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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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桑:“……” 这让她如何接下去? 顾九卿显然不想同她闲聊下去,顾桑只好继续手上的活计儿,避免扯痛女主的头发,她尽量放柔动作,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头发擦至半干时,顾桑再次开口,试图打破这种宁静。 她翘了翘唇角,说:“大姐姐,我今日做了糕点,放在书室的,都是些口味清淡的,海棠酥,笋丁雪菜青团,如意糖栗糕,不过如意糖栗糕口感稍微带点甜,比之另两样要甜腻几分,大姐姐不喜欢的话,便不吃罢。” “嗯。” 顾九卿睁眼,白生生的小手映入眼帘,他一把捉住她的手仔细端详,顾桑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眼皮往上翻了翻,却没缩回手。 就在顾桑以为他又要趁机揩油摩挲片刻,他却松了手,啧啧赞一句:“妹妹这双手倒是巧。” 顾桑面上笑笑,将手背悄悄往衣服上蹭了蹭,顾九卿余光瞥见这一幕,漆黑的瞳仁儿愈深,最终只当没看见。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九卿黑眸掠过一抹诡谲的光芒,他似问顾桑又似问自己:“不知做其它事,可有这般巧妙?” 顾桑:“什么?” 顾九卿看她一眼,低眉看向堆叠在腰腹的裙踞:“没什么。” 显然,顾桑未能领悟其意。 待湿发全部擦干,顾桑将帕子放置一边,拿起梳子梳理顾九卿的头发,她不会挽发,便将头发梳的更加顺滑。 做好这一切,她甩了甩右手:“好酸。” 顾桑抬眸冲顾九卿一笑,笑得甜淡,水灵灵的眼睛带着讨巧卖乖的意味:“大姐姐,看在我卖力擦头梳发的份上,可有奖赏?” 顾九卿道:“免你三日练字。” 顾桑嘟囔,使起小性子:“这算什么奖赏?我不要。” 她伸手抓出顾九卿的衣服,轻轻摇晃:“大姐姐~” 顾九卿视线落至衣角上的嫩白小手,清磁的声线略带一丝哑:“你想要什么?” 顾桑小声道:“大姐姐不要拴着长命,好不好?” “偿命?”顾九卿顿了一瞬,似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是那只鹦鹉!它不听话,总想逃,便只好将它关起来,禁其双足,等它适应过后,自然不会拴着。” 顾桑怀疑女主内涵自己。 她仰头看顾九卿,继续摇晃着他的衣摆:“大姐姐,它是一只鸟,喜欢天空,喜欢飞翔,喜欢自由,你老关着它,想掌控它,它会不高兴,会不开心,会抑郁至死。长命就是个不知人事的小畜生,大姐姐跟它什么真?” 顾九卿直视着顾桑的眼睛,薄唇轻勾:“便依了妹妹,将它放了。” 顾桑开心道:“大姐姐最好了。” 顾九卿确实将鹦鹉给放了,可小家伙刚得自由,转头就跟着顾桑一路飞回了荷月院。 顾桑不知顾九卿所谓的‘放’,是彻底放它自由将它放飞,还是只是不再拴着,就在她打不定主意是否给顾九卿送回去时,陌上过来了。 陌上看了一眼顾桑肩膀上的鹦鹉,恭敬道:“三姑娘,主子命小的将鹦鹉捉回去。” 还没等顾桑说话,鹦鹉一看见陌上就准备逃窜,哪知刚展开翅膀,也不见陌上怎么动作,轻易就将其抓住。 “顾桑!主子!”鹦鹉振翅嚎叫。 陌上抱歉一笑:“对不住,惊扰了三姑娘。” 顾桑眼睁睁地看着陌上带着鹦鹉回去复命,第二天便得知,小家伙又被顾九卿关了起来,脚上重新戴起铁链。 她去问顾九卿:“大姐姐,说话不算话,不是答应我将鹦鹉放了吗?” “依妹妹所言,我确实放了。”顾九卿觎她一眼,颇为无奈道,“可它要跑,我有什么办法,这可是妹妹送给我的东西,弄丢了岂非我的罪过。” 