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贺乾渊记得刚刚这丫头快要吓哭了,但此时竟又能装出自然神态,瞬间来了几分兴致,本来不准备回应的,也开口道:“我的马,只肯让我碰。” 林枕棠无意知道这些,她不过是随便闲聊以求不那么尴尬,毕竟表哥要在这多住些日子,不能让父亲看出端倪,现在闲聊完毕,她便直接道:“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贺表哥,我们过去吧。” 贺乾渊点点头。 但他们还没抬脚,突然就听一个声音调笑着,“长姐果然不愧是大齐第一尤物,不过一天功夫,已经和乾渊表哥这样熟稔了呢。” “枕嫣。”林枕棠看到是林枕嫣,顿时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她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林枕嫣也讨厌她。今天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贺乾渊真的太可怕了,所以林枕棠忍不住出声提醒,别让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而那侧的贺乾渊却在心中冷笑一下。什么大齐第一尤物? 他眸色冷厉下来,顿时,一股森然之意蕴含在心中…… 有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封名封号,难道这些大齐人就这样清闲无聊? 他这么想着,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剑璏,双眼则不悦地看向林枕棠。 马车昏暗,他之前并未细看,恰此刻天光甚亮,笼罩着面前的女子,使他能看得清清楚楚。 面前女子杏眼桃腮,娇俏可人,但若说这就是尤物…… 他不置可否,顺着林枕棠的脸往下看,一直看到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果真称得上是是尤物。 林枕棠不知道贺乾渊什么意思,色眯眯打量着自己的目光她见得太多了,但是从没看过谁拿审视的目光打探着自己。 偏偏这目光中还充满不悦与阴冷。 她后退了一步。 看着林枕棠惊怔地注视着自己,贺乾渊却是没有一丝表情。貌美女子他见得太多了,原来在边地驻守征战时,见过不少西域女子。 边地族部众多,美女如云,或龟拓女子,或廸化女子,或猃浑女子,无不是高鼻深目,身姿曼妙,而向他施展美人计的女子更是多到数不过来,她们当中有的是为了情报,有的是为了荣华,但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们一次。 毕竟,在自己眼中,这世间女子不过两种,一种是花面蛇蝎,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还有一种则是娇花弱柳,半分用处也没有。 就不知……这个娇弱的小表妹,有没有可用之处了…… 贺乾渊最后打量了一下林枕棠,然后先踏步离开。 林枕棠被看得莫名其妙,却也不敢说什么,她看了一眼林枕嫣,然后也跟着贺乾渊离开了。 看着林枕棠离去的背影,林枕嫣瞪了一眼,“真是个狐媚子,以为这就攀上高枝儿了么?我偏不让你如意。” * 林枕棠这顿饭吃得并不舒服。两个哥哥都不在,贺乾渊又坐在旁边…… 李氏见今日林枕棠吃的少,以为她晕了马车,还专门吩咐人做酸梅汤来。 说来李氏倒是对她很好,也有可能正因为李氏对她和哥哥们都好,所以林枕嫣才这么讨厌自己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姐。 她不讨厌林枕嫣,但是她也实在喜欢不起来,尽管大齐未满十三不能出门,但林枕嫣有不少名门贵女做朋友,过去那些千金们会特意进林府来看她,然后自己这个妹妹就会对外人说她的坏话。 刚开始还只是一些小时候的蠢事,但是说着说着,林枕嫣就开始胡说八道了,有时候甚至说什么夜里看见一只狐狸从林枕棠房里出来。 