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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堂 第47节

    二太太嘲笑他:“这一桌子的妇人可不都是你一眼的功劳,但凡多看两眼,也不至于被——”

    老爷子连忙叉一块樱桃堵住了她的嘴,二太太吐了核,淡笑着嚼了咽下,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老爷子喝了两口酒吃了一个鸡翅膀,咂巴着嘴又贴到二太太耳畔说道:“反正我看着挺好,就是家境差了点,不过人好,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我们家又不缺钱。”

    二太太不喜他吃饭咂巴嘴,头稍稍偏移了一点儿,淡然问他:“喔?什么地方让你瞧着好了?”

    “长得好。”

    “没正经。”二太太虽是明知故问,但想着在子女的婚事上他或许会严肃对待,心里有些失望,想他几十年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没正经。”二太太虽是明知故问,但想着在子女的婚事上他或许会严肃对待,心里有些失望,想他几十年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晚饭喝了两杯酒,越城兴致高涨,虽然坐上了车,始终不肯放她们回家,于是四人叫司机又折返去了舞厅。

    舞池里,朱丹还是偶尔会踩到他的脚,只不过现在踩的理直气壮,好像他欠了她许多的债务,需要委屈一双脚来偿还。

    第七十九章

    朱丹望着舞池里的男女,勾肩搭背,只有在这种情形下男士可以正大光明的揩油。据说清朝那会就有了交谊舞,肌肤相触,衣袂相蹭,蹭上一夜能擦出火花来。

    她这样说,越珒却不完全赞同,他笑着道:“有些人,即使两人衣服都擦破了,也擦不出来一星半点的火花。”稍钝,“可见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我们的火花可不是擦出来的!”她双脚踏到他的皮鞋上,狡黠道:“你忘啦,分明是踩出来的!”

    越珒宠溺一笑,任由着她欺负。须臾说道:“我和你跳舞,手占了便宜,脚却吃了亏。”

    朱丹捂着嘴哧哧发笑,她认为男人吃些亏反倒显得可爱些,尤其像他这样成熟的男人,让他这样的人吃瘪是需要一种手段的,她没有手段,全凭他一厢情愿配合,不过是仗着他爱她。

    四人跳了两曲便退到一旁休息,朱丹一口气饮下半瓶汽水,而后与琉璃一道去了洗手间。

    回到包厢后打了两把扑克牌,规定输了要用口红在脸上画图案,画了一只乌龟之后,琉璃投降,撒娇耍赖起来,把手里的扑克牌一撒,嚷着不肯玩了。见大家不依,又找借口说太晚了,再不回去姆妈要骂的!

    越城拗不过她,只好先送她回去。

    朱丹也赶忙擦掉脸颊上画的红色小猪,擦干净之后怡然自得的靠着越珒的肩膀剥花生米吃,碾掉红色的花生衣子,一粒喂自己,一粒喂他,半晌说道:“你知道琉璃在洗手间和我说什么吗?”

    “嗯,说了什么?”

    “她说越城最近要给她在法租界租间公寓。”

    朱丹昂起脖子觑了他一眼,见他若有所思地嚼着花生,嘀咕道:“真是奇怪,为什么一恋爱,男人总迫不及待的找个笼子将女人困起来,仿佛遇见你们之前女人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领回家之前必先安排一个住处。”

    她枕在了他的膝盖上,仰着头瞅他。

    越珒低头凝视着她,怪笑道:“你做了男人就懂了。”

    “哼,我看你们是天生的大慈善家!”

    越珒乐不可支道:“我要是愚钝一些,还以为你当真夸我呢,不过,我且当作你是在夸我好了。”

    他摇着杯子里的洋酒,递到她的下颏,哄小孩子吃药似的哄道:“喝一口罢。”

    她猛地起身,刚好撞到他的鼻尖,他的鼻子太高太挺,从侧面一瞥宛如山峰一般高高地耸立。

    “你不晓得,我醉了是会说胡话的!”

