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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劫 第137节

    披上绛红裘衣,灵越系紧绳结,抬脚轻踹了踹启珩。

    “别装死了,入城时听说今夜城中举行篝火晚宴,百姓皆可参与,去是不去。”

    “不去!”

    启珩甩头冷哼,拒绝得干脆,他才不要听她的话,说去就去岂不是显得很掉价!

    灵越淡淡颔首,翩翩然往门外走去,徒留一介呆愣的伤心人。

    就……走了?

    启珩傻眼,这小娘子恁地绝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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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新的一年财运亨通,事业有成,万事顺遂!

    启珩:在此新春佳节之际,我给大家表演一个泅水,咕噜……咕噜……咕噜……

    灵越:果然野狗泅水要比鸳鸯戏水好看!

    第172章 初雪临

    渤海国夜里不实行宵禁, 因此夜幕下的郢州城灯火通明,繁华喧阗,车马如流。

    身为渤海国的独立州, 郢州依仗地理优势成为诸国商人贸易互通的枢纽带,可谓相当的富庶。

    百姓们携家带口喜气洋洋地走上街巷, 街头倡优耍着百戏, 稚儿嬉笑玩耍, 少年男女并肩说笑,满头华发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慢慢前行, 街旁支起的摊子前烹煮着香喷喷的食物。

    善舞的男女不分老幼皆加入到踏歌而行的队伍中,鼓乐游行, 引吭高歌, 回旋婉转。

    渤海国的歌谣简单直白,不似中原的民谣曲调文绉绉, 灵越从未听到过这般歌谣,驻足街中抬眼观赏。

    尝闻渤海国人不光在重要的年岁时节欢庆, 平常的时候也总会载歌载舞,寒凉的夜风吹不散似火热情,语笑嫣然的人们兴致不减丝毫, 大有游逛一夜的打算。

    一路上,灵越走走停停, 发觉了不少趣事。

    明明是走在路上互不相识,却因为偶遇随口搭了几句话便成为勾肩搭背的朋友,分享吃食,甚至会邀请对方到家小坐。

    总之, 给人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譬如, 适才她站在街上多瞧了几眼一位小娘子手中提挈的花灯, 那位小娘子察觉之后,立刻凑过来与她自来熟的侃侃而谈道。

    “娘子是不是觉得我的花灯很漂亮?”

    她顿了下,在小娘子目不转睛地盯视里颔首。

    “那说明你很有眼光的!这可是城北俞家灯坊的花灯,他家的制灯技艺传承了七十来个年头,每一盏灯笼又漂亮又耐用,而且还可以和老板讲价!”

    小娘子笑眯眯分享着,眼神猛然一亮,犹如见到珍宝。

    “哇,娘子的裘衣真好看,不知是郢州城内谁家的手艺,光看针黹、面料便知轻软而不厚重,御寒的效果肯定是极好,比兽皮做的衣不知强上多少倍,绛色还衬肤白,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耳畔传来叽叽喳喳的夸赞,灵越低首望着闷头打量自己裘衣的小娘子,心内有些好笑。

    看来渤海百姓生性豪爽豁达,不拘小节的这一项传闻,她今儿倒是亲自验证了。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那位求知欲极强的小娘子,灵越漫不经心地侧目瞥视自己身后的那个不远不近缀着的‘尾巴’。

    长街上人潮如织,一条‘尾巴’夹带在人堆中,启珩遮遮掩掩的鬼祟尾随,生怕跟丢前方的绛色倩影,一直拿眼乜斜,仿若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随着人群前行,灵越望见空地上木堆拢起的篝火熊熊燃烧,百姓围绕在篝火旁结成一个圆圈,边跳着舞边唱着歌谣。

    无数人融入欢乐的氛围,启珩站在不远处,望向人群之外灵越孑然落寞的背影,神色微滞,蓦然沉默下来。

    她欣赏着热闹,却不曾真正置身,只因是局外人便格格不入。

    大朵绚烂焰火冲上云霄,绽开万丈华光,冲淡了夜色的孤冷,篝火的火光映亮了每个人的笑脸,突然有人指着天空兴高采烈地大声呼喊着什么。

    灵越仰首望去,面上忽然微微一凉,定睛细瞧,一粒粒细小的皓白冰晶纷纷扬扬扑面。

    “下雪了,下雪了!”