起初林枕棠想着清者自清,不要闹得太难看,更何况若是自己名誉有毁,对姐妹们都不好,于是她苦口婆心地私下提醒林枕嫣不要再信口雌黄,但是那人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 无可奈何之下,林枕棠把这事情告诉了父亲和哥哥们,父兄皆是勃然大怒,当下父亲就断了林枕嫣和外边的联系,哥哥们也常常帮着监视,就连李氏也对自己的女儿多加斥责起来。 林枕棠觉得,自己名声成了今日这样,除了那个人以外,林枕嫣也是罪不可赦。 所以,虽然如今林枕嫣已经受到了父亲的惩罚,但是她却还是无法原谅林枕嫣。只能是看在她是自己妹妹的份上,尽力做到不厌恶她,至于喜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平日在府里,她也从不理会自己这个妹妹。只是再有两个月,林枕嫣就十三岁了,她不知道林枕嫣出了府,会不会继续在外边玷污自己的名声…… 一顿饭吃得心思重重,林枕棠用罢了膳,回房躺了一会,青鹊便趁这个时候让小丫鬟们收拾了亭台,每日午后林枕棠都会在那里弹筝。 秦筝声音空灵动听,林枕棠很喜欢每日午后属于自己的静谧时光,只是如今贺表哥住的地方离那处亭台很近,会不会打扰他休息呢…… 林枕棠不知道,也不好意思贸然去问,所以只好先在亭子里略坐一会,然后让底下的人去探探情况。 凤回亭里,奏筝需要的香薰已经点燃,正袅袅升起。 反正也闲来无事,林枕棠便独身坐下,吃着青鹊送来的草莓,随意翻看着案几上的琴谱。 才看了没几页,那边打探消息的丫头就很快回来了,“小姐,将军用了膳就出去了,似乎是军营里有事。” “哦,那好。”林枕棠点点头,贺表哥不在是最好的,独坐了这么久,终于敢去摸筝了。 琴棋书画中,其他几样她没什么兴趣,只随着夫子刻板地学着,但她对琴是不同的,大齐曾经好嵇琴,但是如今秦筝最是流行,她也更爱筝的音色,所以闲暇时候都会苦练。 弹筝时,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时间也过得特别快。 …… 夕阳西下,晚春的风微凉而湿润。 身穿雅青色袍子的男子面容清俊,眸色清冷,带着不可言说的贵气与威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亭台上弹奏的女子。 “你觉得……她如何?” 男子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人明明长相清秀儒雅,可惜眼下一条半寸来长的刀疤,平添了几分骇人之意。他开了口,声音是不同于刚刚男子冷漠口气的温和,“大将军说得是林枕棠?” “看来我这位表妹的大名,卫军师亦有耳闻。” “林枕棠容色娇艳,是齐国有名的美人,只是她的名声……”卫稷有几分犹豫,“若用这颗棋,那个人未必会上钩。” 贺乾渊冷漠一笑,“可是,我送的,他不敢不收。” 只要他开口,那个人一定会同意,只是——他目前,还不信任这颗棋子。也不知道,这棋子在棋盘方寸之间,能有几分用处。啧,真是难办得很哪。 他眯起眼睛,看着亭台之上弹筝的女子,双目幽深。 看着看着,贺乾渊冷笑了一声。 他这表妹的确生得甚为娇俏,不负第一尤物的称号。 第5章 娇弱 恐怕这个表妹是瓷做的。 “今日哥哥不能陪你去了,但是你二哥和你芸表哥都在。”林玙温柔地看着林枕棠,“父亲那里有些文件要哥哥校对,实在是抽不出空。” “那……好吧。”林枕棠有些沮丧,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哥哥不用担心我,二哥哥和芸表哥在,棠儿不害怕。” 林玙点点头,“知道我们大姑娘最乖了。” 今日贺乾渊朝堂休沐,所以林仲提议让他们几个兄妹一起出去在都邑京郊赏玩,林玙本来昨日答应了会陪林枕棠,可今天还是让父亲安排的事情绊住了脚。 不过他又想了想,棠儿三位哥哥都在,今日确实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林枕棠不这么觉得……她如今一想起贺乾渊的样子,就有点浑身发抖。杀人这么可怕的事情,他轻飘飘就说了出来,更别提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上千人的生死! 