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归来(12)
自那以后,安思弦动不动便会来风府缠着她,有这个闲心,一直落下的早朝却不知道去。 风老爷子在屡次劝说无果后失了耐心,怎么说也不能让自己养了十几载的闺女,被这只不识好歹的狼崽子给叼了去! 屡次上朝弹劾,却无果。 差点被气的半条老命没了。 整天在风府问候安思弦家祖宗十八代。 可谁让安思弦虽年纪轻轻,在朝中地位却与之不相上下,同为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安府家主呢? 七年暂别,并不代表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会因此逊色分毫。 甚至于他一手掌握多位大臣的家中秘事,自然畏惧他几分,无人敢得罪这位权贵。 想当了那么多年的官,谁还没点不能与外界说的? 反倒是当今圣上,原本并不在意,这一来二去,倒是对此事起了好奇之心。 据他多知,那安思弦看似风流多情,实则却是个绝对痴情之人。 他并不认为他的感情,会因这短短七年时间就有所变化。 是的,很短。 七年时间,真的很短很短,短到他有时甚至怀疑,那一日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难以醒来的噩梦,就好像她从未离开。 当今圣上,夏无澜。 苦心孤诣筹谋二十余年,后联合当时的顾如晦之子顾风眠和安老将军之孙安小公子杀入宫门,血洗皇城。 从一名默默无闻的皇子,摇身一变成为南夏新皇。 阴晴不定、心狠手辣,造成杀戮无数。 然而他登基为帝后,做的第一件却不是肃清残存的余党,而是求娶了当时在旁人眼里丝毫没有任何瓜葛的顾氏第三女顾念之,奉为皇后。 当初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不过,那毕竟也是当初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人唏嘘,两人逐渐彻底走上对立面,终是一段孽缘。 他还活着,而顾念之,只是生活在记忆中的人物。 试问十几年前的京城,有那个富贵子弟、名门公子,不曾为她神魂颠倒,哪想结局却是那般。 若是有人在他们面前说她是妖后,定然又要与之辩解一番。 “将那位风小姐的画像拿来。” 夏无澜轻拂起丝质的黑色金边长袍,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款款坐落下来,却四溢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平日里,他私服便喜欢这么穿着。 皇上长得好看,就是过分好看了,眉毛细长,瑞凤眼,皮肤近病态般苍白,唇似滴血般殷红,又因气质偏阴柔,只不说话在那里,如鬼魅般凉嗖嗖地渗人。 “是。” 小太监哆哆嗦嗦着应下,退身离开,抹了把额头的虚汗。 他已经近几天来换下来的第六批了。 他的脾性着实不适合做皇上,什么事都按着自己喜恶来,偏武功高强,又有雄才伟略。 自唯一的对手,曾经的第一大国镜月陛下——千镜玥,身死后,他便再无敌手,地位无人可撼动。 夏国各方面的确在蒸蒸日上,就是人数骤减。 也罢……这种事,谁能说适合不适合呢? 千百年后也不见得会见分晓。 待他走后,夏无澜轻叹一口气,伸手,缓缓打开一个箱子,是红木漆的,很贵重。 里头,是一根金色的簪子,雕饰华丽。 苍白冰凉的指尖轻轻在它上面划过。 他还记得,曾经他们大婚的时候,他是怎样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别入她发间的。 终还是错过了…… 痴恋爱恨也好,百年孤独也罢,这都是他应该承受的,这是他的报应。 他现在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守护他们共同的夏国。 活着吧…… 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他合上盖子,缓缓阖上双眼…… “父皇!” 一个约莫六七八岁的孩子迈着小短腿从外头跑进来,穿着奢华金丝衣袍。 只是奇异的是,那张尚且稚嫩的娃娃脸上,长了一双淡紫色狭长的双眼,而且那头长发是银色的,很美,像柔滑的丝绸,似洒落上一层朦胧的月光。 透着股妖异,长大必美如妖邪。 夏无澜瞬然间睁开眼,低下头去,慈爱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怎么了?” 可眼底却飞快地掠过杀意!只不过很快便被掩去了。 看他这神色,定又是遭了欺负。 该死!他都下了圣旨,该杀的也都杀得差不多了,怎么总有人不长记性、不知死活! 银色的小脑袋埋进他腰际:“父皇,今天又有人和儿臣说,我与您长得一点都不像,不是亲生父子……” “谁?” 双眼已经透出赤红,带着近乎癫狂的偏执与扭曲。 “是周二家的,他一直与儿臣在学堂念书……” “杀了便是!” 夏无澜淡淡启唇开口。 谁敢说他们的孩子不像他,他就把他们都杀光!看日后谁还敢说一句!看到底像不像! 他低下身,眼神慈爱地让人头皮发麻,可小皇子却恍若未觉,淡紫色的眼睛,一派崇拜仰慕地望着他。 他蹲下身,对上孩子清澈透亮的双眸,耐心地谆谆教诲。 “小夜,你是太子,太子就要有太子的威严,男子汉大丈夫,不可成天哭哭啼啼。” “往后若再有这种事,你不必再来告知与我,直接叫下人打杀了便是。” “记住,你是太子,你有绝对的权利和能力,让那些你不喜欢的声音通通闭上嘴。你有那个资本。” 夏千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记住了,他是太子,他有权利,他可以杀人,只要惹他不高兴。 “是,父皇。那,儿臣告退。” “退下吧。” 夏无澜闭上眼睛,有些乏了。 小德子怎得还不把画像送过来?罢了……反正也并无什么兴趣。 不过心血来潮,想看看那位能让安思弦提起兴趣的女人,究竟什么样罢了。 这样也好,想来如此,以后下了地府去寻她,也少了一个人与她相争。 又是一年祈福,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去看看你。 奈何那年你走得匆忙,最后竟连尸体都未与他们留下。 夏无澜闭着眼,靠着椅背,位于刻有繁复花纹的椅子上闭目小憩。 却没有发现,门口早该离去的小太子缓缓回眸,原本的淡紫色双眸逐渐一派幽深。 才不是太子。 才不是…… 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