    雪色漫漫,火光灼灼,稚儿欢呼着蹦跳,人们笑声不绝,沉浸在这欢乐祥和的氛围里,瑞雪兆丰年,片片雪花带来的是丰收在望的欣悦。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中原的雪总是要稍含蓄婉约,而渤海国的雪初时若盐粒颗颗分明,俄顷便若鹅毛纷飞,一片片的坠下迷人眼,地面很快覆盖了一层薄雪。

    人们并未因大雪的到来就此归家,反倒因下雪愈加欢乐,围在篝火旁舞动得更加起劲儿。

    灵越伸出手去接雪花,柔软寒冷融化在掌心,终却了无痕迹,余下些微的刺骨之感,她的心恍惚间归于安宁,又从安宁中生出丝丝茫然。

    不过片刻的工夫,大地装点成一片银装素裹,绛色倩影独立雪中格外耀眼。

    她漆黑的眼瞳映着天地、篝火和雪,额外又多了一柄绘着除夕喜庆团圆人物图的油纸伞,伞面倾斜罩下阻挡了纷扬雪花的侵袭。

    掌中兀然被强塞进一枚炙玉,火热的温度传递至内心深处,灵越身畔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执伞静立,肩膀轻轻一沉,一只修长手掌拂去了她肩上的积雪。

    晶莹落地,悄无声息。

    说不来,倒是又来了……

    她侧目,雪白的脸庞浮现出一点子笑意,“簌簌新雪满瓦檐,皑皑冬晴覆枝桠。下过这场雪之后,离除夕就不远了,还不知你们渤海国人过年的习俗是什么。”

    启珩想了想,答道:“剪纸、逛大集、放爆竹、吃团圆饭、去瞧各类歌舞百戏,同大应过除夕的习俗相差无几。”

    “哦,乍一听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灵越的兴致索然,抬脚往客栈走,经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纤巧足印。

    启珩执伞紧随,替她遮挡风雪,鞋子踏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急急开口:“虽然形式相差无几,但是也有许多的不同。旁的不说,就说吃的东西,渤海的吃食比大应的种类还要多,逛一回集市,绝对让你吃到扶墙而返。”

    他亦步亦趋的喋喋不休,倒是让灵越起了兴致,“哦?那你倒是说几个吃食来听听。”

    “粘饽饽、酸汤子、鲸鲵肉、乾文鱼、昆布、卢城之稻、湄沱湖之鲫,你吃过几个?”

    渤海国坐拥山川河海,物产丰富,启珩如数家珍报着国中的特产。

    焰火升空,照亮她微抿着的嘴角,俨然是无话可说。

    启珩面上透出自得之色,基于君子风度,他未流露出太大的笑容。

    两人在雪中踽步而行,旁侧传来启珩笑吟吟的承诺。

    “放心,日后我会带你去吃每一样你没吃过的吃食,来年开春的时候再带你去忽汗海赏冰瀑消融的壮观之景。”

    雪落满城,溶溶月色照亮一地银霜,少女似乎是浅笑颔首。

    “好。”

    翌日晌午,灵越和启珩抵达了上京城,二人双双顶着普通人的面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假路引给城门口负责查验的兵士看,查验无误后二人顺顺利利的入了城,直奔城中一间糕点铺子。