不过怕归怕,自己到底还是不能让人看出来的,于是林枕棠又挤出一个笑容来,拉住身旁二哥哥的袖子,一起出了门。 林琛看得出自家小妹有心事,以为妹妹是因为大哥没同来而难过,于是一拍胸脯保证,“大哥那个人多没意思,棠棠和我在一起,今日肯定有趣极了!” “小哥哥,今天我们去哪呀?” “翠山上有座银瀑,你还没去过吧?”林琛笑眯眯道:“今儿小哥哥带你看银瀑去!” 翠山银瀑是京郊有名的风景胜地,离得又近又有趣味儿,什么都好,唯有一点,就是人太多了…… 大齐虽然民风较为开放,但她到底还是女子,除上香以外的出门不多,仅有的几次游玩经常是由大哥哥带着,林玙心细,知道她怕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总是挑隐秘之景来游玩,这翠山银瀑还没有去过。 说着话就到了林府外,赵芸已经等在那里。 他一身烟蓝长袍,眉目含笑,正注视着林枕棠。 “芸哥哥!”林枕棠看到他,眼睛一亮,马上放开了抓着林琛的手,往赵芸那边跑去。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看到赵芸了,不由得问道:“听说芸哥哥家有事,是什么事呢?要紧吗?” “母亲咳疾犯了,我便侍候了几日。”赵芸温柔道:“棠儿这几日好吗?” “好!”林枕棠高高兴兴应了一声,“姑母现在呢?可大好了吗?” “大好了。” “嗯,那就好。” 说完话她才看到贺乾渊也已经在这里等了,而且看样子还等了一会。 看到这位表哥,林枕棠唇边的笑容收了收,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贺乾渊面无表情看着林枕棠的小动作,他心中冷笑一下,本以为这表妹是个闷葫芦,没想到她对着别人,倒有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贺表哥。”林枕棠规规矩矩行个礼,然后就退到赵芸身后藏着,再不敢看他。 赵芸五官亦是十分清秀,虽然不及贺乾渊俊美,但是比贺乾渊多了几分温柔的气质。林枕棠这么想着,偷偷看了看芸表哥,只觉得芸表哥的双眸像两块生温的墨玉。 再想那贺表哥,明明一张秀若春花,清风朗月的少年郎面容,却远远不及芸表哥给人若临秋水、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么想着,林枕棠又往赵芸身后靠了靠。 赵芸看了林枕棠一眼,微微一笑。 “琨玉,你陪棠棠坐马车,我和璟之就骑马去了。”林琛有骑马的机会绝对是不放过的,他说话时一手已经扶着马鞍,准备着翻身上马。 “好。”赵芸点头应了。 那旁的贺乾渊没说什么,他直接轻松跨上马,林枕棠隔着轿子偷看,贺乾渊的马是一匹浅金骏马,但从腹部开始到蹄子又都变成了银白色,此刻太阳一照,便在阳光下散发着一片水晶般的光泽。 赵芸看到林枕棠看着贺乾渊的马,他笑了笑,“这是汗血宝马。” “这就是汗血宝马吗?”林枕棠有些惊异,“可我听说汗血宝马只有皇族才有,贺表哥怎么会有呢?” “将军的马是那年廸化王赠的。”赵芸也随着林枕棠的目光看去,“此马皮毛色浅,奔跑起来可看到血液流动,故得此名。” “哦……”林枕棠懵懵懂懂地低声道:“很漂亮呢。”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平时并未留心,还是今天才突然发现贺表哥的马和别的马都不一样。 还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这次贺乾渊骑得慢了点,上次她根本没有看到贺表哥的背影吧。 翠山离京城比较远,马车走了快两个时辰,等到了翠山,太阳已经完全出了山,照得世间万物晃人的眼。 林枕棠有些热,她拿出帕子擦了擦鬓角。为着今日出来,她可是专门穿了三层裹胸布,之前的日子都还好,可如今已经入了夏,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她还真有几分透不过气。 青鹊看到了,她偷着在林枕棠耳边低语,“要不奴婢给小姐取下来一层?” “不必了。”林枕棠的声音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