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为什么在我的地方
“不过还好我足够坚强, 在接受治疗之后, 很快走出了他带给我的阴影……”蓝衣女子接着喋喋不休道, “并成功拥有了坚强而阳光的笑容, 笑着在副本里活下去……” “而且更令人喜悦的是，那个人现在已经在副本里不复存在了。以后也估计不会再有诈尸复活的机会了，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里简直充满了阳光啊。”蓝衣女子笑容满面地说着, “虽然感觉错过了向他复仇的机会的这种事，是有一坨坨让人遗憾的……” 秋然：“……别用这种奇怪的量词。” 不知为何，她越同这人一直走，便越觉得这个人的气质有些危险。 这种危险是一种直觉性的感知——秋然知道自己的智商不行, 因此她格外相信直觉。 ……何况就算没有直觉，她也觉得能够笑着说出自己被人敲碎关节的这种事的人，已经足够变态了。 ……不过倒是不好判断, 是笑着用锤子伴着贝多芬的交响乐敲响别人关节的人比较变态，还是能够多年后向人笑着说出这段往事的人更变态一点。 “我们好像到地方了诶。”蓝衣女子说着。 她撩开一片树丛，在看到眼前的街道时吹了个口哨。 “看看地图。”她凑过来看秋然手上的地图，皱了皱眉，“咦？这里好像不是镜之魔女的王国……” 而是一条明显英伦有着风格的，雾气潮湿的街道。 一辆马车在街道间驶过，车轮滚在石砖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隔着几百米，她们都能听见那带着寒意和潮气的声音。 直到—— “啊——！！！” 女人凄惨的哀嚎声在远处响起。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 几个人下意识地将自己埋进了草丛中。 惨叫声维持了一会儿，声音里像是渗了血，受害者的痛苦绵延不断而尖锐深沉。慢慢的，尖叫声终于停止了。 ——那样的声音不像是停止，而像是…… 力竭而亡。 “色/欲魔女的副本玩家，已死亡。”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众人的脑海里响起，“请玩家们谨慎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众人：………… 死……死了？ 方才那座满是浓雾的城市里的惨叫声，是那个死亡的玩家在生前所发出的最后的声音吗？ “你不用那么紧张，虽然那个玩家死了，可我们还活着。”蓝衣女子大大咧咧道，“而且说不定她也不是被色/欲魔女的大副本杀死的，而是只是被自己的出生点剧情杀死的。我们反正只用通过色/欲魔女的钥匙副本，又不用经历出生点剧情……” “……可是出生点剧情。”秋然欲言又止。 无论出生点剧情是什么，它都和接下来这个玩家即将遭遇的魔女剧情息息相关，甚至说，它是在玩家踏入接下来难度更高的魔女钥匙剧情之前，系统所给予玩家的一种剧情与线索提示。 正如秋然的出生点剧情是冰棺、苹果与乌鸦，因此她所对应的魔女剧情正是导致她被毒苹果杀死的罪魁祸首——位于城堡之中的王后，与那张映照了人心中的嫉妒与丑陋的镜子。 而林槐的出生点剧情则是小红帽，在所有的玩家之中，他是唯一一个以萝莉的形态出现在游戏里的玩家（或许这是游戏对于他这个跟着男友跑来高级场玩家的中级场玩家的保护）。大灰狼的目的是要将他吃掉，而在原本的故事里，小红帽的确也是被大灰狼所吃掉了——她进了他的胃里，并最终被猎人剪开肚皮救出。因此，他所对应的魔女剧情同样是在森林里，同样是迷路的小女孩与美食，同样，与同一个重要的器官——饥饿与胃有关。 而楚天舒的出生点剧情则是布满荆棘的被封锁的棺材……以及一个心怀不轨要亲他的“王子”。当然，楚天舒头皮发麻地把那个王子踹进了井里，并谨慎地对林槐隐瞒了这个事情。因此，他所对应的魔女剧情也是与“真爱之吻”相关的，梦境与沉睡之城，与纺锥相关的故事。 而如今……唯一能告诉他们那座“城”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的玩家已经死去。假如他们此刻抵达城内，能够看见的……只是一片陌生而毫无目的的世界。 他们要怎么才能知道这座城市里，真正的魔女是谁？ “那座城邦看起来很危险。”好半天，秋然低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解决完嫉妒魔女的副本后，再回来……” 蓝衣女子很开朗：“好，你说了算。” 在离开这条街道前，秋然最后一次看了这座由色/欲魔女所控制的城邦。城邦中始终弥漫着雾气——或是潮湿的雨雾，或是灰蒙蒙的烟尘，整座城市都好像被雨水和硝烟所打了个湿透，人就算是走在里面，也看不清里面的路。 在这模糊不清的视野里，秋然看见了城市生锈的金色标牌上，所写的那几个褪了色的英文字母。 