吐:“你的血……和你的人一样……让人作呕……”

    张院正眼底瞬间猩红:“不长教训,还敢挑衅我!”

    他直接抽出了三根针,朝着谢蕴走了过去。

    谢蕴浑身都在抖,仿佛下一瞬就会摔倒在床榻上,可她看过来的视线却没有因为畏惧和痛苦而瑟缩半分。

    “张唯贤,记住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只要我谢蕴一日不死,就一定会和你讨回来……”

    那双眼睛已经近乎浑浊,连人的影子都倒影不出来,可其中的坚定和决绝却仍旧看得张唯贤后心一凉,脚步下意识就顿住了。

    这一瞬间竟然真的被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威胁住了。

    她难道还有底牌?

    他有些畏惧,可很快就摇了摇头,逼着自己将那些念头甩在了脑后,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动了手想反悔就来不及了。

    何况这个女人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皇帝又被她彻底激怒,连过问她的事情都不肯,她还能如何?

    “险些被你骗过去,我张某人什么没见过?你以为我会看不透你的虚张声势吗?”

    他快速逼近,指尖三支银针寒光凛凛:“就算你真有东山再起的本事,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机会,我要你疼得生不如死!”

    三支银针齐齐落下,谢蕴身体骤然一僵,却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只一口黑血自嘴角溢出,随即彻底没了声息。

    第335章 落子

    殷稷刚喝完药,手莫名一抖,随即空碗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蔡添喜连忙走过来:“皇上,怎么了?”

    殷稷拧眉看着碎片,将莫名涌上来的不安强行压了下去,他微微一摇头:“没什么,手抖而已……老安王还在病着?”

    “是,打从和世家撕破脸后,他就一直称病,什么人都不见。”

    开口的是薛京,他如今算是住在龙居里,进出便不需通秉,搭完了话茬才躬身一礼:“皇上。”

    他一来蔡添喜就知道要说紧要事,连忙出去守住了门。

    临近京城,殷稷想尽各种办法试图破局,眼下最大的一股力量就是宗亲,可惜的是老安王和窦家纠缠多年,又是姻亲,小事上还能周旋,大事上一定会站在同一立场上。

    “看来是打定主意了,清明司那边怎么样了?”

    薛京的声音低了一些:“怕是出了什么岔子,这阵子送来的消息看似并无异常,却没有一条触及内里,要么是他们对清明司严加防守,没有给他们探得消息的机会,要么……”

    要么就是那些消息可能被人替换过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容乐观。

    清明司是殷稷在京城的耳朵和眼睛,一旦被封上,那他们的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甚至连之前收到的关于京城动向的消息都变得不可靠起来。

    现在的京城到底是什么情形?他们这一回去,会不会就再也出不来了?

    薛京心口发冷,忍不住开口:“皇上,我们是不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殷稷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神情并不似薛京那般惊慌,却满是晦涩:“还不到时候……朕还有一步棋,只是为天下计,不可轻动。”

    薛京略有些茫然,见殷稷瞥了眼北方这才恍然大悟:“您是说他?对,这的确是一步好棋,大敌当前,靖安侯不得不出征,那时您至少能避免腹背受敌,皇上,这封信臣亲自去送,一定安全送到,且绝不会传于第六耳。”

    殷稷也清楚此子一落,必定能缓解他眼下的困境,可需要太多人命去填了,他终是不忍。

    “这封信朕还要斟酌,船上可还有别的消息?”

    薛京眼底闪过怒气:“有,这几日往三家走动的人臣都记下来了,若来日要清算,必定一个不落;荀宜禄倒是还没有消息,臣已经暗中散播流言,说是其他三家联手除了他,眼下船上的荀家人和其他三家势同水火,但船一靠岸,恐怕形势就会变了。”

    “太后想必也要回朝了吧?”

    “是,前两日清明司的消息还提到了这茬,说是皇上龙船遇刺,太后心急如焚,已经摆驾回宫,说不定比咱们还要早到。”

    殷稷握了握自己冰凉的手腕,轻轻一叹:“既然荀家有可能是机会,回京后朕就见一见太后吧。”

    “可是……”

    两人之间嫌隙那么深,太后当初为了戳殷稷痛脚,无所不用其极,他心里只怕是恨极了这个人,现在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声下气的去和解,薛京只是想一想都替殷稷难堪。

    “不妨事,有利可图,什么都能忍。”

    殷稷自嘲地笑了一声,目光透过窗户看向水面,这算什么?他在萧家长大的那几年,哪一天不是这么过的?

