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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桓煊扬起嘴角。 这猎户女有一说一的干脆性子,却是他喜欢的。便是在云雨时也是如此,得趣就是得趣,不会扭捏作态,也不会刻意逢迎,甚合他心意。 一旁的马倌却知道这是匹难得的宝马,慌忙道:“启禀殿下,此马性烈难驯,恐怕会伤到娘子。” 桓煊却对马倌道:“牵出来。” 马倌吓得冷汗直冒,方才说那马性烈难驯,却不是他找借口,这马折腾得犹如羸马,正是因为性子极烈。 他真怕这美娇娘有个三长两短。 可是齐王殿下有命,哪有他一个马倌置喙的道理,他只得将马从厩中牵出,带到校场上。 桓煊顿住脚步,撩起眼皮,略带挑衅地看了眼随随:“你若能驯服它,这匹马便是你的。怕么?” 随随从马倌手上接过缰绳,回头冲他嫣然一笑,便算作回答。 第24章 桓煊叫她那一笑勾起了兴致, 抱着臂拭目以待。 玄马脾气果然暴躁,不住地甩着头,想要摆脱桎梏。 不但是马倌, 连跟随桓煊而来的侍卫们也替这娇娘子捏一把汗——这样烈性的马, 便是他们也没把握能一次驯服。 马倌要去搬踏石,随随道了声“不用”, 右手挽缰,左手捋了捋马头,顺着脖颈抚摩到马脊,动作轻柔而缓慢。 桓煊看着那只手在马背上轻轻滑动, 不知怎的不自觉绷紧了脊背。 玄马起初蹶着前蹄抗拒,可随随丝毫不慌,仍旧不疾不徐地轻抚马背,不多时, 玄马竟慢慢平静下来。 随随又顺着马脊摸回马头, 轻轻拨了拨玄马竖起的耳朵。 桓煊的耳朵也莫名痒了一下,他偏过头去, 低咳了两下。 随随并未察觉他脸色异常,专心致志地安抚躁动的烈马。 玄马在她细致耐心的抚摩下, 终于微微俯下头颈,耳朵朝向两侧,甩了甩尾巴, 发出轻轻的嘶鸣。 马倌暗自惊奇, 这烈性的畜牲,今日倒是一反常态的温驯,莫非连它也通人性,知美丑, 见了美人便俯首帖耳了? 他却不知道,随随自蹒跚学步起便开始与马打交道,从小到大骑过的马不计其数,这手法看着寻常,其实是她和无数马匹打交道累积出的经验。 看着火候差不多,她收回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撑,整个人便掠了上去,身姿翩然,仿佛穿花蝴蝶,掠雨新燕,端的是赏心悦目。 这身手不止令桓煊惊艳,一旁的侍卫们也情不自禁地低声喝彩。 随随落到马背上,那玄马却没那么好对付,它似乎察觉到上当,使劲地挣跳腾跃,奋起前蹄,几乎人立,竭力要将背上的人甩脱下来。 然而随随仍旧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牢牢抓着马缰,快速在手腕上缠绕了一圈。 缰绳像藤曼一样勒进她皓白的肌肤里。 随着马背的倾斜而起伏款摆,她笔直修长的双腿轻夹马腹,因用力而绷紧,拉出漂亮惑人的线条。 桓煊莫名感到腰腹处一阵发紧。 玄马似乎知道背上那人的难缠,忽然放开四蹄狂奔起来。 侍卫们不禁发出低声的惊呼,那马倌吓得腿都软了,即便知道齐王殿下一向赏罚分明,可那是他宠爱的姬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焉知会不会迁怒?他心中哀嚎“吾命休矣”,几乎哭出声来。 一个亲卫忍不住向桓煊道:“殿下,这马不好驯服,再这么下去鹿娘子恐有不测,要不属下骑马追上去吧……” 桓煊抬手制止他:“不必。” 他仍旧抱着臂,面无表情地望着马上的女子:“她可以。” 玄马绕着校场发足疾奔,快得几乎只剩下残影,随随却始终稳稳坐在马背上,玄马跑到校场边缘,忽然撒开四蹄,纵身一跃,朝着围栏外跳去。 这一跃有一人多高,一人一马跃至最高点时,侍卫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桓煊也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却见女子微微抬起身子,将全身重量压在马镫上,松开缰绳,随着玄马一跃,几乎离开马背,却在四蹄触地的瞬间,又稳稳落了回去。 众人俱都长出一口气,那马倌双股颤栗,汗如出浆,差点一个没站稳软倒在地上。 玄马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将背上之人甩脱,终于渐渐消停下来,随随见它放慢脚步,微微垂头,一双耳朵软趴趴地垂下来,便知它终于认命。 她笑着挠了挠马颈,轻轻牵动缰绳,拨转马头,缓辔绕着校场小步跑了一圈,回到桓煊面前。 桓煊望着那一人一马由远及近,冬日斜阳在女子身上镀了层暖融融的金色,她显然也费了不少力气,出了层薄汗,濡湿的额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发髻跑散了,素银簪子不知坠在了何处,乌黑长发如丝缎在风中轻舞。 她整个人好似被雨水洗濯过的花朵,双颊如染上了夏日海天之间的霞光,琥珀色的眼眸格外亮,闪动着欣然光芒,却依旧冷静镇定,似乎只是完成了一件本该完成的小事。 桓煊忽然觉得马上的女子有些陌生,简直可说熠熠生辉。 苍穹、枯树、扬尘,甚至她那身难看的胡服,都成了乏味的背景,她仿佛是这苍莽天地间唯一一笔浓墨重彩。 可是怎样的丹青妙手才能绘出这样的色彩来? 有那么一刹那,他忘了女子的出身,忘了她是阮月微的替身,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