    “我想听你说胡话,你这样清醒的发问,我招架不住。”

    朱丹把嘴往前凑了凑,越珒立即将杯子缓缓地倾斜合在她的唇瓣,只是抿了一小口,她便皱着眉头推开了,急忙在桌上找了蜜饯含在嘴里,鼓着腮道:“喝不惯。”

    “开始都是不习惯的。”

    “喝不惯还要硬喝,你说是不是自讨苦吃?喝药一样的呀,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爱喝酒。”

    “这的确是药,成年人的药。”越珒答道,紧接着又换了一条腿翘在上面,搓着她的脸颊道:“古时候不就是有药酒治病的方子,叫醪醴,这两个字挺难写的。”

    说着食指蘸了酒水在桌上写给她看,朱丹凑过去,就着五彩的闪烁的灯光仔细辨认着,的确是很复杂的两个字,到最后也没能记住。

    她想着想着脑海里陡然浮现出葛大海喝得醉醺醺的一张脸,他大概也是病了,所以需要拼命地喝酒治疗,他们这样一个悲剧组成的家庭,换做是谁久居都会生病的。

    她浑身战栗着,蓦地从他手中夺过酒杯,试着大口吞下。越珒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吃惊,听见她说:“刚好我也成年了。”

    他懊悔着去阻拦她:“喝慢些,我想也不是每个成年人都需要醪醴治病。”

    朱丹凛然道:“你怎么自相矛盾。”

    “没办法,在你面前我常常是矛盾的。”

    她不说话。越珒讪讪一笑,见她拿着桌上的骰子玩了起来。

    他突然有感而发道:“我越发觉得爱情使人盲目,使人矛盾,使人卑鄙。”

    朱丹把骰子摇得咕噜咕噜响,胳膊上的肉微微随之震荡,在他看来,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性感。

    朱丹把骰子摇得咕噜咕噜响,胳膊上的肉微微随之震荡,在他看来,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性感。

    “按你这么说,爱情却是一种很不健康很不好的东西,使人变坏!”她一面笑,一面把骰盅举到他的面前,“不妨猜猜是大是小,猜中了我陪你去荡马路,猜错了你要立刻送我回家!”

    她笑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觑着眼挑逗他。

    上海人说话本就酷爱说一半,另一半叫人去猜,或许因为他是上海人,所以他骨子里偏爱去猜,于是抬了抬下巴,不假思索道:“大。”

    朱丹缓缓地开蛊,笑容僵在嘴边。

    越珒忍俊不禁,惋惜道:“可惜,还是先吃点宵夜再出去荡马路吧。”

    爱情的确是会使人变坏。她从前鲜少深更半夜在外头闲逛,夜晚更深露重,阴气森森,只觉恐怖,早早睡下,以求平安。

    自和他恋爱起,两人游魂似的夜不归宿,在清辉明月之下牵手荡马路,他们在前头荡,汽车远远地在后面龟速跟着,往往是走到脚酸腿胀,直接坐车返回。

    “如果现在要你嫁给我,对你来说,还太早了罢?”他试探性地问她。

    他们离开舞厅,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赏月,这月亮仿佛是中秋之后被人啃过一半的月饼,缺了一块。她两只腿搭在他的膝上,心里有两种声音在打架,打来打去也没个胜负,于是折中答道:“嗯,现在来说是有点早。”

    他们离开舞厅,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赏月,这月亮仿佛是中秋之后被人啃过一半的月饼,缺了一块。她两只腿搭在他的膝上,心里有两种声音在打架,打来打去也没个胜负,于是折中答道:“嗯,现在来说是有点早。”

    “待冬天就太冷了,怎好叫你寒冬腊月里穿婚纱?这一等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他亲着她的手背,呵护道:“到时候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她犹豫了片刻,面色酡红道:“好......可是如果你的父母并不接受我,那又该怎么办呢?”

    “不必多虑,他们早就盼着我能赶紧结婚生子,岂会棒打鸳鸯。你信不信,过两日我母亲还要见你。”

    第八十章

    过了两日,二太太当真约她来家里吃中饭,偏巧这个消息被翠芳听去,她左思右想,还是打电话给了表妹菲菲。

    菲菲和思琪是下午一点钟来的顾公馆,特意挑在饭点之后,出门的出门,午睡的午睡,客厅里也就二太太留着朱丹喝茶谈心。

    翠芳解释说:“下午辰光无聊,找小姊妹过来打打牌的呀。”

    佣人端着水杯伺候着,犯难道:“这位也是陈小姐,那位也是陈小姐,两位陈小姐坐在一块喊也喊不清楚欸。”

