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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小炮仗般的威力,萧慎玉脚步不停,眼看着就要踏上阶梯了,江砚祈气沉丹田——

    “亲爷爷!”

    “亲爹!”

    “亲哥!”

    “哥哥!”

    那一瞬间,萧慎玉停住了脚步,他遽然回首,像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脸色怪异到几近狰狞扭曲。他未簪发,黑发被风一吹,毫不客气地往侧方吹去,大半张脸都被挡住,那双眼睛却从缝隙中透了出来。

    怔然的、惊怖的、恐惧的……许多情绪杂糅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极为复杂的眼神。

    江砚祈已经后悔了方才那一句不该喊出口的话。

    以前看话本的时候,上面写着男性主角惹了女性主角生气,便叫“好妹妹”,相反便叫“好哥哥”,他虽不是女子,但都是哄男子,只得叫“好哥哥”啊,可这一个“好”字实在耻于开口,一声“哥哥”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可现在,他十分后悔。

    就在他后悔苦恼之际,萧慎玉已经在陈院首的惊恐眼神防备下走到了他面前,在他脚前站定。萧慎玉直直地看着他,还是用那样让人无法全然看懂的幽深的眼神。他的嘴唇好似在颤,叫人莫名怜惜,也莫名害怕。

    江砚祈嗫嚅,好似被棉花堵住了嗓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张嘴竟是一声哑然干涩的闷哼。

    “……”萧慎玉没察觉他的情绪,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看到他快要站不住脚,才迟疑地、几乎祈求般地道:“再叫我一声。”

    在那一瞬间,江砚祈并不觉得莫名其妙,也不觉得羞耻,他顶着突然干涩的眼眶,听话地道:“哥哥。”

    萧慎玉的身子好像摇晃了一下,可那样的动静太小,叫忐忑不已的陈院首感觉自己眼花了一瞬,然后他试图希望自己耳朵也聋了——

    他听见不知死活的小郡王问:“你把我当成你弟弟了吗?”

    此话一落地,陈院首已经做好了随时上前、用尽全力保小郡王全尸的准备,可结果并不如他害怕或预料的那样,萧慎玉闻言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还冷静了下来,好似方才小郡王并不是往他的心眼上戳刀,也并非去撕扯他的逆鳞,而是用什么不明的法子安抚住了他。

    “没有。”萧慎玉轻轻地道,“他连活着出娘胎的机会都没有,哪能跟你比呢?你这么坏,这么闹,这么聪明,还有江郡王做你父亲,你是要活许久的。”

    江砚祈心里一涩,露出一抹尽量不那么僵硬的笑,道:“祸害遗千年嘛!怀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弟弟现在已经转世轮回了,说不定你走在街上,那些妇人襁褓中的婴孩中的一个就是他呢?”

    “是吗……希望如此。”萧慎玉喃喃道,“只要不生在帝王家,活命的机会总是要多一些的。”

    “一世苦,一世甜,上一世早夭,这一世便是富贵平安的命。”江砚祈插科打诨道,“就像怀川啊,这辈子是大美人儿,下辈子就是个丑鬼。”

    萧慎玉闻言还颇为赞同地应了一声:“也像易安,这辈子是个孟浪轻薄之人,下辈子一定是个端庄懂礼之人。”

    滚!

    江砚祈暗自咆哮,连忙抓住机会、以大无畏的奉献精神、自我牺牲精神强行转移话题道:“你还去找皇帝赐婚吗?”

    “对,还要赐婚。”萧慎玉转身欲走——

    “等等!”江砚祈猛地蹲下抱住他的腿,祈求道,“别去了祖宗,我认栽行吗?我不跟你计较这个铃铛红绳之仇了,咱们就当今儿早上没闹过,什么事儿都没有好吗?如果你生气,我带你出去解气,但是你不能趁机闹。这个时候去找皇帝赐婚,还是咱俩,你真是不嫌事儿大啊!”

    “可是,”萧慎玉蹙眉,“除了这个法子,我暂且想不到其他的法子解气。”

    “不,绝对有!”江砚祈咬牙提出丧权辱身的建议,“这样,我上顶青天,下躺大地,旁边还站着个陈院首,我发誓——以后我要是再敢孟浪,再敢趁机轻薄你,我就任凭你用那一本的法子报复我,弄死我都成!这红绳我也带着,全当提点和教训,行吗?”

    “我不信你。”萧慎玉漠然地看着脚边的人形石头,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盖了郡王印玺的认罪书还在我府里。”

    江砚祈感觉到来自一旁陈院首的眼神指责和控诉,不禁有些无奈,他绞尽脑汁,好半晌才道:“你再信我一回,怀川,萧怀川!”

    旁边的陈院首虎躯一震,心想:哎哟,多大的孩子了,还撒上娇了?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在心里如此嘟囔。

    萧慎玉踢了踢腿,低声道:“放开。”

    “我放开!”江砚祈立马放开,腾得站起来,十分乖顺地朝他笑,“我这次真的说话算话,再骗你我是龟孙子。”

    “希望你的脸皮还没有厚到那般地步。”萧慎玉由衷地感叹,也没忘了提醒他,“记得写保证书。”

    江砚祈愕然嘟囔:“还写?你是要让我爹打死我啊!”

    “怎么?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我哄着你来认错?”萧慎玉瞥了他一眼,见对方一脸不屑不服气不愿意不高兴,又默了默,“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下次莫犯就是了。”

    还真把自己当成那藏在深闺中、冰清玉洁的白莲花纯情少男了?

    江砚祈腹诽,但碍于萧慎玉才勉强稳定情绪,生怕他多两句嘴又把人惹恼了,只得咽下这口莫名其妙的气,把心思从这“不正经的”东西上扯开,走上了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