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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韵此刻目眦欲裂——他在土戈城行医已久,和这些凡人的情谊远比旁的修士深厚,然而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凡人的身躯一个个被灵气冲做齑粉,魂魄则被噬灵阵吞噬,恨得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烂了。 ——师父,是徒儿无能。 昔年你曾教导,为医者,不能医百万人,却要一步一步走起,一人一人医治。可是在我面前出现这样尸山血海的大地狱,我却恨自己此时为何只是个医修。 “贺兰施主,切不可心生怨愤,如此便是着了此阵的道。” 一道佛光从天而降,却见鸠摩晦落在怨灵之中,秉持佛法,双手合十,以他为中心散开的佛音正试图超度那些不停哀哭、求援,将自己的手伸向每一个活物的怨灵们。 这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那些靠近鸠摩晦的怨灵逐渐平静了下来,随即消散。 然而土戈城在此已经历经三代,一些已经作古的凡人魂魄也被强行拘留在土地之中,此刻也一起涌出来,鸠摩晦的超度杯水车薪。 “大尊者!”贺兰韵道。 “贺兰施主,快快从此阵中退出去。”鸠摩晦以大乘修为硬拼百年阵法所积蓄的怨灵,自己已经有些不支。 除非 除非他能寻到此阵法的阵眼,并将自己的修为、功德全部填入阵眼之中,才能从根源上堵住这个阵法,断绝它源源不断的放出更多的怨气和怨灵。 此阵法之阴毒,令人发指。 可是,这也必须是在他知道阵眼所在的情况下,他此刻分身乏术,不能进入玄术宗的阵法之中,询问云中君是否能推演此阵的阵眼,只能指望贺兰韵即刻前往阵法外求援。 “贺兰施主,这枚舍利珠是贫僧师尊所留,可以保你在此阵之中清明,你即刻前往城外金乌卫所在之处,求明家同昆仑殿前来支援。”鸠摩晦将一枚金色、只有拇指肚那么大的珠子弹入贺兰韵手中。 贺兰韵双手捧住舍利珠,便觉一股暖流流入心口,使他心中的怨愤之情淡去不少:“阿闻呢?” 鸠摩晦沉默了一瞬,便道:“不必担心,她自己有数。” 贺兰韵便知道沈闻又去孤身涉嫌了,他心里又忍不住涌起一丝烦躁感,但是他也知道,这人每次有最危险的事情,都是自己去做的,他贺兰韵一个练气九层,不能在这里拖这个后腿。 于是他将舍利珠紧紧攥在手上,从储物袋里取出了师父孟回春送给他的飞行法器,一脚踩了上去。 寻常的飞行法器都需要驾驶者本人的灵力驱动,但是这杆青竹杖上头注入了孟回春的修为和灵力,只要贺兰韵催动,便能带着他跑起来。 就在他一心一意催动着青竹杖的时候,边上又飘来无数周身缠绕着怨气的怨灵,似想要将贺兰韵缠住。 贺兰韵一个闪身躲过,对方的数量却越来越多,恰在此时,边上传来一声清脆的琵琶响,仿佛是为了加大灵力的伤害,这一拨弄听着还有些刺耳。 却见不远处一张俊脸都快咒成一团的哥舒隼挥舞着手上的孔雀羽扇,将聚拢过来的怨灵打散——这些怨灵极为顽强,即使被灵风削成数瓣,也很快会聚拢起来,哥舒隼的攻击只是暂缓了怨灵攻击的步伐罢了。 也就是说,除了鸠摩晦的佛音超度之外,没有别的手段可以对这些怨灵起作用。 贺兰韵对着一边的越女和哥舒隼道:“多谢二位道友。” “少说废话,快去求援。”越女拨弄着手上的琵琶,指法之快,仿佛都能看到残影。她的技法比起三年前越发纯熟,一手琵琶担得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赞了。 贺兰韵也不多说,于二人擦身而过,越女一边弹奏琵琶,一边向着哥舒隼的方向退去,一只怨灵如钩的爪子从地下伸出,眼看就要抓到越女的脚踝。注意到这边情况,向来有护花使者之称的哥舒隼连忙挥出一记风刃,斩断了那只鬼手。 越女连忙后撤,和他背靠着背,看着天际那数不胜数的怨灵,哥舒隼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能和越姑娘这样的绝色佳人——” “呸!”越女背对着他啐了一口,“我才不愿意和你这个黏糊糊的登徒子死在一起,我还要活着呢,为我护法,我们杀出去!”她在刚刚的战斗之中和梅师兄、方师姐走散了,此处遇到贺兰韵和哥舒隼,也算是缘分。 别看她这人叽叽喳喳的,战斗的时候边上少了人,她容易心慌。 哥舒隼被她逗笑了:“姑娘家倒是豪言壮语,”他将全部修为注入手上的孔雀羽扇,“那便合力杀出去!” 阵法之中自然是血战不止。 而另外一边,沈闻随着求心跃入阵法之中,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袍角。才凭借着巽字诀,紧紧地抱住了他。 沈闻自知雪霁绝无可能留活路给自己和求心,这仿佛漫无边境的坠落的终点,一定会是死亡。 “阿闻?” 她听到那个被她紧紧拽住的人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求心。” “我——” 一只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 微微带着一点汗湿——不知道为什么,求心的汗水一直都是没有味道的,连一点点的咸味也没有,这可能是所谓“净琉璃体”的特制吧。 “我知道了。” 这条道路的末端,一定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