    “没别的消息了?”

    “还有一件,最近水面上多了很多船只,好在彭城驻军眼力好,都给拦下了,臣还没查出来他们的来历,皇上再给臣些时间。”

    “好,别的呢?”

    薛京下意识就想摇头,形势对他们不利,每日里他都会来找殷稷禀报消息,即便对方动作再频繁,也不可能日日消息不断。

    “暂时没……”

    话到嘴边,他忽然福至心灵,“还有谢蕴姑姑那边……”

    殷稷慌忙抬手:“朕问的不是她,没事你就下去吧。”

    薛京也不勉强,毕竟谢蕴那边最新的消息也是中午她把饭菜砸了,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传到殷稷耳朵里只会让他更心烦。

    他行礼退下,殷稷靠在椅子上抬手捂住了眼睛,薛京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他日理万机,哪还有心思去管谢蕴的事……她也不会出什么事,饿了两天而已,既然肯吃东西了,那调理一下就能痊愈,等她能出宫的那天,一定活蹦乱跳的。

    心绪却仍旧不安宁,许是太久没好好睡一觉的缘故……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摸索提神的茶水,却不等碰到茶盏,指尖就是一疼,一枚锋利的瓷片割破了他的指腹。

    殷红的血迹渗出来,他被那点红色刺了一下,心口跟着狠狠一跳,明明伤口不深,他也不觉得多疼,可心里的不安却在这点血色的刺激下越来越浓,怎么了呢?

    “你怎么了?”

    张唯贤被谢蕴那口黑血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却还是被喷到了身上,他既惊又怒,可慌乱却更甚。

    虽然他这根本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针法,只是刺在穴位上让人疼的,可也只是疼而已,不该让人吐血的啊。

    “你别想诈我啊!我不吃你这一套,给我起来!”

    他将没喝完的参汤泼在了谢蕴脸上,对方却仍旧毫无反应,他这才抖着手去摸谢蕴的脉搏,脉浮无力,乃是身危之象。

    他吓着了似的松开了手,声名在外的谢蕴姑姑竟然这么不中用,几针而已就要被疼死了?

    不不不,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自己怎么办?

    今天只有他在这里,这罪名怎么都推脱不了的。

    “你醒醒,你给我醒醒!”

    他连忙将针拔下来,又换了位置落下,试图将人唤醒,可谢蕴却一动不动,他情急之下用力推搡起来,盼着她能睁开眼睛,然而不管他怎么做,谢蕴都毫无反应。

    他彻底慌了,转身就想跑,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去,还是那句话,今天只有他一个人,走了也没用,除非逃下龙船去,可龙船周围那么多小船,他根本逃不掉。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谢蕴真的死了,他会怎么样?皇帝还能信任他吗?这个院正的位置他还能坐稳吗?

    他心乱如麻,满腔愤恨都转移到了谢蕴身上,这个贱人害他一次不够,竟然还想害他一次,恶毒,太恶毒了!

    他绝对不能让谢蕴得逞,他是太医院正,一定有办法度过这关的,他一定有办法的……

    他控制不住的走来走去,在险些将地面踏破的时候,他眼睛忽的一亮,有了主意。

    第336章 身体好像不对劲

    张唯贤匆匆出了门,眼见他一身狼狈,禁军眼底闪过狐疑:“张太医这是怎么了?”

    “什,什么?!”张唯贤做贼心虚,被唬了一跳,额头冷汗都流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禁军问得是什么,忙不迭摆手,“没什么,就是被谢蕴姑姑弄脏了衣裳,不妨事,我回去取些东西,二位看着门,千万莫要让人进去,正是救治的紧要时候。”

    两人见他说得郑重,自然点头,张唯贤犹自不放心,又给二人塞了银子这才匆匆走了,一路上胆战心惊,连廖扶伤和他见礼都没顾得上理会,等取了东西回到谢蕴的屋子,见里头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一个小盒子自怀里取出来,里头是一株殷红的药草,如果说他在滇南有什么收获,大概就是这东西了。

    滇南多毒瘴,毒瘴生毒草,他家中累世御医,留下的家传医书上曾记载过这东西,虽然是剧毒,却能保人几日性命,毒发时无声无息,宛如自然死亡,毫无异象。

    他原本是打算进献给太后的,毕竟世家皇权之争,他也不是没有察觉,若能因此得一份功劳,日后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