顾桑气得红了眼眶,当然也有做戏的成分:“大姐姐成心戏耍我。” “妹妹说笑了。”顾九卿说。 “既然……”顾桑咬牙,“大姐姐不喜欢,便将鹦鹉还给我。” “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归还的道理。”顾九卿漂亮的眸子一片森冷漠然,字字轻吐,“除非,我不要。” 只有死物,他才不要。 顾桑定定地盯着顾九卿,抬手抹了抹泛红的眼眶:“如果我能让它老老实实呆在昭南院,大姐姐可不可以永远放了它。” 顾九卿轻轻摩挲着指腹,忽的笑了起来:“妹妹这话我可不理解,既老实呆在昭南院,又何谈永远放了,岂非自相矛盾?” 不过是囚笼大点小点的区别。 顾桑再次见识到女主骨子里的卑劣与无耻,一时竟无言以对,还没将鹦鹉的自由问题掰扯明白,前院便传来了动静。 是顾皎回来了。 只是顾皎的精神面貌不太好,遭遇更是令人唏嘘。 顾皎被卖到南方一家李姓富商,被李家二少爷看上收做通房丫头,顾皎自然不愿意,哭求了无数遍,求李家放她回家,告知李家她是忠毅伯顾家的二姑娘,李家不信只当她故意诓骗!笑话!顾家二女会被人牙子以爬床贱婢的名义发卖,说出去谁都不信,直到京中寻人启事的画像传入李府,才发现真真是京城权贵家的女儿,哪怕是庶女,自也比李家这种商户贵重。 “皎皎,娘的皎皎啊,你终于回来了。” 蒲姨娘在柳嬷嬷的搀扶下,近乎于踉跄的步伐扑将过来,一把抱住顾皎哭的泣不成声。担惊受怕一月有余,总算寻回女儿。 顾皎只是呆呆地看着蒲姨娘,看着眼前这个消瘦却不减风韵的妇人,感受着娘亲久违的温暖怀抱,却是不言不语。 回来了吗? 真的回家了吗? 那些被人牙子毒打的噩梦真的远去了吗?有着这样惨痛的经历,她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皎皎瘦了。” 蒲姨娘颤着手抚上顾皎的脸,原本娇艳如花的脸蛋儿此时瘦得露出尖尖的下巴,瘦得几乎脱了相,皮肤也失了往日的光泽,可想而知遭了多大的罪受了多大的苦。 好恨,好气,谁将她的皎皎害成这般模样,是顾桑,还是其他人? 蒲姨娘难受的心都碎了,却强撑着安慰:“无碍的,姑娘家瘦点好看。只要娘的皎皎平安回家便好,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昔日娇俏明艳的少女变成如今精神不振呆傻的模样,顾显宗亦是痛心。 他道:“皎皎,听你娘的话,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爹爹替你做主。” 顾皎总算有了反应,呆滞地转动眼珠看向顾显宗:“做主?” 爹爹真能给她做主,庇护她后半生? 顾显宗说:“害我儿的凶手,爹爹定会将其绳之以法。” 顾皎依偎在蒲姨娘怀里,没有说话。 “二姐姐!”一道又惊又喜的声音乍然响起。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抹身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是顾桑。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额头发丝凌乱,细密的汗珠涔涔而下,显然是一路狂奔所致。 “佛祖定是听到我的祷告,将二姐姐平安送了回来。” 顾桑跑到顾皎面前,双手紧握住顾皎的手,眸眼里的欢喜溢于言表,那份发自肺腑的真诚表现的恰到好处。 “二姐姐回来便好。以后,我们姐妹都要好好的。”质朴的语言最能让人动容。 顾皎想将手缩回,却被顾桑握的更紧。 下一刻,手心一暖,被塞了个热腾腾的汤婆子。 顾桑说:“二姐姐的手好冰,暖暖吧。” 顾皎情绪瞬间激动,一下子扔掉汤婆子:“不要你同情,不要你假好心。” 蒲姨娘护女心切,一把推开顾桑:“不许碰皎皎。” 