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沙罗曼
半个月后，佩特拉大陆西部，沙罗曼城。 这几日的天气格外的高热，城墙上的青石似乎也被烤的酥软，往日喧嚣的街道却在此时寂静，那一种寂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所有的城民们都排列在城门外，三五成群，每人前方都堆积着一堆紫红的草叶，他们神情紧张的注意着前方。 “啾” 一声鹰啼从高空而来，一只褐羽大鹰从天空落下，稳稳的停在了一只纤细的手腕上。 她是所有人中唯一没有蒙上面纱的女性，麦色的肌肤透出活力。 她的眼窝很深，鼻梁很挺，一张红唇虽然略显厚实，却有着一种异样的性感。 一块亚麻的头巾被简单的绑在了头上，露出棕红的发辫，她摸摸了腰间的弯刀，眯住一双火红的眼，透出女子少有的威煞气派。 她抚了抚大鹰的羽毛，说：“它们已经到了三十里外，大家准备” 立时，一阵令人窒息的紧张，揪住了每个人的心。 沙罗曼城的构造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形，全城奇特的只有一个城门，厚实的巨大青砖，将城市围成了一个铁桶。四个城楼顶端的巨大魔晶石，构成一个交叉的十字魔法阵图，土黄色的魔法护罩缓缓升起，笼罩了全城，唯有这群人被忽略在外。 每个人都在伸直脖子眺望，他们期待却又恐惧着什么到来，这一刻的时间，每一秒都扎在他们的心版上。 远处，一线沙漠的尽头，突然扬起漫天的黄沙，远远看去，一片黄色的风起云涌 嘶嘶嘶 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连绵成一片的回响，黄沙之中渐渐显示出了模样，一只只身长数米的巨大毛毛虫，竖着一身黑毛，高速蠕动着，密密麻麻的爬了过来 众人一片抽气。 女子沉下声音，喝道：“动手！” 一声命令，人群们立刻忙碌起来，紫红的草叶被一簇又一簇的点燃，升腾起一片红色的浓烟，数个魔法师站在后方，使用基础的风系魔法向前吹着，一时间，红色的浓烟铺天盖地的向前方涌动，然后遭遇了那片黄沙！ “吱啦吱啦” 虫群一阵骚乱。 正面面对红烟的毛虫徘徊不前，它们踌躇的动作引起了身后同族的不满，发出奇特的叫声，簇拥成一团。 城门口看到这一切的人们不禁发出一阵欢呼，一个麻脸的男人在女子身后，欣喜的说道：“红绫小姐英明，您说的果然没错。” 红绫却皱起眉头，紧紧的盯着远处拥挤的虫群，不发一语。 前方的毛虫们拥挤徘徊，后方的毛虫毫不知情的蜂拥上前，扑进了浓烟，然后，没了声息，成了僵硬躯体，原来这片红色的烟雾，却是它们致命的毒物。 一群又一群的毛虫永远的停下，但是，在它们后方永远有着更多的同伴前仆后继，没有尽头。 红烟渐薄，毛虫们依旧前进不止，魔法师体内的魔力也渐渐贼去楼空。 “天啊，它们到底有多少？”麻脸的男人惊呼着，四周的人群中一片骚乱。 红绫的指甲掐在了掌肉里，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毛虫们，狠狠一咬牙，说：“退，大家退回护罩中！” 众人闻风，慌忙的向着身后的魔法护罩狂奔，短短十米的距离，巨虫已经逼到了眉睫 “啊”最后几个来不及逃掉的城民，发出凄厉的惨叫，被毛虫生生踩过，成为肉饼，更有一个城民半个身子方冲进护罩，后半身却被一张满是利齿的**撕裂，洒下一地血肉。 人们惊恐着缩在魔法的保护后，于是，毛虫们撞击在魔法护罩之上。 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恐怖场面，无数被阻挡在外的毛虫一次又一次撞击着护壁，护罩中的人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无数张着利齿的大口，一次次击在他们上方的黄光中。 位置没有对准城市的巨虫，如洪流般从沙罗曼城两边冲过，沙罗曼城正好似一块分割洪流的坚石，不知何时，会被淹没。 城市中，每个人的心都绷着紧紧的，希望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在他们的脸上形成了一副难以言喻的画面。 浓厚的土黄色光罩在毛虫们大口吐出的酸液中越来越薄，当所有退入城门中的城民们亲眼看到，巨大的魔晶石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纹路的时候，不少人发出了绝望的哭喊。 当城外的魔法护壁烟消云散的瞬间，红绫沉痛的闭上了眼。 所以，她没有看到，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图，五个人影同时出现其中。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出现的位置会在半空，无不向下掉落了一半，方才发动了魔法，停留在了半空。 