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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誉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大姐儿温娇的生母早逝,他本不欲再娶,奈何温家香火不能断,拖了些年,在族亲的催促逼迫之下,娶了林氏为续弦。等到林氏诞下嫡子,他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满门心思都挂在了朝堂之上。 林氏在他这儿其实并不得什么好,两人最多算得上“相敬如宾”。 此刻见温誉这般,她心里其实也紧张害怕得紧,然而骑虎难下,怎么着也不能把忠勤伯府给得罪了。 林氏侧了侧身子,望着温誉侧脸,强打精神,笑道:“老爷,妾身知道您心里疼爱大姐儿,自然是要为她千挑万选,可眼下她年岁渐长,我们总不能将她一直留在身边,反倒拖累了她啊。” 他们家什么状况,说句“家道中落”也不为过。 千挑万选那是从前有身份有地位之时,如今,能攀上个忠勤伯府算是不错了。 想至此,林氏看温誉的目光也不禁带了丝忧思和怨怼。 温誉捧茶的手微微一顿,盖子磕在茶杯上发出清脆“嗡”响,像敲在了两个女人心尖儿上,让她们不得不屏气凝神以待。 温誉抬眼,目光温和却不容置喙:“我家大姐儿是我掌上明珠,我自然舍不得她早嫁,如今,她不过才刚满十六,在我和她母亲身边再待几年,也是好的。劳如夫人挂心,一路辛苦了,我尚有紧急公务要处理,先行告辞了。” 温誉大步流星地走了,如夫人却气得脸色青白不定。 什么才十六,还真当你家姑娘年纪小啊?分明是在搪塞她! “这……老爷!老爷!” 林氏急急跨出门槛,追出几步。 温誉在廊下猛地停步回头,目光如炬,吓得林氏腿根子发软,差点站不住。 “她许了你什么好处?竟一味地胳膊肘往外拐,背着我几番见面,什么都谈妥了。那你还要我来拿什么主意?!” 他如何知道……她们曾私下见面的? 林氏只觉脑子发蒙,嗡嗡作响,眼眶即刻便红了,身后的嬷嬷赶紧上前扶着。 “老爷,我只是……” 温誉不耐地皱了皱眉:“日后,娇姐儿的婚事自有我拿主意,你不必管了。” 他说罢,扬长而去。 林氏掩面哭了一阵,因记挂着如夫人还在厅堂中,只好振作精神,回去赔笑道:“如娘,你莫生气,老爷那边我回头再同他说说。这里有些野货并山参,虽算不上顶好,但也是从深山老林中挖出来的,于身子有益,可进补一二,你拿着……” 温家如今是愈发上不了台面了,竟拿这种东西打发她? 如夫人单手推开,微笑中带着冷意:“看来是无转圜余地了。这些还是留给太太自个儿补身子罢,我身子骨弱,无福消受。先前太太和我说得好好的,我手上还有你我二人的书信为凭。如今却来下我面子,今日我这招牌算是砸在这儿了,日后你们温家的媒,我是万万做不得了。” 她拧身便走,任林氏在身后追喊也无动于衷。 直至跨出温家大门,她回望“温府”有些破落的牌匾与大门,仍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想到千里而来却无功而返,必要闹出一场大笑话来,她心中愈发不快:“我呸!他还当他女儿是首辅千金呢?也不撒泡尿瞧瞧,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我今日入他们温府的门都觉得脏!” 贴身丫鬟连忙替她顺气:“夫人莫气着身子,这温家老爷眼高于顶,从前连江家世子也瞧不上,如今拒了这大好婚事,简直是不识抬举!日后,有他们哭的地方!” 丫鬟替她打了帘子,正要扶她上轿 ,一阵风起,迷了眼睛,她只觉膝后一痛,哎哟大叫一声,竟一下跪坐下来,以头抵地,磕出好大一声响儿。 路上行人瞧着,竟像是她无端朝温府大门跪拜磕头了。 “夫人……” 如夫人感受着四周驻足望过来的目光,老脸一红,却又辨不出方才是何人做得手脚,气得大骂丫鬟:“蠢货!愣着干什么!快不快扶我起来!” 她灰头土脸地钻进轿子,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走!快走!” * 温府门前渐渐又归于沉寂。 院中靠墙的大树上,绿茵如盖的树隙中,少女靠着粗壮树干而立,裙摆随风摇曳,一身绿萝轻衫几乎融进这片绿意中。 白皙掌心轻巧地掂着一颗石子,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嘴也太脏了。” 树下一声轻咳,她微微探出头,正看见温誉于树下负手而立,眉头都快皱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了。 而温誉身后则跟着急得冒了一层汗,被抓包之后手足无措的春箩。 温娇心中突地一跳,不敢再耽搁,脚尖轻点树干,借力跃出,平稳地落在了温誉身前。 “父亲大人万安。” 她盈盈一拜,声音娇软,礼数十足,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的样子,和方才的逾规之举判若两人。 “跟我来。” 温誉沉着脸,转身走向书房,温娇悄悄吐出一口气,轻步跟上。 书案之上,堆放了许多公文。 温誉揉着眉心坐到案前,低声呵斥道:“你也该有点做姑娘的样子,如今到了荆州,没了拘束,你这性子倒是越发野了。准你习武,是做强身健体之用,不是让你用来爬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