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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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桑心中哀嚎不已。 这都叫什么事,秦缺的事怎么都算不到她头上,再说女主和秦缺的关系,也就是女主琴技高超获得秦缺这个天下第一琴师的褒奖,并获赠一本琴谱罢了。 秦缺都是半截身体入土的白发老人,老人家活了半辈子该是最通透,也不知跟眼前这个年轻貌美的毒女人有何仇怨? 顾九卿慢悠悠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向毒娘子:“来者皆是客,毒娘子不妨先放了舍妹,凡事好商量。” “商量?”毒娘子扬手打翻茶盏,冷哼,“我可没想同你商量,你跟秦缺什么关系,他那么嗜琴如命的人,居然将世间仅有的孤本名谱送给你?” 顾桑听得一头雾水。 女主跟糟老头子能有什么关系?顶了天算有些师生情谊,要不就是忘年交。 顾九卿抿唇,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瓷片,长睫遮掩下的眸光阴翳难测。 “名谱乃能者得之,关系乃知音相觅。毒娘子以为我们还能有何关系?不过同是惜琴爱琴之人。” “知音?那就是志趣相投。”毒娘子咬牙切齿地看着顾九卿,一个没控制住手下使了力,掐的顾桑差点背过气,她使力掰着毒娘子的手,却丝毫撼不动。 窒息感如影随形,顾桑觉得自己再不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要挂了。 顾九卿扫她一眼,说:“再不松手,人就要死了。” “死就死。”毒娘子嘴上这般说着,但见顾桑仅剩半口气,却是松了手。 顾桑身子一软,就要倒地,腰间却袭来一只手,是顾九卿扶住了她。他扶她靠在塌边,等她剧烈咳嗽半天,缓和过后,方又倒了杯水,喂她喝下,顾桑才觉得没那么难受,感觉自己得以重生。 “先歇着。”顾九卿说。 毒娘子冷眼瞧着:“都说顾家嫡女性情清冷,无一人无一事可入心,你对这位庶妹挺上心,倒教我刮目相看。” 顾九卿沉眸:“我不管你跟秦先生有何深仇大恨,但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今后再有下次……” 话没说完,但威胁之意尽显。 毒娘子从不受人威胁,觉得京城世家女的威胁不过就是惩口舌之快。如果她知道顾九卿远在千里之外,却能将她囚困在沙漠叫天天不定叫地地不灵,满身毒药都不能让她脱身,估计就不会这般轻敌了。 “我毒娘子行走天下,恩怨分明,如果你告诉我秦缺那个混蛋的行踪,等我将负心汉千刀万剐,我自然不会找你们姐妹二人的麻烦。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以身试毒,尝百毒受尽痛苦,肠穿肚烂而死。” “负心汉?毒娘子你又美又飒,秦缺一个糟老头子……”顾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开口道,“我见过秦缺,头发又白,脸上皱纹跟老树皮似的,你们相差也太……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你怎么会?” “怎么不能?他……”毒娘子话说一半,忽的停顿,心道这两姐妹怕是不知道秦缺的真面目,顾九卿跟秦缺怕是当真没那种关系,她自然不会揭穿,遂咬牙道,“那是本娘子以前瞎了眼,现在我只要他生不如死。” 竟敢将她困死在沙漠,如此负心薄情之辈当诛。 毒娘子再次威胁顾九卿:“我没空跟你绕圈子,他在哪儿?不说,我就先拿你这好妹妹试毒了。” 说着,一个闪身就来到顾桑身边。 顾九卿说:“往岭南去了。” 毒娘子手下动作一顿,审视地看着顾九卿,似乎在确认话中的真假:“你们这些贵女最是清高,处处以风骨规矩标榜自身,你会出卖一个赏识你琴艺赠你名谱形同恩师的人?” 顾九卿淡淡道:“这不叫出卖,而是识时务。” 末了,又道:“毒娘子拿捏的可是我……”他一顿,转眸看向顾桑,幽幽道,“我最疼爱的妹妹的性命,我有的选吗?” 