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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宜宁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我以前惹的事,有一半是被我父亲怂恿忽悠的。” 顾汉平这个人,很是鸡贼,一双儿女中,儿子看起来很听话,实则内心主意大,把阳奉阴违玩得炉火纯青,当时看不出来门道,都是在很久之后,才会在某一刻突然意识到他当初居然干了那种事。 女儿似乎娇纵任性,然而很好拿捏,且将自己的父亲视为天底下最无所不能的人,对他很是崇拜,傻乎乎,说什么信什么。 有的人天生讨人喜欢,顾宜宁便是如此。 在她很小的时候,顾汉平便打起了女儿好人缘的主意,经常指挥哄骗她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欺负”别家小孩。 总归她可爱,意识到自己弄错之后,道歉的态度也十分诚恳,很轻易就能获得原谅,接着再重新恢复友谊。 顾汉平便打着替女儿赔礼道歉的幌子,掩人耳目,去人家府上商议朝事,或笼络人心,或拉帮结派,以此完成自己的目的。 长久下来,顾家小女儿的声名远扬,顾家的基石也越来越坚固。 顾汉平从来不教她迂腐的纲常女德,只逼着她多读书写字。 顾宜宁稍微大点后,能看清楚事了,觉得父亲是个大奸臣,自己是帮凶,一家三口只有哥哥清清白白,总担心会被抄家株连九族。 虽然她和父亲有罪,但哥哥是无辜的啊。 她读的书很多,也很杂,是个半吊子水平,不能一字一句背下来,不过大致意思都懂。 当时读了蛮多鬼怪志,里面的因果报应,生死轮回,恶人自有恶报,十八层地狱之类的故事说得神乎其神,她信了。 神神叨叨地劝了顾汉平一番后,顾汉平若有所思,听得频频点头,继而把她送去了寺庙,说去去她身上的邪气。 顾宜宁要气死了,为了不让全家人下地狱,为了不牵连哥哥,跟小菩萨一样到处去行好事,广结善缘,对每个人都好,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全都帮。 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求着父亲和哥哥帮。 那段时间,碰见困难后去拜她比拜十里八方的佛祖还要显灵。 再后来,才发现顾汉平跟其他大臣比起来,是对百姓最好的那个。 顾宜宁想起以前做过的傻事,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脖颈和锁骨处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她不断安慰着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在喜欢的人挽回形象。 反正无论做什么也拧转不了陆旌对她的印象。 毕竟她和陆旌相识,也是从碰瓷开始的。 此时烨门台的氛围未免有些庄重。 从北疆远道而来的诸位将军一脸风霜,在座位上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眉眼间的皱纹像是被风沙打磨出来的,自上而下散发着寒刃一般的肃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威严让人肃然生敬。 这是一群号令如山的人,曾经掌管着八方上翎军,一身家国大义铮铮铁骨,却也敢把皇权踩在脚底无所畏惧。 他们的眼神锐利无比,卫茯苓不敢直视,但心中知道,自己需得硬着头皮迎上去,这群人是能帮她对付顾宜宁的存在。 若不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来招惹这群阎王。 先前细细打听一番后,才知顾宜宁来到渝州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北疆,摄政王封锁地很是严密。 她借由堂哥和姜家一位公子的关系,才勉强把这件事散播出去。 没想到顾宜宁的名声这么好使,还真就把他们招了过来,欧阳迟,桂雁……孙伯梁,都是一句话千斤重的老将军,一个人都没少。 卫茯苓心情激动,壮着胆子描述渝州城的现状,几人听得很是平静,连脸色也不曾有过一丝波澜。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提了下摄政王妃。 突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连最冷漠的孙伯梁也抬起了头。 卫茯苓手心都渗出了薄汗,磕磕绊绊地说了几句话,字里行间都着重展现着顾宜宁的娇气和矫情。 欧阳迟满是皲裂的手背搭在桌边上,唇色暗沉,突然开口,“摄政王妃怎么?” 卫茯苓僵硬地笑着:“殿下待王妃极好,为了讨她一笑,连加急的军务也不看,就带人四处玩乐去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恨不得摘下来捧到王妃面前……” 他冷嗤一声,“当真如此?” 卫茯苓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急忙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哦?我怎么记得咱们殿下瞧不起那王妃?” 一道沉稳的女声甚是突出。 桂雁是位女将军,英挺飒爽,眉目间一身正气,卫茯苓整日舞刀弄枪,自诩为铁娘子,到今天,才知真正的巾帼英雄是何模样,女子,也可有气吞山河之象。 听说她夫君是个游医,女儿也继承了母亲的志向,随母参军,女婿倒是个柔弱郎君,一家人女强男弱。 卫茯苓听见这话后愣了愣,不敢冒犯,干笑道:“殿下对王妃宠得厉害,怎么会瞧不起?” 桂雁鼻息间满是轻蔑,“新王妃不通诗书,态度不端,女子书院里最后一名,那可是能把夫子气病的姑娘。我们殿下是谁?从幼时就极有天资,骑马射箭,刀枪剑戟,文书墨豪……无一不通,这么一个文武兼济的天才儿郎,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也配不上他!殿下瞧不起她也是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