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海凝光

    琴声像是一阵风在殿内吹起，所有人的心神顿时被牵引过去，仿佛魂魄被风吹走，来到云端，纵情遨游。

    苏沐雪的指尖与琴弦相触，随后琴中流出一道道晶莹流光，乐声化作实质，像是甘泉一般，流淌进每一个人的身体内。

    李龟年看着苏沐雪，眼神中满是赞叹，他听闻仙人厉害，但从未想过，能有人能够弹出如此美妙的乐章。

    众人心思仿佛都化成了上古时候的黄帝，神游天外，境界高渺，像是一蓬飘絮一般乘风而起，直上九天，将云层抛在身下，山河大地越发渺，最终像是地图一般。

    他们在云层中穿梭，与飞鸟同游，十分畅快，长安城转眼就已经化作一个点，他们看见了完整的大唐，整个国度像是一块石板嵌在地面上，边缘处有金色光芒与周围隔开，天下苍生在地面上像是一只只蚂蚁。

    神魂越飞越高，很快神州都完整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头顶就是诸天星辰，太阳和月亮仿佛就在他们左右，与他们同等高度，简直触手可及。

    一道道流光从天际飞来，无数流星化作一条流动的河朝他们迎面流来，苏沐雪琴声一振，顿时众人羽化，一个个长出翅膀，在流星的河流上掠过，留下点点涟漪。

    大唐早有传说玄宗神游广寒，如今皇帝才知道，神游是个什么滋味，只听琴声一转，众人来到星海之中，银河像是一条斑驳光带悬在众人头顶，而四周依然有不少发光的星辰，像是一颗颗颜色各异的硕大珍珠悬挂在天幕之中。

    猛然星辰之中飞出一群白鹤，又有高大神木抽枝发芽，白鹤在枝叶间穿梭，又有凤凰麒麟从树后跳出，招摇而上，身后留下无数流光，像是烟花一般慢慢绽放，随后消失。

    他们像是乘舟在星辰中穿梭，在苏沐雪的琴声下，他们经过一棵又一棵神木，一只只神兽在神木上栖息，随后来到太阳星旁。

    日中扶桑散发耀眼金光，金乌振翅飞出，化作另一轮骄阳，随后曜金宫显化，宛如鎏金铸成，宫中无数仙人诵经，玄妙文章化作大道神文飘出，在星空中打下烙印。

    泠泠琴声响起，太阳坠落，转而太阴升起，月桂树抽枝发芽，玉蟾蹲在树下，仰头吐出冰寒宝珠，珠中有只玉兔。

    玉兔从珠中跳出，跳入月桂树中，随即一只青乌飞出，浑身缭绕青色火焰，广寒宫在它所过之处显化，冰蓝神宫清冷像是沉在海中。

    随后天地一转，一切化作昏黄，像是入了画中，一条时光长河像是鞭子一样甩出，众人来到河流源头，溯流而下。

    河流中不断有浪花升起，显化出一个个神人影像，最初是赤身的原始人，一人在树上筑巢，一人钻木取火，一人制皮为衣。

    “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苏沐阳在心中说道，这是人族先祖，虽显化为三人，其实是三个部落，这三个部落直接将人族拉入文明时代。

    随后浪花将众人托到下一个画面，这是三皇的时代，天皇创造文字，地皇划分山河，人皇教化众生，其中有无数功绩一一闪过，各色神物在其中演化，其中就包括苏沐阳手里的五色土和五色谷。

    再后是五帝的画面，五帝之中只有黄帝是人族，其余都是妖，算上三皇，正好四个人族，四个妖族，象征人妖两族的友好。

    五帝各有功绩，也一一闪过，随后便是群仙并起的时代，九州四海各有仙光升起，化作一个个祖师影像，人人口中诵着大道真经，可在众人听来，却是模糊不清，一个字都没听懂。

    很快时光长河流到大唐开国之时，太祖太宗率领诸多贤臣披荆斩棘，浴血奋战，最后在长安祭天立国，一道金光从云端坠落，化作金色神龙盘踞在大明宫上，定下一国之运。

    御风行到这里便接近尾声，苏沐雪也弹得有些累，众人只觉精神一震，随即醒悟过来，脸上都是震撼之色，先前李龟年的琴声已经足够让他们惊叹，而苏沐雪弹的这一首就更加扣人心弦。

    如果说李龟年的技艺是巧夺天工，苏沐雪这一手便是鬼斧神工了，御风行是黄帝所作的曲子，本意就是在天地间遨游，除却在空间上游乐以外，也跨越时光之力，领略万古风流，苏沐雪将这片神话般的场景展现在众人眼前，技艺简直臻至化境。

    七只异鸟不知何时飞了出来，盘旋在苏沐雪身侧，其实是苏沐阳听到一般偷偷去将鸟笼打开，为了让这些鸟更好地配合苏沐雪的演奏，这些凡人都被音乐吸引，只有他和李晗光等人能够保持本心。

    皇帝良久才醒，鼓起掌来，赞叹道：“上仙真是神乎其技，倒是让朕耳目一新。”说着他顿了顿，显然是看到了那七只鸟，从实力来看，毫无疑问是苏沐雪赢了，可这样一来，他就连输两局。

    而按之前的规则，其实李龟年和苏沐雪都赢了，算是平局，但他可没这个脸说，在场都听过乐曲，谁更厉害显而易见。

    最后还是苏沐阳道：“这位李先生和我家沐雪同样引来七只鸟，便算是平局。”

    苏沐雪却不高兴道：“谁说我只引来七只，你们出殿瞧瞧？”

    李晗光一愣，当即跑出殿去，殿外是丹墀，丹墀下是个广场，此时广场上停了不知道多少只鸟，密密麻麻一片，都还沉浸在刚才的乐声中未醒来。

    天空有些昏暗，李晗光抬头看去，顿时吃了一惊，天空上也全都是飞鸟，只是找不到落脚的地，只能在天空盘旋，远远望着竟像是一片片乌云。

    侍卫和太监也得了皇帝的命令，跑了出来，一见这场面，顿时惊叹道：“全长安的鸟都被这位上仙引来了吧。”

    此时正是中午，可天空被各色鸟儿遮住，只能听见这些鸟振翅的声音，漫天的振翅声叠在一起，竟像是一阵大风吹起的声音，阳光照在这些鸟身上，给它们披上了一层神圣般的外衣。

    苏沐阳飞出殿外，站在半空举目望去，整个长安上空飞着无数的鸟，像是百鸟朝凤一般，全部朝着大明宫这个方向，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痕迹，所有的鸟在一起运动，像是一道扶摇飓风，而飓风的中心，就是众人所在的大殿。

    长安城内人人心头有所触动，恍惚间听见琴声，但摸不着痕迹，只以为是幻觉，只有那些遮掩身份的仙人，能够清楚听到，这几乎合道的旋律，以及这一首御风行中蕴含的逍遥之意。

    这一曲，牵动整个长安的心弦，像是一根丝线，在所有生灵之间辗转，随后将他们牵连在一起，将他们带到九霄之上，领略黄帝作曲时见过的大美风光。

    殿内，李龟年起身，给苏沐雪行了个大礼，良久才起身，道：“早年诗圣观公孙氏舞剑，曾作诗言：‘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在下才疏学浅，听姑娘一曲豪情激荡，却难以形容，只能用此诗借花献佛。乐圣之名，李某日后再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