顾桑愣愣地看着顾九卿,心中存疑,女主真的已经拿她当最疼的妹妹吗? “你要是敢骗我,我保证你比秦缺的下场还惨。”毒娘子似乎相信了,丢下一句狠话,跳窗出去,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顾桑确定毒娘子已走远,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个女人真跟秦缺那老头子有一腿?” 顾九卿扯唇道:“妹妹觉得呢?” 顾桑咕哝道:“我怎么知道,我跟秦缺又不熟。” “我跟他,也不熟。” 顾九卿低眉,盯着顾桑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青紫红痕,转身从博古架上取出一个棕褐色药瓶:“活血化瘀膏,早晚一次。” 顾桑一愣,从镜中看到自己被掐的惨不忍睹的脖子,才知是给她用的伤药。 “谢谢大姐姐。” 她伸手接药,顾九卿略一抬手,便打开瓶盖,指腹往药瓶里一勾,勾出一点药,径直往顾桑脖上抹去。 清凉的药膏同肌肤相触,顾桑甚至能感受到清凉中的那一点温热触感,是顾九卿的指腹在她脖间来回摩挲。 顾九卿眼眸漆黑,神情极为专注。 顾桑没来由地心一慌,想要缩脖子,却被顾九卿制止:“别动,很快就好。” 为了上药仔细,顾九卿倾身,离她又进一步。绵薄而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面门,顾桑身子一僵,并没从女主亲自给她上药事件中感受到多少感动和欣喜,反而只觉窒闷。 姐姐教妹妹写字,姐妹同塌共枕,姐姐帮妹妹上药等等,或许在外人眼中,是姐妹之间关系亲近融洽的体现,可却让她频频感受到越界的危机感。 明明看似很正常,可又不该这样。 该是她攻略女主,傍上女主这个生杀予夺的未来女帝,走上人生巅峰,可怎么会觉得有一种反被女主攻略的错觉? 女主要真像她想的那种不正常,她该怎么办,能及时抽身,改抱别的大腿吗? 这个念头不只一次徘徊在脑间,为了缓解那份惶恐不安,顾桑只好转移注意力:“大姐姐,秦缺当真去岭南了吗?” 顾九卿:“嗯。” 顾桑僵直着脖子,说:“毒娘子张口闭口就是要秦缺千刀万剐的,这样不会真的害死秦缺吧?” 顾九卿上好最后一处药,将药瓶塞到顾桑手中:“他死不了。” 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药味,顾桑低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左手药瓶,右手瓷娃娃,她下意识退后两步,拉开和顾九卿的亲密距离,疑惑反问:“毒娘子一听名号就是心狠手辣,擅长下毒害人之辈,这样的人向来随心所欲惯了,人命也不会当回事,大姐姐非毒娘子,又如何得知?” 看着两人陡然拉开的距离,顾九卿略微皱眉:“不是跟秦缺不熟么,他的生死与你何相干?” 重新回到安全距离模式,顾桑也不再就着秦缺的事情追根究底,她笑笑:“确实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就随便问问。” 顾九卿唇角往左侧一勾,掀开珠帘,抬腿走到外间:“好一个毒娘子。” 陌花正躺在地上,毫无知觉。屋门大开,外面的仆婢亦是倒了一大片,昏迷不醒。 顾桑看着眼前的一幕,惊道:“陌花她,还有他们,中毒了?” 顾九卿查看了一遍陌花的情况:“不是毒,是迷药。”虽只是迷药,却不是普通迷药,无色无味无觉,连陌花陌上都中招了,毫无反抗之力。 顾桑一听不是毒药,稍微放心。 毒娘子进出顾府如入无人之地,还药翻了满院子仆人,确实是个危险角色。秦缺就算真如女主所说的死不了,估计也得脱几十层皮吧。 顾九卿伸指往其脖间轻轻一点,陌花随即转醒,第一件事却是跪地请罪。 “主子,是奴婢没用,请主子责罚。” 顾九卿看一眼地上的陌上,狭长的凤眸迸射出森寒的光:“都是不中用的东西,再有下次,回狱楼改造。” 陌花脸色刷地一下惨白,无比羡慕仍在昏迷的陌上,为何先醒来的是自己,她垂眸:“是,主子。” 此刻的顾九卿,浑身散发着骇人的阴寒气势,直教人胆战心惊。 