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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起身,这厢连着背了好几个,倒也个个通顺,董先生这时突然一转头拿手一指角落处的夏小妹, “夏小妹,你来背!” 夏小妹被那手指头一指立时如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一般,身子一僵,半晌才哆嗦着站起身来, “先生……我……我不会!” 董先生闻言眉头一皱, “为何不会?可是昨晚偷懒未曾背书?” 夏小妹苦着脸道, “昨夜抄书十遍,已至深夜,却是不小心睡着了!” 董先生冷了脸道, “睡着了,便不知让家人叫醒么?” 夏小妹小声应道, “先生,您罚得太多了,学生已经连着五夜抄书到三更了,实在是撑不住了……” 夏小妹原本在家便少有读书,到了这承圣书院来又遇上了一位信奉勤能补拙的董先生,为让她们多读多写,每日布置许多功课,夏小妹但凡有一丝松懈便跟不上了,第二日董先生便要重重责罚,动辄就是打手掌,罚抄十遍所学的课本。 如此一来,夏小妹每日都要拼命抄写罚抄的书本,又把每日的功课落下来,第二日又要被罚,如此循环往复,不出一个月,夏小妹的学业已是“债台高筑”,积重难返了! 偏董先生又是一个刻板严苛之人,务必要她前债新账一起清掉,不肯为她减去分毫,弄得每日里夏小妹轻则被叱,重则被打手掌心,见着董先生如耗子见了猫一般,生生将原本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折腾得生不如死。 董先生闻听得夏小妹此言,两道浓眉紧蹙,教训道, “夏小妹,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你若是肯有一日振作精神,通宵达旦的完成功课,又何至每日如此?” 夏小妹缩着脖子应道, “先生,我……我也想的,可实在撑不住……” 董先生叹气摇头, “真正是朽木不可雕也……” 夏小妹咬唇想了想应道, “先生,您能少罚一些么,前头欠的书若是能抹去,学生自今日起一定好生听课,好生背书,再不躲懒了!” 董先生那里肯依,闻言怒道, “你不想着如何完成功课,倒想着讨价还价,逃躲责罚,如此心性怎能成大器!” 夏小妹闻言垂头, “先生,学生也不想成甚么大器的,学生也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学得再好以后嫁人生子在后院之中也无那用武之地,能识得几个字就不错了,先生还是放过学生吧!” 董先生听了更是愤怒以手指点她道, “真正是胸无大志!胸无大志!如此目光短浅,以后即便是生儿也不能育儿,养女也不能教女!” 夏小妹的性子也是家里娇惯着的,自入了承圣书院以来强压着性子被先生日日责骂,今儿这一回也是受够了,便忍不住顶撞道, “先生,有人天生便不是读书的料,便是再勤奋刻苦也比不得天赋重要,先生又何必苦苦逼迫学生……” 董先生听得眉头快挑到头发里头去了,叱道, “胡说!天道酬勤,只要你刻苦努力怎会没有收获,提甚么天赋,这都是懒人寻得借口罢了!” 夏小妹应道, “先生这话不对,那悟静院的杨先生都说了,有些人生来聪慧,过目不忘,读书三遍便能通明达意,不教而知至理,有的人便是将书给啃烂嚼进肚子里,也只是变做一泡屎,却是毫无半分意义!” 学堂之中众人先是听夏小妹与董先生你来我往的,个个听得呆了,转而又听夏小妹说甚么屎尿却是都哄堂笑了起来,一时间一个个东倒西歪,再无仪态可言。 董先生最见不得此等情景,见状气得面色涨红,一拍书案道, “胡说八道!那杨濬就是一个狂生,教得句句都是误人子弟之言,依他这般说法,那天下人都不必读书,也不必求甚么功名了,左右聪明蠢笨都是由天定了,还讲甚么与民开智,教化万邦!” 夏小妹咬唇不言只是一脸的不服,董先生见有她在,这课是讲不下去了,怒而大袖一甩,指着外头道, “你给我到外头背书去,今日若是背不下来便别进来了!” 夏小妹嘟着嘴抱了书本出去,沿路经过之处,同窗们都冲她挤眉弄眼,有人暗挑大拇指, “夏小妹,好生了得!” 连董先生这样的厉害先生都敢奋而反抗,实乃我辈楷模! 夏小妹得了众人支持,霍然发觉自家当真是勇气可嘉,不由得意起来,抱着书冲众人微微屈了屈膝,以谢支持,气得董先生鼻子一歪,大声喝道, “夏小妹,还不快滚!” 夏小妹一吐舌头,抱了书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到了外头拍拍胸口,想起董先生气得脸红耳赤的模样,心头暗自爽利, “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也不枉我被她打了这么多时日!” 这厢抱着书左转右转想寻个背风的地方,如今还在正月里,室外仍是冻天冻地,十分的寒冷,夏小妹哆哆嗦嗦寻到了一处背风的所在,在那石凳之上坐下,没有几息便觉着下头寒气上涌,不敢再坐便又抱了书起身,一面在长廊之上踱步,一面低头看书。 虽说顶撞了先生,但总归应背的书还是要背的,她倒不是躲懒,只实在受不了先生太过严苛,才愤而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