风岈低头看见下面毛虫的海洋，大叫：“哎，这是什么啊？这么一大群？” 唯一不会飞的琉璃，死死的搂住身旁月灵的腰肢，生怕一个手滑，就葬身在毛虫口中。 月灵随着风岈的声音看去，第一次，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厌恶神情，她是极其讨厌虫子的，下方此起彼伏的模样，更是让她毛骨悚然。 “是沙罗曼虫。”文森望了一眼下方的虫群们，说出了它们的身分，他这一语，提醒了大家。 风歧向前看去，看到了那个即将淹没在虫群中的城市，说：“那个就是沙罗曼城吗？” 答案是肯定的，人鱼女王的传送如此的精准，从位置来看他们正好就在城市的前方。 只不过，他们面临了无奈的选择，如果他们还想从这个城市中打听到什么消息的话，那么，他们最好在它被虫海吞噬之前，将它挽救出来。 风歧和文森同时抽出了剑刃，二人身旁爆发出一片剑光，下方的沙罗曼虫散落一片断肢残体。 风岈在此时，却不用武艺，暗红的短剑被他变化成法杖的模样，散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紫红色火焰。在这炽烈的空气中，被击中的虫身，立刻剧烈燃烧起来，转眼化作的灰烬。 转眼间，城门口。 月灵却拖着琉璃这个人形包裹，飞落在城墙之上，她环顾四周一张张惊恐莫名的脸，问：“谁是这里的主事？” 众人的眼一同投向一旁的红绫身上。 此刻的红绫早就睁开了眼，而且瞪的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被攻击的凄惨一片的虫群，说不出话来。 “小姐？这位小姐？” 月灵来到跟前，几声召唤下都没有回应，琉璃好玩的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方才拉回了她惊飞到天边的神智。 “你是，你们是”红绫霍然回头，月灵俊逸的容颜映入眼帘，她眨了眼，突然两颊感到一热。她咳嗽了一声，重新说：“请问有什么事？” 月灵微微一笑，向外一指，说：“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绫眯了眯眼睛，平复了心口不协调的跳动，回答：“那是沙罗曼虫，是这片沙漠的主人，食土为生，每一百年会出现全族的大迁移，而非常不巧，这一次，我们城的位置就在它们迁移的路上。” 不言而喻，如果无法阻挡它们的迁移，这座城必然消失在这片沙漠中。 “啊！”突然一阵惊叫从城里的传来，人们连忙回头看去，原来，不知何时，一只沙罗曼虫居然钻破了街道，从地底冒了出来，它大口吐出一滩酸液，把四周的路面融化出一片狼藉。 四周的人群惊惶的四处奔逃，此刻，不知谁家的孩子仍然站在原地，大声的哭嚎，在他上方，沙罗曼虫张开了满是利齿的大口 “锵” 一剑斩在沙罗曼虫柔软的身体上，陷了进去，然后又弹了出来，月灵吃惊的发现对方身上一道伤口也没有出现，反而她被反弹的力量弹的向后飞去。 不过幸好，这一剑却让它停顿了一下，孩子被赶到的红绫一手抱起，另一手扬起一株紫红的草叶，冒出红烟，她用力一抛，草叶正好落进了那张张开的大口中。 一阵痛苦的蠕动，沙罗曼虫倒地不动。 月灵赶到近前，看着她手中留存的几片红叶，问：“这是什么？” 红绫答：“这是曼陀铃草，唯一能够杀死沙罗曼虫的东西，它点燃后发出的烟气，有着致命的效果。不过可惜，我号召全城采集来的量，都不足够阻挡它们。” 说到最后，她不禁神情黯然。同时她心中也在奇怪，为什么外面那两个男人却能轻而易举的用剑劈开沙曼罗虫的身体？ 月灵眼睛一亮，说：“能把它给我看看吗？” “当，当然。”望着凑到近前的俊美脸孔，红绫怔了怔，连忙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月灵接过，回身向城墙跑去，她纵身一跃，落在了十几米高的城楼上。 她把草叶递了过去，如此这般的一说，然后望着自己的侍女问：“琉璃，你行吗？” 琉璃露出骄傲的神情“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拈起一片草叶，小心的放入两块无色的魔晶石之间，双手紧紧的把它们压死，开始吟唱：“香是一种隽永的流传，一叶、一花、一草、一树，融合成希望的诗篇” 一团紫红的烟云从她白晰的指间冒出，转眼将她的手掌包围其中，烟雾里，琉璃的手掌缓缓摊开，当咒语唱到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晶石恰好完全的裸露出来。 烟雾乍然一收，全部没入了晶石之中，一道红光闪过，两块分离的晶石融合成了一体，紫红的晶石中央，清晰可见一片草叶漂浮其中。 “御香师？你是御香师？！”赶到城楼上的红绫大声惊叫出来，鲜红的瞳孔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天空中，风岈无聊望着下方杀也杀不尽的沙罗曼虫，向着城池的方向喊道：“月月，有办法没？