顾桑顺着力道被推的踉跄坐在地上,她迎上蒲姨娘愤怒的目光,明显瑟缩了一下,垂眼盯着地上的汤婆子,神情黯然低落,手足无措地揪紧衣摆,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我……” 蒲姨娘更是以身挡在顾皎面前,柳眉竖起,怒瞪着顾桑,像是生怕顾桑会伤害顾皎一样。也许顾桑没有害她女儿,但两位姑娘一道逛的庙会,结果顾桑好端端的回了家,顾皎却受尽折磨,怎能不气怎能不怨。 明明该同情的是顾皎,可对比失落无助的顾桑,大家心里的秤有所偏斜。 顾皎明显感受到下人们异样的目光,顾显宗亦是紧皱眉头。 蒲姨娘为顾皎担忧的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如今女儿归家,自是满腹心思都在顾皎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周遭微妙的变化。 施氏将顾桑从地上拉了起来,顾桑对她强挤出一丝笑容:“母亲,我无事的,姨娘只是担心二姐姐。” 看着小姑娘懂事的样子,施氏火气更旺,有心替顾桑撑腰,不打算轻易揭过去,沉声斥道:“蒲姨娘,你一个长辈竟对个小辈动手,也不怕人笑话。你心疼女儿,可三姑娘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关心一下姐姐,却被你这般粗鲁对待。顾府的姑娘血脉相连,理当同气连枝,你却处处离间姑娘们之间的感情,是何居心?” 顾桑垂眸,遮住了眸底真正的情绪。 怎么办?感觉自己像个搅屎棍! 顾皎被找回来,她必须露个面。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顾皎的妹妹,顾皎出事后,她又表演了一番姐妹情深的戏码,不出现说不过去。 还是女主好,想不来就不来,谁敢议半句。 蒲姨娘气得浑身发颤,眸中愤恨之色尽显,全没注意到顾显宗的脸色越来越黑,控制不住想要同施氏当面对峙,却被身旁的柳嬷嬷狠狠掐了一下胳膊。 柳嬷嬷躬身道:“夫人,姨娘只是太过忧心二姑娘,一时失态才会误伤三姑娘,还请夫人和三姑娘谅解。” 蒲姨娘这时也反应了过来,顾桑究竟有没有害顾皎,根本就没有证据。为了顾皎失踪的事,她失态的次数太过频繁,甚至当面顶撞主母,还有诸多不得体的行为,状若市井疯妇,如果继续下去,恐怕她的顾郎也会对她失望。 在顾郎面前,她是小意温柔的解语花,不同于施氏的刚毅强悍,这是她抓住顾郎的法宝。 蒲姨娘扫了一眼顾显宗,顿时一惊,顾郎并不喜欢后宅争斗,她的屡次失态正在让顾郎远离。 蒲姨娘收起无谓的好胜之心,抬手轻抚鬓发,略侧着身段,福身认错:“夫人教训的是,是妾失了分寸。” 顾显宗抬眼正对上蒲姨娘的侧脸,线条柔和,皮肤光洁保养得当,那副羸弱的柔美姿态轻易就激起了男人的怜惜。 顾显宗面色稍霁。 顾桑暗叹。 难怪便宜爹宠爱蒲姨娘,这勾人的狐媚子劲儿施氏可做不来。 随即,蒲姨娘转头看向顾桑,面色满怀歉疚之意,且露疲惫柔弱之态:“三姑娘,对不住了。皎皎失踪后,我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日噩梦连连,不知是谁害了皎皎,看谁都像是凶手,这才无故推了你,还有之前恶意揣测你的事,也是我做的不对,三姑娘不要同我置气,可好?” 顾桑心中暗笑,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没料到蒲姨娘竟会给她道歉的表情,似受宠若惊,又似无措,她小声回道:“我知道姨娘是为着二姐姐才会变成这样,姨娘怪我没有保护好二姐姐,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不会生姨娘的气,就算姨娘打我骂我,我也不会生气,这样我心里会好过一些。” 变成哪样?谁要打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