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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江景行随口一答,好脾气笑道。 李知玄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是我祖宗。” 他爹若泉下有知, 得知十万两黄金就让他那孽子认下一个祖宗, 想必很想掐死他这个不孝子让他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跪着抄十万遍家训。 江家显赫时十万两黄金当江家祖宗是不敢想的,想一想都怕被灭口, 愿意花十万两黄金当江家孙子的都大有冤大头赶着往前凑。 江景行痛心疾首,心说谢桓那家伙真是老谋深算一肚子坏水,知道他这辈子是没办法在我面前翻身显威风的了, 专门送了个儿子来折磨我。 他这辈子没办法做到的事他儿子做了个遍。 啧, 真阴险。 江景行取笑过谢桓很多次, 什么乱七八糟, 鸡尾蝇头的理由, 道听途说改过不知多少个版本的谣传都能被他记得一清二楚,下次见面时再拿来取笑他。 有一次他像无数次和谢桓喝酒时笑谢桓:“你说你给谢初一取这个名字叫容华,俗是俗气的, 倒也罢了, 给阿辞取容皎这个名字是怎么想的?他生得秀气,小时候又是雌雄莫辨的年纪, 我那会儿带他出去多少人以为他是个小娘子家家的。” 谢桓难得没和他动气, 也没把酒杯往他身上一摔, “给初一取名的时候我年轻,心里全是世俗红尘里那一套,没挣开来,一心想她华姿美质,风光盛大。” 谢容华是长女,她出生时,谢桓年轻,仍是个满腔少年意气的年轻人。 江景行点评:“听上去是你们谢家喜欢的做派。” “不过人之常情嘛。”他向后一倚,放肆而笑:“人生一遭,谁不爱美色动人,谁不想要天资横溢,谁不想活得风风光光?” 谢桓意兴阑珊:“没意思,没意思。以你我出身见识,难道这些见得少了吗?见得多了也就那样,没意思。” 他拂袖起身,对着月色遥遥举杯:“我看得久了才明白,皎白不染最难得。人们常爱用皎月说月亮。我私心里盼着不辞是天上那轮明月,望得见人间美景,心里放得下那些开开心心的乐事,但离滚滚红尘离得远啊,污泥秽土便近不了他身。” 江景行装模作样叹道:“不知道谢初一听了你这番话会多伤心你的偏爱。” 谢桓郑重其事:“寓意虽有不同,皆是我当时能想出来最好的东西,初一和不辞俱是我心头肉掌中宝,何必区分高下?” 江景行:“好酸。” 他又勉强中肯道:“酸得还算有道理。” 谢桓叹道:“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 江景行实在想不出自己这副连喝个酒都要到凤陵城主府蹭来喝的处境有什 么值得让谢桓羡慕的:“羡慕我孤家寡人无牵无挂,还是羡慕我身无分文?” 谢桓权当没听懂他话里含义:“你出生在世家,应晓得家世有时候不是荣光,反是负累,一个人潇潇洒洒自由自在倒更好。” “这话说得够酸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没有谢家,我什么都不是,不好得了便宜再卖乖。”谢桓笑了一笑,一口饮尽杯中酒,回答他道:“都不是,是羡慕你这个人。” “好说好说。”江景行意态轻松:“那我还羡慕你的钱。” 谢桓大笑:“这样讲来,我还羡慕你的修为,你不知道,我年轻时时时刻刻想着,等我哪日修为追上你,一定要将你痛打一顿,一雪前耻。” “等下辈子吧。”江景行他半晌,算了一下时间,“黄泉路你比我先走三十年,运气好投个好胎,说不定能在我下辈子及冠之前欺负一下后生晚辈什么的。” 谢桓笑得差不多忘了仪态:“要是早走三十年,老子要做你爹。” 不知道现在认谢桓做爹来得及吗? 江景行琢磨着这问题,琢磨到后来自己也不免失笑。 谢桓酸归酸,有句话说得倒是对。 看到后来,方知晓皎白不染最难得。 他何尝不希望阿辞触眼望去,入目的全是美的好的人和事,恨不得日日腻在他身边,把那些险恶的糟心的尽数给他挡掉,他只管在温柔云堆里活得无忧自在,看见谢容皎的笑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江景行吁出一口气,突然庆幸起八极剑比之它的主人更早洞明自己的心思,早早给自己拉出一条不得跨越的线。 江景行生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魄脸皮,世人讥议,世俗规矩对他而言太小太轻,唯独不敢把他的心思直言不讳告诉谢容皎。 他怕阿辞看到他这张正人君子皮下那些对他堪称丑恶的欲望。 他怕他的阿辞厌他恶他。 爱重生怯弱。 若谢容皎是他同辈,那无论两人间隔着多少重山叠岭,千难万险,他豁出去这张脸皮不要他也要死缠烂打着谢容皎,向他讨要一个说法。 但谢容皎是他的晚辈,他身为谢容皎的师长,与他的父亲平辈论交,纵使他敢向天地立誓他先前对谢容皎绝无二样心思,清清白白,他拿什么叫谢容皎相信?他拿什么叫谢容皎不受他人非议? 他有什么脸去和谢容皎表明心意?有什么脸让谢容皎憋厌弃他? “照你这么说,部首身上带有玄武气机?”谢容华啧啧两声,“我没和他交过手,部首在天人中也算实力超群,我不曾和他硬碰硬过,两军对垒,原也不是看主帅如何能打,具体有多强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