好无聊！” 月灵看过来，琉璃点点头，说：“没问题，看我的。” 这一次，琉璃连吟唱都省略了，上前一步，站在城楼边缘，红色的烟雾从她掌心的魔晶石中疯狂的涌现，凝成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的扫向下方的虫群。 每一下的动作，都让虫尸遍地，很快，堆积如山，沙罗曼虫临死前的悲鸣，在沙漠中回响。 琉璃不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手中的烟雾一淡 “琉璃！”一声低沉的喝声从身旁传来，小侍女一惊，她听出是月灵的声音，其中更是透出少有的严厉。 月灵深深的望来，一字一句的说：“你想要让这一城的人，都因为你的同情陪葬掉吗？” 琉璃一凛，流下一片冷汗，如果她就此停手，沙罗曼城必将被吞没毁灭。 想通此点，她振作精神，继续操纵着红色的大手，扑灭虫群。 “月月，你是不是太严厉了？” 此刻，早已收手落在一旁的风岈，望着小侍女泛出泪光的大眼，不禁凑到月灵耳畔求情。 月灵回头，望进他的眼中，深深的说：“你认为我错了吗？” 风岈怔住了，在这瞬间，他看到的是一种沉痛的悲伤 霎时，风岈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说不出话来。 下方，沙罗曼虫们在死亡的横扫下，终于妥协，分割成两道洪流，匆匆从城池两旁擦过。 琉璃瘫软在地上，汗水沾湿了发丝，累的不是她的**，而是精神。 自始至终漂浮在半空中的风歧和文森落在了城楼，正好听到了轰然而起的欢呼雀跃，沙罗曼城，奇迹般得到了拯救。 沙罗曼城城主府邸。 客厅之中，简陋家具和装饰，显示出一种破落的感觉，几人坐了半天，方又一个婢女出来，送上茶水。杯是粗制的陶土杯，茶是茶砖砌出来的粗茶。 他们瞪着没有茶叶漂浮的茶水，沉默着，似乎都没有什么精神。 风岈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一想起月灵那个眼神，就突然说不出来，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心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红绫大步走进了客厅，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躬身一礼，说：“我，现任沙罗曼城城主红绫，代表全城的人民，感谢诸位的救命之恩。” “咦，姐姐是城主？”终于振奋精神的琉璃惊讶的叫道，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红绫点点头，眼睛刻意在琉璃身上扫了扫，回答：“没错，我是前任城主的孙女，今年就任的新城主。抱歉，我这里太破落了，不太像城主模样。”她洒脱的挥挥手。 沙罗曼城建于沙漠之中，生活自然困顿艰难，连带她这一城之主，也没有什么奢华排场。 “姐姐说的什么话，”琉璃皱了皱俏鼻，话题一转，说道：“我只是想，姐姐应该知道很多消息吧？” 月灵目光一凝，也专注起来。 红绫答：“这位妹妹想知道什么？我竭尽所能。” 琉璃说：“我想知道有没有个叫做蓝尚的人，在这里高价购买火焰草？” 蓝尚就是月灵仇人的大名，这个消息的来源却不是人鱼女王，而是与小海融合一体的人鱼公主湘湘。 在小海的记忆中，半年前，的确有个人来到海角之地高价收购人鱼之泪，不过没有买到，他还每日驾船出海，徘徊了有一个月的时间，而那个人，就叫蓝尚。 至于人鱼女王提供的消息，就是压根没有人上门过来，他们是近百年来，唯一进入人鱼宫殿的人类。 原来尊贵的女王陛下压根就是虚晃一枪，哄的他们白做一次工，要不是还有人鱼之泪的补偿，风岈恐怕要当场闹了起来。 而从小海那里得到了另一个有关蓝尚的消息，就是当初他在收购人鱼之泪的同时，还列出了一串奇怪的名单，其中同样著名而有地域特色的，应该是生长在西部沙漠城市沙罗曼城附近的火焰草了。 于是，人鱼女王送佛送到西，发动传送魔法把他们送了过来，没想到刚好赶上了这场风波。 此番原由，红绫自然料想不到，她眨了眨眼，回答道：“妹妹说笑吧，火焰草长在八百里外的红云山中的红云洞中，但那个洞里，据说有个很厉害的魔兽盘踞，没有人敢去采啦。至于蓝尚嘛，你也看到了，我们城这么大，来来去去的人多了，有没有这个人来过，我不敢肯定。” 月灵光采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她起身，淡淡说：“我累了，城主能提供休息的地方吗？” 红绫连忙答道：“当然。我们晚上会召开庆祝会，还请几位一起参加才是。” 琉璃点点头，随她而去，而剩下的男人们一时间不禁各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