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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日月

    与此同时,朱持晖正带着一大一小两个萝卜头泛舟北海。朱泽第一次登宝船,放松兴奋之余又有点不太高兴,觉得这次突如其来的召见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李剑诗则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短打,抱着模型在甲板上大呼小叫、奔来跑去:“哇!舅舅,这船好大啊!”

    舅舅也是头一次登船巡游,还特地带上了钓鱼和画画的家伙,生怕这两个小祖宗无聊。不拘是什么,臭丫头有的玩就乐不思蜀,脚底有油似的满船乱窜,朱持晖见宫人们很看不住她,干脆把她捞到膝盖上坐好:“马上就到湖心了,你乖乖的,到了湖心咱们下到小船上放模型。”

    宝宝没恼,只是晃着腿一脸迷糊:“他说这个是个‘海’呀!”

    说着拿手指了指朱泽。被点名的太子殿下不得不回头自辩:“是湖,名字叫‘北海’而已。”

    李剑诗自己理了一会儿,皱着眉哼哼:“真奇怪!”

    正当夏末,湖中荷花接天,怕被蚊虫叮着,宫人们给两位小主子戴上了驱蚊的香包,又一人罩了一个网纱做的帷帽,李剑诗戴上就美起来了,拿着舅舅给的荷花转圈圈:“白素贞!白素贞!”

    《白蛇传》的故事早有流传,不过各地版本不一,李持盈请人重新编撰,写成了中法英叁版歌剧,主题也从妖凡之恋变成了打破陈规、惩恶扬善,因为旋律琅琅上口,连李剑诗都能随口哼唱几句。

    京师大剧院还没上这部戏,甥舅两个纷纷竖起耳朵:“讲的什么呢?”

    宝宝把故事颠叁倒四说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还不忘叉着腰补充:“妈妈说只要做好事,妖精也可以成仙,但是做坏事,成了仙也会被打成妖精。白素贞开医馆救人就是做好事,后来下雨、发大水,就是做坏事!”

    朱持晖还没说什么,朱泽忍不住反驳道:“她是为了救她丈夫,怎么算坏事?”

    “是她自己骗人在先,所以她丈夫才会被她吓到,如果一开始就说实话,告诉他她是一条蛇,她丈夫就不会被吓死了。”李剑诗认认真真地回答,“而且她丈夫是大人,可以不听别人的话,自己决定要不要当和尚。宝宝现在是小孩子,没有读过书,必定要听爹爹妈妈的话,等宝宝长大了也可以不用什么都问妈妈的。”

    说话间小船驶到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李素贞不肯假手于人,自己抓着船板颤巍巍把蒸汽船模型放到了水里,这船有配套的小蜡烛,点着了放进烛槽,不一会儿就会自己动起来了。

    “哇!”

    两个小的一坐一趴,堵在船头看得目不转睛。大船上的宫女太监都怕她嫌船走得慢,谁知小姐儿不挑,能动就满意了,跟在后面兴致勃勃地看了好久,临了还有点恋恋不舍:“早知道多带点蜡烛了。”

    半途朱持晖被叫进船舱里和人说话,现在甲板上只剩她和朱泽,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朱泽受不了这股奇怪的沉默,理理衣服开口道:“起风了,回头把船吹翻了岂不可惜?改日再来放吧。”

    李持盈赶到时他们还没回去,听说妈妈来了,李剑诗的两只手卷成眼镜状,一个劲儿地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远远看到模糊成一点的小船,也不管自己站得稳站不稳,立刻满船蹦跶起来:“妈妈!妈妈!!宝宝在这里——”

    声音随风荡得很远,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李持盈就追上了御驾宝船。朱持晖亲自扶她上来,满脸笑意还没完全散去:“正好,干脆就在船上吃晚饭吧,有点风,也不热。”

    李剑诗熟门熟路地去抱妈妈的手,李持盈看了眼朱泽,略显忐忑地将另一只手递了过去,太子没有抬头看她,抿着嘴犹豫几秒,还是慢慢走了过来。她就这么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怎么了?发生什么好事了?”

    圣上微微一笑:“太子太傅上书说多吉仁次罪不致死。”

    他特意把他活捉回京,等的就是这个!西藏土司们打着玛波郡主之子的旗号起事,虽说孩子是假的,其情可悯、其心可嘉,动机和名份都能站得住脚,于情于理东宫不该置若未闻、一声不吭,太子出面求个情,一来能缓和川西少民对朝廷的敌意,二来也可稍减‘非我族类’、‘不懂仁义’的负面评价。

    名正则言顺。很多观念不是一声令下就会立刻消失,需要长年累月、潜移默化,他不想朱泽成为第二个真定。

    很快晚膳呈上,满桌具是清爽可口的小炒,还有大一碗黄瓜虾丸汤,宝宝捧着碗喝干一碗,殷勤招呼:“这个黄瓜汤很好吃哦,你们怎么都不吃呀?”

    朱泽本来有点百感交集,鼻头酸酸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被她这声邀请生生搅散了情绪,不知来处的奇妙的感动、愧悔和酸楚瞬间消散无踪。李剑诗兴冲冲给每个人都夹了一块黄瓜,还催他:“吃呀。”

    他只好把那块黄瓜吃了,然后很快,碟子里又多了个虾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