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特别篇海上升明月（三）

    潮流涌动的海面上渐渐绽放出白色的月光，十分浓稠，如同一团发光的棉絮，遗月的身影渐渐在月光中显化。她看向东北的方向，从南海看去，那里就是度朔山。

    不过如今度朔山并没有出现，故而她也没有看到什么，只是她的手里拿着蜃珠，从蜃珠喷吐的幻境里，白景辛依然活着。

    去年中秋的时候她想看看人间的繁华景象，结果不小心看到了度朔山，看到了死去的白景辛和让他活着的精魄。其实她还不是很清楚那精魄到底是什么，不过精魄感应到她的思想以后又通过蜃珠沟通了白景辛的残余意志。

    就像是做了一个约定，白景辛想把这个让自己多活了一段时间，又最终导致自己死去的精魄给她。而她就这么答应了，也许是为了让白景辛安心。

    蜃珠像是坏了，一直在放先前的那一段内容，再也没出现过别的画面，她反反复复看着，每一次看都会有伤心的感觉。

    南海风平浪静，只有海浪缓缓地冲刷着，遗月神魂离体，安静地在海面上，如月光一样将四周照亮。

    “爹，你看，那里有个月亮。”远处有一艘渔船，一个小孩指着海面上的遗月说道，她借月珠元神出窍，浮在海面上，如同海上升起的明月一般。

    可天空上还有个月亮，如今中秋，月亮正是最圆的时候。小孩身边有个渔夫，见状连忙捂住孩子的嘴，低声道：“别喊，说不定是迷惑人的妖怪。”

    小孩挣扎了一下，最终安静下来，渔夫便松开手，小孩又道：“也许是娘在想我们，中秋的时候不是有神吗？”

    渔夫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小孩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不然他也不至于在中秋的时候带着孩子出海捕鱼，只是孩子还小，他不敢告诉他这件事。

    遗月发现了他们，正准备隐去身形，忽然察觉下方的海蛇游了上来，许是太久没吃东西，发现这两人准备当作食物了。

    “退下。”遗月对海蛇说道。

    海蛇并不理她直接朝渔船游去，以它的修为，这渔船根本没有幸存之理，遗月急了，只得将月珠抛出。

    “海上升明月。”月珠绽放皎洁的光，将渔船罩住，海蛇掀起大浪，渔船在月珠的保护下却毫发无损。

    渔夫吓得不轻，抱着孩子蜷缩在船上，遗月施法，月珠中飞出几道光弧。

    海蛇如龙一般在水下游走，光弧被它躲开，它身躯迅速变大，可以将整个渔船吞下去。

    遗月真身还在海底，元神脆弱，她并不敢硬拼，只得遥遥操控月珠，海蛇一口连同月珠将渔船吞下，遗月元神也进入其中。

    海上掀起巨大的浪花，巨大的海蛇在水上翻腾，它的肚子鼓起很大一团，透过鳞皮依然可以看见明亮的光。

    像是一条贪心的蛇吞下了整个月亮，然而遗月的月珠散发的清冷的光让它无法消化这个庞然大物，明月清寒，它被照得很疼，却无法将月珠吐出来了。

    “姐姐，你是仙女吗？”蛇腹内，小孩看着发着光的遗月的元神问道。

    遗月道：“我救你们出去，赶紧回家吧。”说着她施法，月珠中飞出数道寒光将蛇腹捅穿。

    随后月珠托着渔船，将已经死去的海蛇的嘴顶开。

    如同海蛇将月珠吐出来一般，月珠带着渔船冲出蛇腹，再次来到海面上。渔夫不断道谢，遗月却因为消耗过多，迅速带着月珠沉入海底。

    “谢谢你，仙女姐姐。”小孩趴在船舷上，朝着海里依稀可见的一点明光挥手。

    遗月想了想，将蜃珠抛出，给他们一个美妙的梦境。

    渔船慢慢往岸边驶去，小孩躺在船舱里酣睡，梦里是他的娘亲。

    中秋之夜，他的母亲亲手做了月饼，一家三口坐在油灯边吃，屋子外面放了个供桌，除了香火，还放了一些水果和月饼。

    深夜的时候，渔夫终于到家了，他抱起孩子，孩子却在摇晃中醒来，揉着眼睛说道：“爹，我刚才梦见娘了，还有好多月饼。”

    渔夫笑道：“咱们到家了，马上就有月饼吃了。”

    渔夫看着自家黑乎乎的房子，心想等会要如何给他做月饼，好在孩子已经困了，也许明天醒来就忘了。

    然而当他走到屋子门前的时候，隔壁邻居家的灯却亮了起来，一个妇人端着一盘月饼走了出来，对他说道：“回来啦？给你们家做的月饼，桂娥特意交代我的，是你们最爱吃的肉馅，可惜有些凉了。”

    渔夫忽然有些想哭，连忙将孩子放下，接过月饼，道：“谢谢您。”

    海底，遗月看着蜃珠里传来的画面，也有些感动，渔夫的妻子想必是个很温柔的人，邻居这位妇人也是个很善良的人。

    “原来也会有人的临死的时候交代这么小的事情。”遗月想着，那妻子特地拜托邻居，日后逢年过节，做应节的食物的时候，也给渔夫和孩子做一份。

    她以往都觉得，在要死的时候，必然要交代一些最重要的事，现在看来却不太一样。

    “不过或许这对她来说就是很重要的事吧。”遗月转念一想，又道。

    她不由想起白景辛，好像他死的时候，并没有给别的人交代什么，只跟她说，让他以后去度朔山拿那道精魄。

    画面里渔夫在孩子睡着以后去了妻子的墓地，放了几个月饼，然后回家抱着孩子睡了，在蜃珠的作用下，想必会做一个美梦。

    遗月把玩着蜃珠，喃喃自语道：“我会拿到那个精魄的，但愿那个时候你还能醒来。”蜃珠里又展现出白景辛的画面，白景辛不知道在这蜃珠里存了多少自己的画面，遗月本来以为蜃珠只能接到外界的光，后来发现原来也是可以自己存进去的。

    画面里白景辛化作白狐之身，在青丘的山林间奔跑，身后还有好几只狐狸，最终他们跑到一个山丘上，化作人形，却依然有着狐狸的尾巴和耳朵，躺在草地上，银色的月光照着他们。

    白景辛看着辽阔的草原说道：“为什么这里没有海？我看书上说大海可好玩了。”

    另一只狐狸说道：“咱们可以出去看海，不过好像很远。”

    白景辛道：“我们修为太弱了，等我修炼到人仙，就出去看海。”

    另外的狐狸说道：“大西洲离西海很近，你要去西海吗？”

    白景辛遥遥头，抖了抖耳朵，道：“去东海，还有南海，那里有鲛人，书上说他们用珍珠织的鲛绡可好看了，他们住在很大的蚌壳里，里面全都是月亮一样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