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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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症迫使他一眼就看到缺了脚的轮子。 “还是可以用的,早上我就这么拖着过来的。” 蒋阎沉默了一会儿,姜蝶诧异地看着他将自己的28寸箱子从转盘上单手拎下来。 他回头瞥了发愣的她一眼:“走吧。” 大且沉的箱子在蒋阎手中,好像失去了重量的空壳,轻松得不可思议。 这还是那个早上把她折磨到快要崩溃的那个行李箱?? 她简直要怀疑箱子成精了,在帅哥手里就老实。 “谢谢……” 姜蝶赶紧追上他的长腿,两人走出清迈国际机场,自动门一开,扑面一股完全是属于夏日夜晚的热浪。 没有了冷气,身上的长袖卫衣顿时闷出了姜蝶一身薄汗。 她想着忍一忍到民宿再换,结果来接他们的车居然不开冷气! 司机也是中国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哈,车里空调昨天坏了,还没来得及修,两位忍忍,咱们很快到。” 蒋阎表示理解地点头,干脆把开衫一脱,里面是干净的白色短袖,率先坐进前座。 姜蝶羡慕不已,她要是脱就只有里头的紫色蕾丝细吊带。无奈下,只能汗流浃背地缩进后座。 司机熟练地把窗户打开,让晚风灌进车内。可对于姜蝶来说杯水车薪,解不了热。傍晚六点的清迈还堵车,忍到半路,姜蝶终于缴械投降。 她偷偷瞄了一眼前面,心想司机和蒋阎都在前排,应该注意不到自己吧。 打定主意,她偷摸地卷起衣摆,将卫衣脱了下来。 赤道的落日逐渐将这个热带城市笼罩,玫瑰色的晚霞比姜蝶那只快罢工的玫瑰金行李箱的颜色正上好几个度,在她掀起衣服的一刹那,余晖贴住腰际,往上顺着汗津津的皮肤窝进细瘦的锁骨,调和出一种更绮丽的色彩。 晚风适时卷进车,颈侧被衣服揪起的碎发跳跃着慵懒的金色。 细细的蕾丝肩带勒着骨感的肩头,也将整个人薄薄地压进四方的后车镜。也许昨晚清迈下过一场雨,镜面没擦干净,那身影看上去像一团紫色的雾,又鲜明地像一颗紫色的桑葚,稍微一捻就印下汁痕。 前排副驾上,蒋阎手肘支着车窗,一歪头,无意瞥见了这团模糊的轮廓。 他没什么表情地从后车镜中收回视线,撑着脸颊的指节不动声色地曲了一寸。 第9章 属于赤道的夜晚 车子一路迎着风开到了他们事先订下的民宿,下车前姜蝶悄悄把卫衣又穿了回去。 整栋民宿坐落在夜市中央,两旁都是临街的咖啡店,摆满了热带水果的地摊,暮色下霓虹张灯结彩。两人一下车,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蹲在一个摊位前,大裤衩花衬衫,额头还绑了一条荧光发带,装束和当地人无缝衔接。 “……子煜?” 姜蝶试探地叫了一声,盛子煜回过头,擎着大芒果的手挥舞着和他们招呼。 “哟,你们俩可算来了!一路顺利吗?” 蒋阎点头:“其他人呢?” “都在民宿里休息,等你们回来去吃晚饭呢。”他指着这身看向姜蝶,“我下午去街上溜达一圈买的,怎么样,评价一下?” 说实话,搭配得意外还不错。 姜蝶肯定道:“还真可以。”说话间,余光看到街对面有个长棕发的女生突然溜达着往他们走来。 她穿着露脐的无袖背心,破洞的牛仔裤,走动间丰腴的腿肉若隐若现。 “我就当师姐在夸我了。”来人笑眯眯地撩了一把头发,“毕竟这衣服是我给他挑的。” 盛煜咳嗽了一声:“这是孟舒雅,我们部新来的师妹。” 姜蝶简单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蒋阎更简单,直接对孟舒雅点了下头就算,接着把手上的玫瑰色行李箱扔向盛子煜。 “你女朋友的箱子坏了,你帮她拿上去。” 盛子煜忙不迭地抱住行李箱,嗷地叫了一声。 “我靠姜蝶你装了什么这么沉!” 姜蝶嘴角一抽,不好意思说刚才蒋阎拿得有多轻松。 * 四人进到民宿,大家单独给蒋阎留了三楼单独一间,而姜蝶被分到了和孟舒雅一间。 孟舒雅靠在门边抱着手臂道:“知道师姐你来晚挑不了房,副部就让我帮你先占上。” 姜蝶一听,心想还算盛子煜有点良心。 “需不需要我晚上去别的地方挤一挤?”孟舒雅暧昧地拉长语调,“给你们留出空间。” 姜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摇头道:“不用。” “真的吗?师姐不用跟我客气。”她手指卷着头发,气声笑,“泰国多适合做/爱。” 姜蝶正在脱卫衣,听到做/爱两个字,衣领卡住脖子,差点窒息。 她咳得双颊通红,孟舒雅转而大笑:“师姐真经不起逗啊。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换衣。” 姜蝶无语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簇起眉,说不好这人给她的印象,像是带着一种试探和冒犯。 她没有深究,拉开箱子着重挑选一会儿出去吃饭要穿的衣服。 这次的行程攻略是秘书处出的,姜蝶也跟着出谋划策了一部分,今晚要去吃的千人火锅就是她的安排。为了一会儿能胡吃海喝,她特意挑了件不显肚子的松垮连衣裙穿上。 团建群里蒋阎发了条十分钟后大厅集合出发的消息,十分钟后,大家都准时出现。 