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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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极了他被关在小院里时瞧见的春日繁星。 小春庭努力地睁大了眼睛,视线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是一张恣意盎然的脸,就像是天空中的云雀,又像是展翅的雄鹰。 这样的表情,他便是对着铜镜学,那也怕是永远都学不会的。 “咳咳……”小春庭咳嗽了几声,全身各处都火辣辣的疼,这么一咳,整个人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我叫顾右年,你阿爹呢?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那人说着,耳朵动了动,有马蹄声还有由远及近的呐喊声,“有人在追杀你?” 小春庭重重地眨了眨眼睛,他还没有说话,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那个叫顾右年的男子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小子不要多管闲事……将这孩子放下,不然便叫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小春庭心头一震,在那一刻钟,他莫名的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本来就不是值得期待的孩子,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应该被掼死的,能够苟活这么几年已经算是上天的恩赐了。 不对,被困在那座宅院里永远出不了门,也算不上什么恩赐。 这样的人生,结束了也未尝不是坏事。 “你把我放下来就赶紧离开吧,他们是来杀我的。你只是一个路人,没有必……唔……”小春庭猛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给捂住了…… “唔……”他虽然活不过今日了,但也没有想过要被人捂死! 小春庭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险些背过气去!莫不是他弄错了,这什么顾右年根本就不是好心的路人,而是另一拨来杀他的人? 就在他准备挣扎的时候,顾右年的手一松,那只温热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脑袋瓜上,桂花糖直接糊上了他的头发。 “你们认识我吗?不然怎么晓得我姓管字闲事?要不要脸啊,一群大老爷们儿屁事不干追杀个小娃儿。” “死字怎么写你们自己学就好了,毕竟你们用得上!小爷我就不必了!毕竟能让我管闲事死的人,那还没出生呢!再说了,这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这是我儿子管饱!” 张春庭深深地吸着气……听到自己的新名字那是呼吸一滞,谁要叫管饱这么难听的名字啊! 他想着,就听到那顾右年压低了声音喊道,“小子抱紧了!” 小春庭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那顾右年将他一翻,直接夹在了腋下,他手中的那串团子往前一滞,直接戳穿了朝着他们砍来的一柄钢刀,紧接着像是变戏法一般,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黑漆漆的长剑。 那长剑一点儿也不好看,看上去就像是厨房里放着的烧火棍子一般。 剑的边缘看上去也很钝,像是没有开刃过一般。 “小子我看你是找死!大小两个一起格杀勿论!” 张春庭心中一紧,不由得悲从中来,他自己一个人死了便算了,临了还要搭上一人的性命,委实是罪大恶极。 他这般想着,却见先前拿着团子看上去脑子不太正常的顾大侠像是一阵风一般的朝着那群人主动冲了过去,他就像是一只扑入了羊群中的饿狼…… 小春庭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好厉害!” 顾右年听着,哈哈一笑,一个腾挪直接将小春庭甩到了自己的背上,他将那长剑收回了鞘中,拔腿就跑…… 哪里还有先前那以一敌百的高人风范…… 张春庭发誓,这人跑的速度,比之前鲁国公驾着马车带着他逃命的时候还要快! “你把那些人都杀掉了么?”小春庭好奇的看向了顾右年,又悄无声息的打量了周围。这里应该是一处小渔村,随处可见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渔船,水草和鱼腥味儿直冲鼻中,让人难受无比…… “这条船是你的么?你看着不像是渔夫。” 顾右年啧啧了两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从里头掏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张春庭的嘴中。 “你这小孩,哪里有那么多问题要问?我都还没有问你,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我瞧着他们身手矫健,用的又不是江湖招式,怕不是官府的人。杀了他们,那岂不是要惹上大麻烦?虽然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但也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民不与官斗?” “你家中是做什么的?犯了什么事儿么?不用谢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就算不是你,换做你哥你爹我也照救不误呀!” 张春庭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声音不由得软糯了几分,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那颗红色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了之后便一点也不疼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以后还是不要做滥好人了,不然容易早死。开始我让你走你不走,现在你同我在一起,便是惹上大麻烦了。” “你把我扔到县衙去……” 张春庭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软乎乎的大馒头给堵住了嘴。 “毛孩子你才多大!嘴巴怎么像是涂了鹤顶红一样?我救了你你还咒我死!你要是我儿子,看我不揍你一顿。小孩的嘴巴就是用来喊爹娘再加上吃饭的,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黄豆大的人,想那么多干什么?等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如果你是同家人走散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嗯……那我再帮你寻摸一个去处。先填饱肚子再说……” 喊爹娘……家人…… 小春庭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他闷闷的应了声,“嗯”。 “你说的去处是哪里?跟你一起在这条船上打鱼么?你不是江湖大侠,怎么还要打鱼?” 顾右年听着,哈哈笑了起来。 “江湖大侠就不用吃饭睡觉娶媳妇了么?不然你以为大手一挥在酒肆里装土财主的钱从哪里来,一斤牛肉三碗酒……个个都要大子儿啊!” 第314章 张春庭(三) 见小春庭目瞪口呆,顾右年的笑声更加响亮了。 “其实也不是当真靠捕鱼度日,就是比起客栈我更喜欢住在船上,夜间听涛赏月饮酒岂不快哉?” “等你长大就知道有多有意思了。” 顾右年说着,看了一眼小春庭身上的破衣烂衫,他挠了挠头,“你且在这里待着,我去旁边寻人找身你能穿的衣服来,在你回去之前,便是我儿子了。记住我叫管闲,你叫管饱。” 张春庭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馒头…… 所以是馒头管饱么? 他想着,瞧见顾右年要跳出船去,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衣角。 顾右年脚步一顿,蹲下身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张春庭的脑袋,“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走的。” 张春庭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去,快速地收回了手,他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下来。 这渔船甚小,比那个一直关着他的四方天地还要小,可他莫名的觉得这飘摇的小船比那固若金汤的小院还要更加安全……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天亮了。 水面上不少渔船已经出港,渔女们的歌声清脆且悠长。 张春庭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衫,洗得发白不说上头还有一块补丁,不过补衣服的人针脚细密倒是也不怎么看得出来,他朝着船头慢慢地走了过去…… 顾右年戴着斗笠坐在那里,手中还拿着钓竿正在钓鱼,小渔船不知道何时已经飘到了水中心。 晨曦落在他的背上,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蒙了一层金光。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顾右年回过头来招了招手,“你醒了,来这里坐着吹吹风晒晒太阳。朝食吃糖油粑粑,你路过小桌的时候拿一下。” 张春庭如言坐了过去,清晨的微风迎面吹来,让他莫名的生出一种想法,若是一辈子就这样过去该有多好,坐在渔船上,就这样犹如闲云野鹤的过一生。 “我的名字叫张春庭。” “我父亲姓赵,是汴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我母亲是家中女婢,因为生得美貌遭人排挤,被送去了偏僻的庭院中做粗使。一年春日,父亲醉酒误入,便有了我。” “我出生之时有天残,不可延续子嗣,且母亲难产而亡。父亲觉得甚是不吉,从未承认过我。” “我不姓赵,随了母亲姓张,我也没有名字,春庭是母亲身边的姑姑给我取的,她说母亲时常感恩在春日庭院之中遇见了我的父亲。” “虽然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感恩的事情,但张春庭这个名字至少比管饱好听一些,便叫这个了。” 顾右年提着钓竿,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认真的钓着鱼。 张春庭也没有看他,继续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我一直住在母亲曾经待的那个小院里从未出过门。父亲也没有来看过我,只有姑姑照看我。” “从前他年轻,妻妾成群还担心没有子嗣?如今上了年纪,发现除了我之外,他只有一个儿子,便又想起了我。他开始来看我,给我带了很多书,会夸我聪慧过人……” “我以为我终于要有父亲了,不过可惜,大约是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拥有任何的东西。” “父亲甚爱的妾室时隔多年有了身孕,父亲欣喜若狂……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父亲又不来看我了。姑姑重病,我想要去为她请医,便翻了院墙跑了出去……” “姑姑也离开了……” 张春庭的声音格外的平稳,他没有丝毫的情绪,好似在说旁人的故事一般。 顾右年握着鱼竿的手动了动,但是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他意识到我长大了,心中有了怨愤,是时候做出决断了。你说得没有错,我的嘴上可不是险些抹上了鹤顶红。嫡母端着放到我的面前,那是一碗杏仁酪……” “碗到我嘴边的时候,魏叔叔奉命进来带我出了府,我们一路南下到了这里。” “后来你都看到了,虽然我并没有任何的威胁,但是还是有人想要斩草除根。我不知道是有人担心我会争夺府中财产,不想让我长大。还是他又后悔了,不想要留我这么丢脸的儿子在世上……” “鱼!鱼!鱼!”张春庭说到这里,瞧见水面上突然泛起了波澜,他猛地一下站了起身,激动的叫喊了起来。 “快快快!原来真的能够钓到鱼!” 顾右年瞥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彻底的被鱼吸走了注意力,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你来帮我!这是好大一条鱼!我们爷俩能不能去城中买曹记烤鸡就全看这一杆了!” 张春庭的脸激动得通红,他四下看了看,瞧见了一旁的鱼抄子,一把拿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跟着那水中的鱼转…… 顾右年眸光一动,喊道,“过来了过来了,快捞!” 张春庭这会儿哪里还记得什么身世,还记得自己是个小胳膊小腿的孩童,他猛地朝前捞了下去…… 顾右年朝下一看,惊讶的发现这一下当真捞着了,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春庭竖起了大拇指,“好小子,你这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啊!眼疾手快!” 张春庭哪里被表扬过,整个人都乐开了怀,他想着用力往上一提,却是不想那网兜里的大鱼扑腾着甩了几下尾巴,一股重力袭来将他整个人带着翻进了水中…… “哈哈哈哈!”顾右年的笑声响起,他伸手一捞,直接将在水中扑腾着的张春庭一把捞了起来…… 小春庭浑身都是水,湿哒哒的像是一个落汤鸡,可他的怀中却还是死死的抱着那条扑腾的鱼,“鱼!” 顾右年一愣,将他提溜上了船,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袍,一把将张春庭盖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小子!是个狠角色!你都不会水,命都要没了,还想着捞鱼!” 张春庭的头发被他揉成了乱鸡窝,湿透的衣衫粘在裤腿上难受无比,可他却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可以教我习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