    整洁安静的厢房内,地龙散发的热气温暖了整间房,几案上摆满香软甜糯的糕点,启珩挑了一盘晶莹剔透的糕挪到灵越手边。

    灵越冷眼睨他,一把推了回去,精致的糕点固然诱人,但她一贯不爱吃软糯的玩意儿,这番好意只有心领了。

    见她如此,启珩体贴地斟了茶递去,下首肃立禀报的中年男人瞥见王子殷勤的做派,微微瞠目,着实意外得紧。

    往昔总见小娘子们上赶子贴来,二王子一向是游刃有余的应付着,久而久之难免感到厌烦,故而有些事做起来也变得有些许敷衍,今日对待这位娘子的态度倒是——

    男人一出神的工夫舌头险些绊住,话音儿不由打了个磕巴,惹得上首那位悠悠抬起眼皮子,朝这边瞧来。

    “自从您离开上京后,咱们的人通通都遵令低调行事,大王子府上的幕僚动作频频四处笼络人心,将不少本在观望中的臣工给拉拢了过去。”

    “大王子妃的母族沈州贺氏利用您不在的这段时日,在王上面前巧言令色把本已定好的智部卿人选邢远承替了下去,换成了与贺氏联姻交好的杨氏第六子,邢远承则当了智部少卿。杨氏子仗着身为一部长官没少暗中打压邢少卿,还有您安插进中台省、忠部、信部的人近期要么是遭贬斥要么是离奇暴毙,总之大王子一派很是春风得意。”

    “雎夫人在宫中也愈发行事乖张,背地里收受臣工贿赂,给王上吹枕头风授任无才者官职,又安排美姬入宫侍奉王上,更在前不久嫔御觐见王后的时候,当众对王后言语不恭,以致王后怒极病倒。”

    “今晨宫中还传来消息,王上将于麟凤台举办夜宴,臣工亲眷会齐聚一堂,介时雎夫人将代替王后伴着王上出席。”

    男人将上京城里发生的事细细禀来,眉头深蹙,面带愁容。

    “因咱们的人接连折损却无半点回击,经此一遭,令不少支持您的臣工望而生畏,甚至生出闲言碎语,说您其实是打着前去祝贺天可汗大婚的幌子,目的是为了留在长安保命。”

    “果然啊……”

    启珩冷笑一声,露出一副早已预判到事情的模样,桃花眼泛着森森阴鸷之色,“我离开后劳什子妖魔鬼怪都显了形,不过也好,倒省得费力气一一拔出来。”

    他垂着眸子,心中酝酿的计划已然见了雏形,神情不无嘲讽,“鹿死谁手尚且言之过早,既然大王兄近来过得很风光,那么夜宴上就让他更风光一些罢。”

    也不晓得乌奕费尽心机扶植的那一批人,扛不扛得住即将来临的狂风骤雨。

    他可真是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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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鸿门宴

    灵越侧目, 微微翘起嘴角,一想到能见着暌违甚久的表姨母。

    她仿佛嗅到了令人通体舒畅的血腥味经久不散,不禁忆起冲天的火海之外那张笑得恣意的容颜。

    吴明国的叛徒, 她的仇人。

    真是时光匆匆,都过了这么久, 也不知表姨母是否还记得她这位表甥女。

    灵越眼中蓄满嗜杀之意……

    傍晚时分, 华灯初上, 渤海国王宫的麟凤台俨然热闹非凡。

    宫人或侍立一侧,或引领贵客入席。

    夜宴的主角未至, 诸人显得轻松悠闲,彼此交好的臣工围簇在一块儿谈笑风生, 亲眷们各自融入属于自己的圈子谈论着家长里短, 不动声色地攀比着夫婿家族和贵重服饰。

    直到开宴时间将至,诸人方意犹未尽的各归各位。

    片刻后, 宫人洪亮的唱喏声响起。

    “王上至!”

    “雎夫人至!”

    “大王子、大王子妃至!”

    在场诸人肃容,纷纷俯首叩拜。

    少顷, 王座之上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诸位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