蒋阎是踩着点下来的,姜蝶注意到他似乎冲了个澡,发梢还有点湿,换了另一件白色t恤,靠近的时候隐约有浴液的香味。 那股味道很独特,比薄荷更凉。像是盐南和花都之间那片海域的冬天,气温零下,吸进一口冷空气浑身打颤,又自虐似的欲罢不能。 对于在鸳鸯楼里闻惯了杂七杂八味道的她而言,有一种很致命的吸引力。 姜蝶视线一偏,饶以蓝跟在蒋阎身后下来,身上是一件白色的棉麻裙,很巧地和蒋阎像是情侣装。 众人免不了起哄,饶以蓝嘴上说着别乱开玩笑,满脑门子刻着“这趟团建结束我就让蒋阎和我真的穿上情侣装”的野心。 等全部到齐后,大家风风火火地朝着千人火锅出发,由姜蝶带路,因为是她找的地儿。 这个所谓的千人火锅,确实非常庞大,可容纳千百人——因为它建在旧厂棚里。 一列列木头长桌和长椅横亘在水泥地上,自助的食材大剌剌地搁置在日光灯下,拳头大的螃蟹,生蚝,青虾摞在一起,像贩卖的菜市场,一切都很粗糙,一切都很随意。 最前头还搭着一个乡村大舞台,滑稽地挂着几个红色纸灯笼,有两个人在上头调试麦克,因为底下还没多少食客,他们也就没打算开唱。 姜蝶已经食指大动,她回头兴奋地说:“好像就是这里。” 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跃跃欲试准备开冲,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饶以蓝,另一个是蒋阎。 饶以蓝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你找的这是什么地方?”她用脚尖踢了踢被扔在地上的虾壳,“简直像垃圾场,哪吃得下去。” 蒋阎没有说话,但那表情也有几分为难。 顿时,有一盆冷水,往她兜头浇去。 在接收到这个神色之前,姜蝶还未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垃圾场?这个词语尖锐得过分。在她贫瘠的二十年中,姜蝶接触过无数的苍蝇馆子,丝毫不觉得环境会影响食欲。有饭吃就不错了。 物美,价廉,又能容纳多人,还有表演。气氛一流,网上力推,她综合了方方面面,因此把火锅安排进来。 但她眼里的好地方,原来是他们这种“上等人”绝不屑去的垃圾场。 这种从潜意识里流露出来的割裂,让姜蝶萌生难以言喻的,被俯视的感觉。 就好像那个台风天,蒋阎始终高高在上地站在二楼,楼上楼下是两个世界。 她心里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委屈,但这种委屈是最无用的,帮不了任何忙。 没有任性的资本,就得习惯怎么压抑这种情绪去摆平局面。 姜蝶露出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啊以蓝,没想到这一层,就觉得来泰国了得吃点接地气的,是我太想当然了。”她对着众人意有所指说,“其他人不想吃的也可以不吃,不勉强哈。” 她这话其实是说给蒋阎听的,这个地方肯定也不如他的意,她寄希望于自己递过去的台阶能让他顺着下。 毕竟她还指望着找他合作,千万不能再把人得罪了。 饶以蓝轻轻拉了一把蒋阎的胳膊:“会长,我刚搜了下附近有家西餐,还是你有别的想吃的?” 她甚至没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因为她笃定蒋阎不会忍受这样的环境。 蒋阎顿了两秒,转头叮嘱大家:“这里很大,尽量坐一起,别三两分散。”他再随之看向饶以蓝,声音小了些,用几乎是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团建之所以是团建,就是团体行动,不搞特殊。而且,我希望你尊重别人的工作成果。别人不是导游,不必忍受你的脾气。” 话毕,他第一个拉开塑料椅子坐下。 蒋阎一入座,所有人都以他为圆心呼啦地散开坐下。 姜蝶愕然,饶以蓝比她更惊愕。 她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很快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眼神冷冷地扫过坐在盛子煜身边的姜蝶。 盛子煜此时正在捏姜蝶的后颈,小声吐槽:“饶以蓝真是太难伺候,你别往心里去,赶紧开吃。” 姜蝶玩笑地斜睨他:“刚怎么没见你说。” 盛子煜噎了一下:“……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他撸起袖子,“我去拿菜了。” 姜蝶坐在椅子上消化了片刻,对刚才蒋阎的选择并不感到意外。 他不是在维护她,而是在维护学生会的秩序。 如果谁都可以因为对行程有异议而公然离场,特别是会长带头,那么这次团建在开场就注定成为一盘散沙。 为此他可以强迫自己忍耐,但也许心底里正在对她猛翻白眼也说不定。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挽回下好感度才行。 姜蝶忐忑地拿起餐盘,跟上蒋阎去自助区取餐,细数他拿了哪些菜品,默默地将那些又拿了一遍,悄悄塞到蒋阎面前的桌上,这样他就不必重复再拿。 蒋阎回到位置,看到桌上那堆食材一愣,扭头看了一圈,一直暗中观察的姜蝶故意慢了半拍,缩回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