她看清了那六个字母。 “london”。 “别担心啦，”蓝衣女子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只是个副本而已，你知道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什么吗？” 秋然问她：“是什么？” 蓝衣女子高深莫测地一笑。 “哈哈哈哈当然是人心啦，再残忍的鬼物也没有变态的人类可怕。”她笑嘻嘻道，“只要不遇见像‘乌鸦’那种诡异又可怕的变态，这些东西都不算事儿的。” 秋然：…… …… 诡异又可怕的变态在镜面迷宫之中。 他穿着酒红色的斗篷，漆黑整齐的刘海儿垂在额头上，眼睛黑压压的，手里则握着一把足有他一整条小腿那么长的长柄斧头。 他的身侧被镜面所谓绕着。镜子里，则映照着他的身影，和楚天舒的身影。 与他一块玻璃相隔的地方，是楚天舒。 “新的客人们安排好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吧。”血红的魔女回到了玻璃上，笑吟吟的。 然后她…… “跟在你身后的那个是什么？！”血红魔女发出尖叫。 林槐回头一看，浑身是血的女鬼正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跟着他。他看向血红魔女，真心实意道：“一个路标。” 血红魔女：…… 林槐：“可以标记走过的道路，拖出很长很长一条的血迹的那种。” 血红魔女：…… 她冷哼一声，道：“此处禁止无关人等入内。” 林槐：“这不是人，是鬼……” 他刚想为自己的工具鬼据理力争一下，眼睛一扫，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在所有的镜子里，居然都没有映照出女鬼的身影？ 他小小地“咦”了一声，打算把包裹里的鬼镜掏出来，用它使用控制变量法来找找那个女鬼，看看到底是镜子出了问题，还是女鬼出了问题。然而不等他做出进一步的工作，血红的魔女已经冷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那只被他召唤出来的工具人女鬼就在这声响指之中，毫无反抗之力地灰飞烟灭掉了。 林槐：…… 血红魔女看着林槐日渐阴沉的脸色，得意地娇笑了一声道：“怎么？你很害怕？我早就说过，在我的实力面前，你根本无法反抗……” 林槐说：“你刚刚毁掉了我的私人财产。” 血红魔女：？？ 说好的生气呢？ “我花了一个a级支线剧情买来这个收音机。”林槐将包裹里的收音机提到手里，对着玻璃里的血红魔女冷冷道，“这个收音机总共也就几十个电台，每个电台里的鬼物，都是我珍贵的私有财富……” 血红魔女：…… ……等等，私有财富？你为什么这么自然地就把电台里的鬼物当成了你的私有财富啊？ “而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她。她至少值一个b级支线剧情。”林槐轻轻道，“这样吧。” 他对镜面魔女一笑：“这个b级支线剧情，就从你的身上赚回来吧。” 血红魔女：……？？ ……她决定放弃和这个脑回路诡异的玩家的交流。 “刚才，在划分隔间时我忽略了一个问题，原来两位游戏者是心心相印的情侣啊——”嫉妒魔女笑道，“正好，在这个副本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情侣了。” 她说着，原本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玻璃消失了。 林槐和楚天舒再次回到了同一个房间里。林槐张开嘴，他刚想和楚天舒说话，就发现…… 自己的声音，居然被封住了！ 他发不出声音来。 “考虑到排除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作弊因素，我特别封住了回答问题者的声音。”血红的魔女出现在一片镜子里笑吟吟道，“接下来，我将向这位名叫‘林槐’的玩家提出问题，在他心里浮现出真正的答案的同时，这六面镜子上，也会有其中一面镜子里出现他对这个问题真实的想法。然后——” “这位姓楚的玩家，便需要寻找出想法正确的一面，走入，并把这位姓林的玩家一起带进去。接下来，则是由姓楚的玩家被闭上嘴，回答我的问题。”血红魔女详细地给出了她的游戏规则，“接下来，你们明白了吗？” 林槐和楚天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不同的含义。 林槐：……你不会猜不中吧（怀疑）。 楚天舒：……你放心，我可以。 林槐：……我自己都猜不中我会想什么。 楚天舒：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好了，如今是第一个问题。”