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责

    “我看见你去警局了……怎么样了？”

    阮蓓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思考了一会，又一个一个地删掉文字。

    估计莫老师正焦头烂额着吧。阮蓓回想起那天中午盛气凌人又压迫十足的女人，莫恒的姐姐可不是一个善茬，张晓瑶搅和了她的大事，她会善罢甘休吗？

    正胡思乱想着，对话框忽然弹出消息。

    今天考得怎么样？

    阮蓓眸光一亮，随即回复：还行哦，都不是很难，你讲到的我都会写了(*^^*)

    莫恒发来一个大拇指表情包。

    阮蓓斟酌着问：你那边……还好吗？

    对面“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闪烁了很久，半晌，是他言简意赅的回复：没什么事，警察还在搜集材料阶段，叫他来配合调查。

    ……可是已经闹得很大了。阮蓓发出讯息。

    刘必成是什么人，不会有人比手机屏幕前这两位更清楚。

    莫恒沉吟片刻，在警局的长廊给对面的少女发去消息：不会波及到你，你好好复习，接下来还有省级选拔，不要分心。

    至于刘必成。他熄灭荧屏，透过二楼的窗户往下看去———黑色宾利低调地停在警局门口，警员上前打开车门，身着骆色长风衣的女人戴着墨镜下了车，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款款走向接待的警长。

    她与警长寒暄了一会，墨镜摘下，气势却不减。身后跟着律师等一众人员，他们在警长的带领下走进大厅。

    莫恒将手机塞进裤袋，既然莫婷来了，那这件事情就得到此为止。

    他打开休息室的门，张晓瑶紧张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莫……莫老师？”

    莫恒对她笑笑：“别紧张，我不是来审问你的。”

    他在女孩面前坐下：“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你应该就会转学。”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面：“继续留在一中，影响也不好，对不对？”

    “……他会怎么样？”

    莫恒凝视着面前低垂着头的女孩，凌乱的刘海挡住她大半张脸，她在颤抖：“他会坐牢吗？”

    莫恒一时分不清张晓瑶的想法，他明明知道那个斩钉截铁的答案，却还是斟酌着语句：“可能会。”

    张晓瑶依旧低着头：“不行啊……”她抬起脸，眼泪滴落下来：“莫老师，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希望刘必成坐牢。”

    莫恒：“那要看他对你做到……什么地步了……”

    “但是，刘必成什么都没有对我做……他……他强奸的不是我……是别人……”

    “谁？”

    “……阮、阮蓓。”

    一室寂静。

    张晓瑶在令人发毛的冷肃中轻轻呼吸，她抬眼偷看着莫恒。

    与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阴谋论不同，莫恒知道张家人拿来的日记不起什么作用，现在的风评多半是张家人引导的。

    但棘手的是，为什么张晓瑶知道阮蓓的事情？又为什么写下误导性十足的日记？

    继续查下去，张晓瑶肯定能脱罪，但这势必会把阮蓓牵扯进来……毕竟那小浪货确确实实跟刘必成有过一段……一想到这，莫恒就忍不住青筋暴起。

    莫恒沉思着，半晌抬眼，眼中冷冽的视线投向她：“那你的日记怎么回事？既然刘必成什么都没对你做，为什么你父母反应那么大？你在日记里写了什么？”

    张晓瑶沉默不语。

    或许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老师委托她送资料到主任的办公室，她依言照做。那时是放学时间，主任办公室空空如也，她本想将资料放好就离开，还没要走，房门突然打开，一对男女闪身进来。

    她五雷轰顶，呆滞在原地。

    年级里最漂亮最聪明的女孩子被刘必成压在身下，下体交合处发出“叽咕叽咕”的水声。两人暗哑却欢愉的呻吟响彻办公室。

    张晓瑶躲在一人高的绿植后面，没有人发现她。

    在急剧的震撼中，她几乎是僵在原地，望着沙发上阮蓓的面孔似欢愉似痛苦地扭曲着。

    不要……她几乎想跳出来，对沙发上纠缠的男女狠狠斥骂———没脸没皮！又或者，将刘必成赶走，她带着阮蓓离开这间污秽的房间。

    不要……她直愣愣地看着阮蓓……这么漂亮的，阮蓓……你怎么可以？

    她的阮蓓碎掉了，就在那一瞬间，化成了她日记里没有人称的第一叙述人。

    她不懂为什么，她不但想捅死刘必成，她还想读懂阮蓓。

    她将一切写在日记里。

    “我被刘必成绑缚着，他解开我的胸罩，凑近不停地亲吻我的奶子。乳晕变红透紫，我只是将乳儿往他的嘴里送得更深。”

    “他将那物放进来，我觉得疼痛，又觉得开心。我长大了嘴巴，发出呻吟。”

    “我一直没有从他身上下来，虽然明天我们依旧在办公室见面。”

    “走廊路过的时候，我故意牵了牵他的手。他一下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体育课他把我叫到办公室。”

    “……”

    日记被发现，恰好是一次机会。

    张晓瑶借昨天一晚的时间，决定将脏水泼在刘必成身上。名声坏了，辟谣再多次，永远也会让他钉在耻辱柱上。

    张晓瑶像是梦呓：“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我没法让他坐牢。但是阮蓓怎么办呢？”

    她舍不得阮蓓被人议论，但又不甘心刘必成逃之夭夭。

    “求求你，莫老师，就算是阮蓓同意，刘必成也不能……”

    “如果是阮蓓的话。”莫恒顿了顿：“她已经18岁了，对刘必成的判决并不会重判———甚至，这是只能算是违背道德的性爱关系。”

    无非是名声换名声的事情，张晓瑶孤注一掷，可惜被莫婷压了下来。

    最后，无非是以一场乌龙为结尾。

    张晓瑶一家被教育，刘必成最后也换去了其他学校。

    但知情人都知道，这是一支打错靶的利箭。若是射到正靶上，还会这么平和地收场吗？

    莫恒载着莫婷行驶在夜色中。已入深秋，街道萧瑟无比。

    莫婷坐在副驾驶，墨镜下神色不明。

    “张晓瑶是假的，真的在学校吧。”

    莫恒的手不动神色地紧了紧方向盘：“姐夫不都调走了么？还这么在意？”

    “莫恒。我给过你面子。”莫婷冷冷道：“我想查还没有查不到的。你最好让刘必成的小女友夹紧尾巴过日子。”

    “会威胁阿聪的事，你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