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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大乘猜得不错。 谢容皎的确体力不支,的确灵力无以为继,的确经脉中暗伤累累。 若是往日,盘踞在他丹田之中的凤凰真血兴许能给他提供一二支援,激发谢容皎潜能,使他背水一战。 但凤凰真血已经做长明灯的灯芯被谢容皎挥霍出去。 他只是一个天资惊人却尚未长成,战力卓绝却已经被消耗掉九成九的普通剑修而已。 雪山上的谢容皎褪去所有的光环。 没有时时刻刻站在他身后做后盾的江景行,没有凤陵城的庞大势力为支撑,也没有归元军千军压境来得底气。 事实上他们也都自身难保。 有的只是谢容皎他自己一个人,和镇江山一把剑。 一人一剑越过千万大军和同阶强者的阻拦。 听上去是一件很潇洒,很剑修的事情。 而事实上大多数剑修还没来得及潇洒,已经死在同阶强者的手上,死在千军万马里。 谢容皎笑起来。 他素来是冰雪捏造而成的神容,极少有情绪的起伏波动,淡漠惯了的人。 笑已是少见,在这种时候笑—— 让西荒的大乘禁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短时间内打架打得太多,导致脑子出了点问题。 随即谢容皎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也好,正好省下山再杀的功夫。” 自东海城中听千百楼主初说内情以来,对江景行始终挥之不去的担忧;这一路上一步步走得步步小心,生怕走错一步连累到九州苍生百姓;见谢庭柏与西荒勾结,一手将南域捅成筛子的愤怒—— 和不知前路为何,走着走着只有杀不尽的人,流不完的血,砍不钝的剑锋,哭不完的悲怮和看不穿的未来。 怕九州变人间炼狱,怕昔日见过的前景一朝翻覆,怕被重重乌云遮蔽的天日永无重现之时。 这些单单拎出任意一件,都足以将人肩头压垮,脊背压弯的复杂而负面的情绪终于冲出少年人凭借着强大意志力构筑的牢笼,拼拼凑凑成一只须尾俱全,鳞片栩栩如生的上古凶兽,咆哮着择人而噬。 谢容皎不想忍了。 他不想一步一步按步照搬地摸索下去,按着命运给好的剧本来。 一步一步击杀拦路魔修,千辛万苦爬到雪山山巅,然后帮着江景行和摩罗决一死战。 可能倒在登山的路上,可能倒在雪山山巅,若是再幸运一点,或许能和江景行一起走下山来。 谢容皎不想这么演下去。 去他妈的不可战胜的圣境。 去他妈的两百年多年三代人苦心孤诣的谋划。 去他妈的大势所归,无可挽回。 他只知道他手中的长剑曾经在哪怕是圣境都无从置喙天道轮转,上苍注定之下,与宇宙洪荒角力,硬是从天道手中逆天改命,为九州挣得两千余年的繁盛光阴。 他只知道奔流在他身上的血液在过去两千多年中一代代薪火相传,是任何凤凰真血都无可相比的。 所有积压在谢容皎心头,如笼罩在雪山之上的浓重乌云般的顾虑犹疑,不安忐忑通通散得透彻干净。 谢容皎抬头望天,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想一剑斩去眼前拦路的魔修,想一剑拦腰斩断高不见顶的雪山,一剑斩散遮蔽天日的乌云。 他心底积淀酝酿已久的暴虐情绪终于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向着十万魔修,向着整座北荒,甚至向着皇天后土呐喊出自己不认命的愤怒声音。 谢容皎信自己做得到。 于是魔修惊愕地看着少年身上的灵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蒸腾燃烧起来,如同在九轮太阳高照之下,满江面冒着气泡白烟的煮沸江水化成遮天蔽日的白色水雾逸散向天际。 如同江水逆流,瀑布倒挂一般俱为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肉眼的奇迹。 谢容皎一路杀来的血迹汇成一道河流,转眼之间涨大无数倍,宛如真正有神来之笔,将古来不竭的长江之水拨到西荒雪山上来,山岩为着涌来的凶猛江水隆隆松动,向着山脚下的北荒军队流星般滚落无数碎石。 更为可怖的是。那些经历了几千年风霜敲打,足以十来丈方圆的巨石亦然在江水冲击之下,缓缓发出震耳欲聋的松动之声。 山岩之上,冰雪轰然散落如天降一场密雨冰雹,万古形态如一的山岩缓缓裂开细纹。 这一道东流江水,如要将整座雪山拦腰截断。 江水冲到山腰上时,并不如魔修所设想里横着向山腰冲。 它突兀一转个方向,向重重乌云相连而去。 当真如天幕撕开,藏在九天之间的银河倾泻向人间。 谢容皎立在东流上,扬剑指天,剑尖扬起的一线锋芒如要斩落乌云,使光明重现。 我要白日换乌云,青天换黑夜,然后这九州,才算真正的一座青冥天下。 剑锋高高扬起,指指斩落。 而青冥天下,万古长存。 第118章 八方星火(十六) 倘若你是一位剑修。 你没有天生剑心通明的根骨,也没有万法皆通的悟性。 有的只是一颗热爱习剑的心。 凭着这颗心, 你起得比鸡早, 睡得比你牛晚, 严寒烈日, 中秋元宵, 花朝气息, 元旦春节,从来没一天没阻挡你风雨无阻练剑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