血红的魔女在镜子里浮动着身体，轻声道，“林槐。”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你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你热爱学习，热衷于在生活中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热心的正常人，然而你的实质，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和变态……”血红的魔女念着她的台词。 她话还没说完，她所在的玻璃就被楚天舒威胁性地用钳子敲了敲。 “喂，”有着蓬松栗发的英俊青年蹲在她所在的镜子前，漫不经心地用钳子敲了敲镜面，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血红的魔女：…… 另一边的林槐倒是很配合她的工作。他努力对楚天舒比了比嘴型，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完全被封住，就连口型也做不出来。到头来他只能做了几个摊手转头的动作，用身体语言切身实地地表示—— ‘哎呀，她也没说错，别生气，我喜欢这个评价。’ 楚天舒：…… “行吧，小疯子。”他收回扳手，站了起来。 血红的魔女：…… 血红的魔女的心情有些复杂。 和其他的魔女不同，她身为嫉妒的魔女，所制造的这个镜面副本，最为致命的杀招之一便是挑起玩家之间的矛盾。 几个玩家进入镜面迷宫之后，无论他们之前关系如何、又达成了怎样的暂时性的合作关系，但唯一不可避免的，是他们对彼此之间的隐瞒。 会对其他人有隐瞒，乃是人之常情。无论是利益的分配，还是最终道具的取得，还是在面临危机时所会出现的处理方式……镜面魔女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通过一个个问题激化矛盾、放大玩家之间的对立情绪。 有时候，要让玩家之间自相残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比如，在一者被提问“方才他在前一座城邦里得到了非常好用的道具，你在走廊里跟在他身后，想了什么？”时，另一者在镜子里面看见了自己被被提问那人，手持着镰刀从背后被敲碎了脑袋杀死的场景。 又或者，在问到团队核心的利益问题时，镜子里出现了满口仁义道德、满口友谊精神的领队玩家，却在鬼物来袭时抛下了其他玩家，自己跑路，甚至……还把之前信誓旦旦说着要保护的玩家推进鬼物堆里，自己逃跑的场景。 又或者，镜子里出现了其中一个玩家，在其他玩家不注意时偷偷藏起了其他魔女身上爆出来的道具，塞进袖子里，转头对对方说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个道具，甚至在其他玩家生死攸关之时，也没有说出这个秘密的场景。 ……甚至她有时还会制造出某种情况，房间里所有镜子里出现的答案都是错误的，都是她所编造出来的答案。 而越是过去两人之间有渊源的玩家，血红魔女就越是欢迎。两人之间既然是旧识，他们之间必然发生过许多故事，要想找到两人之间的关系的攻破点，就简单太多了。 ——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其他玩家的人，永远是别的玩家。鬼物受到规则的限制不可大开杀戒，可玩家并不。 ——尤其是，最为脆弱，最为充满背叛，又最容不得欺骗和谎言的情侣关系。 ……然而看着眼前的这两人，血红魔女突然有点迷之疑惑了。 ——这两个人如此不正常，她真的能让这两人自相残杀，又或者走入错误的选项里吗？ 她不再想这件事，再次看向两人…… 血红魔女：…… 她看着那个叫楚天舒的人走向了林槐，摸了摸对方的嘴角。在他确认了林槐没办法张嘴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后，楚天舒居然笑了。 笑了。 血红魔女：？？？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见楚天舒伸出了食指和中指…… 并排的那种。 摸了摸对方的嘴唇。 捏了捏对方的唇珠。 然后很暧昧地在对方的嘴缝上摸了一下。 血红的魔女：？？ 等等，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楚天舒：“嘿嘿嘿来咬我啊啊啊啊痛痛痛——” 林槐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给他的那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