    朱丹闻言脸色一灰,有些别扭。

    翠芳绕到两人中间说道:“这有何难。”说着拉起思琪的手说:“这位是陈大小姐喽。”又翘起下巴指着另一边,“那位是陈二小姐呗。”

    思琪弯着一双星眸含笑看着二太太,眼梢时不时瞟着朱丹,听见佣人们恍然大悟说:“原来两位陈小姐是亲姊妹呀。”

    思琪听不得这话,连忙撇清关系道:“准确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不过我们并不熟的,我爸爸也是过了十几年才知道自己还有个遗落在外头的女儿,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反正人家找上门来,硬说是他女儿,逼着认下。”

    朱丹听得一肚子气,竖着眉头瞪着她,想她脸皮怎么这样厚,跑到别人家里颠倒黑白。

    “陈先生肯认,应该是没错的,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陈先生肯认,应该是没错的,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什么清楚不清楚的,十几年前的事,谁又说得清楚?”

    二太太嫌她聒噪,也是不耐烦道:“你们不是要打牌吗?陈妈,铺桌子去。”

    翠芳赶紧拉着思琪上了牌桌,三缺一,算着刚好六姨太在家,佣人便上楼去请。

    只要不是老清早打扰六姨太睏觉,其余时间找她做牌搭子准一口答应。

    裴秋潦草披了件外套,下楼一看来了客人,连忙扭头去骂佣人:“话也说不清楚,急急催我下楼,也不讲声有客人在!”

    翠芳难得殷勤道:“不碍事的,菲菲是我的侄女,也算啊是六姨太的侄女不是。”

    裴秋不领情道:“别呀,照你这么说,杪悦也是我的女儿咯?哈哈,我可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孩子好歹也叫你一声姨娘,怎么不算你的孩子呢!”

    裴秋不与她继续争辩,径直走到牌桌前徐徐坐下,翘着小腿,拖鞋松松地挂在脚尖,摇摇晃晃,欲掉不掉。她独自摸着牌,并未将客人放在眼里,打了个哈欠,支使陈妈去给她冲咖啡。

    “磨那新买的意大利地豆子,磨细一点冲,水温别太高,苦。”

    陈妈记性不大好,嘴里跟着小声重复着,一路走一路嘀咕,生怕遗忘。

    阿桃刚好伺候完十一姨太午睡 ,拿着针头线脑下了楼,准备坐在花园里一面晒太阳一面缝自己通掉的袜子。

    阿桃刚好伺候完十一姨太午睡 ,拿着针头线脑下了楼,准备坐在花园里一面晒太阳一面缝自己通掉的袜子。

    陈妈端着咖啡杯撞见她,一把拦下,问:“你跑哪儿去了?”

    “我还能去儿,我阿桃除了伺候人还不是伺候人!”她以为陈妈怀疑她偷懒去了,明明都是佣人,偏谁也见不得谁有片刻的清闲。

    她们是生来的劳碌命,不管到了什么年代,她们都是伺候人的奴才。

    陈妈听出她话里的怨气,瞪着她道:“有本事你也去当个姨太太叫人去伺候你,呵,也不谁都有享清福的命!”

    阿桃紧攥着手里的针线笾,嘴巴翘的老高。

    陈妈忽而想起来了正事,亟亟道:“差点忘了,那厢六姨太等着你给她篦头呢!”

    阿桃应了声“晓得啦。”回屋去拿篦子和梳头油,六姨太的头发鬈得干枯,睡一觉起来打结虬曲,得用篦子沾点油慢慢篦,这是细心活,六姨太最信赖阿桃,只有她不会扯得她头皮生疼。

    那厢呼啦呼啦洗着牌,咚地把牌掷的震天响。二太太嫌她们吵,又想同未来儿媳谈谈心,于是领着朱丹回了屋,关上门来聊自己的。

    又支使小杏去烹桂圆莲子茶。

    二太太道:“看样子楼下那位陈小姐是来者不善,但经她这么一说,我反倒笃定你就是陈先生的孩子。”

    二太太道:“看样子楼下那位陈小姐是来者不善,但经她这么一说,我反倒笃定你就是陈先生的孩子。”

    朱丹自己都不敢百分百肯定自己是他的孩子,不禁纳罕道:“太太你为何如此肯定?”

    “嗳,陈先生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