顾桑缩着脑袋,站在顾九卿身后,她是第一次听到狱楼这种陌生名字,这种类似某种暗黑的组织机构名讳,她确信没在原书中见过,肯定又是一大隐藏剧情。 狱楼,地狱之楼,想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对于‘狱楼’的疑惑不同于秦缺毒娘子这种情仇之事,也不敢像刚才那般随意试探发问。 顾桑其实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将自己藏起来。狱楼肯定跟女主相关,或是女主背后的某种势力,女主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当着她的面暴露出来? 她是女主的妹妹,可也是个心怀鬼胎的妹妹。有原主那个前车之鉴,女主竟敢自爆雷区?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如果自己脸再大一点,是不是可以认为,女主对她的心思真是细思极恐啊。 * 顾桑又做噩梦了。 她梦到了十八层地狱,一层层从拔舌、剪刀、铁树、孽镜等十八层地狱穿过去,在最后一层,她看到了浑身被黑暗笼罩的顾九卿,黑袍加身,被阴森黑气环绕,然后,她就被顾九卿的黑雾吞噬殆尽,永坠黑暗阎罗。 呼,吓死了。 也不知道这般诡异的梦境预示着什么,是不是继续攻略女主的下场就是,等待她的依旧是地狱般的结局。 顾桑很是萎靡了几天,虽照旧去昭南院练字,却是无精打采,整个人闷恹恹的,像是大病了一场。 顾九卿以为顾桑生病,探手试她的额头,却被她惊吓般地躲开。 手顿在半空,顾九卿眉心深凝,似不虞。 许是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顾桑描补道:“最近日日抄写《关鸠》心有所感,想的太过出神,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大姐姐,我还以为是陌花呢。” 顾九卿收手回袖:“哦,说来听听,有何启发?” 顾桑微微垂眸,有些不好意思道:“关关雎鸠,君子好逑。我想到自己来年就要及笄,母亲应该会给我找个如意郎君吧,也不知那个人会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顾九卿冷冷打断:“原来妹妹是想男人了?” 顾桑:“……” 她是想暗示女主,自己是正常女孩子,倾慕的对象只会是男。 结合近日女主的种种怪异亲密举动,她觉得非常有必要提醒女主。女主没跟她挑明过,她又不能将这种事摆到台面上分说,总得给自己留有余地,万一是自己误会呢? 虽然,这种误会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万一呢。 她抬眸看向顾九卿,面色微红又露难堪之色,像是被气到了,胸脯微微起伏:“少女思慕不是人之常情么,大姐姐有六皇子,六皇子对大姐姐情深不移,事事以大姐姐为主,大姐姐自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原本只是羡慕大姐姐得遇六皇子这般的良人,真心祝福大姐姐,可现在每每读写《关雎》,心里大受震撼,我也希望能遇到像大姐姐和六皇子,或是像书中男女那般真挚的情感。” 顾九卿轻轻摩挲着手指,看着顾桑的眼神晦涩深沉。 “妹妹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顾桑低声道:“大姐姐,我不懂。” 顾九卿冷笑:“我看你倒是懂得很,比如我和六皇子,我和你……”一顿,他不耐道,“今日到此为止。” 顾桑低头看着纸上未练完的字,放下笔毫,轻轻‘嗯’了声,起身往外走。 纤细的手指刚刚拂上珠帘,身后便传来顾九卿幽幽沉沉的声音,当顾桑听清楚顾九卿说的什么后,却是手指冰凉,浑身僵硬。 他说:“我要的便是妹妹所思所想的,妹妹给吗,敢给吗?” 顾桑不自觉攥紧珠帘,莹润的珠子被拽落而不自知,她不敢回头去看顾九卿的表情,但能清晰地感受到如芒在背的两道炙热视线,她头皮发麻,近乎于抓狂。 静默良久,空气中响起一道低若蚊音的回应。 “不,不,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