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他紧了紧呼吸:“……下次不许再做这种事了。” 这一道道疤痕,不仅是划在了须瓷的皮肤上,更是戳在了他心尖上,疼得发麻。 “哥……”不知什么时候,须瓷已经将手附了上去,“你想……” 傅生没等须瓷说完,就微微推开了他:“别胡闹。” 已经持续两年多的孤夜,如果突然打破平衡,今晚就不是简单的发泄一下能解决的问题了。 何况小孩还伤着手,傅生抬起他的小臂:“举高一点。” 须瓷:“……” 他垂眸看了眼。 傅生冷静地拿起浴球,开始搓泡沫。 须瓷在医院住了两三天没能梳洗,浑身都不是那么清爽,因此在这温热的水流下,被喜欢的人伺候着,竟然慢慢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困意。 他最开始的小心思慢慢退散,好像最近总是容易在和傅生亲近的时候犯困。 唔……好像可以省一笔钱了。 傅生洗着洗着,身上的火气越来越重,手下的身体却越来越绵软。 后面干脆直接栽进了他怀里,微不可见地说了声晚安,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崽儿?” 傅生捏起须瓷的下巴看了看,呼吸很平稳,似乎只是睡着了。 他微微蹙眉,心里的那点旖旎心思瞬间散却,他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擦干裹上浴袍放进被窝里,叫来了苏宏康。 “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苏宏康收回手,“不用太担心,伤口现在最好换下药,你们刚刚在浴室……水蒸气能透过纱布。” ……停顿是什么意思? 傅生:“……好。” 傅生都把苏宏康送到门口了,对方还是回了头。 六十岁的老爷子满脸认真:“虽然现在不避讳两个小伙子在一起,但保养一定要注重,不然很容易受伤。” “……谢谢您,我会注意。”傅生哭笑不得。 苏宏康:“我有个中医老朋友,他那里有关于这方面的药,很多年轻人去他那买……” “……”傅生通过苏宏康的名片分享添加了那位中医,见老爷子身影消失在走廊后才关上门。 ——这戒还没破,倒是先买了一堆保养药。 傅生回身望着床上的缩成一团的小家伙,有些无奈地走到床边。 小孩这次睡得似乎不错,没怎么嗯啊嗯,也没蹙眉头。 他看了一会儿,无意识地笑了笑,才拿起须瓷的手将绷带一圈一圈摘下,重新消毒上药缠绕新的绷带。 他勾着须瓷秀气的指尖,不由想起那串拼音。 就是这么一双手不算硬朗的手,亲自在自己的皮肤上刻下了属于傅生的颜色。 从回来以后和须瓷相处的每一刹那,他的心脏好像就没安分过。 不是在心疼,就是在心疼的路上。 他掀开被子一角,撩起须瓷的半边浴袍,轻轻抚着那片光滑的皮肤,摩挲在那串拼音字母上。 像是感觉到触碰,须瓷瑟缩了一下双腿,无意识地呢喃着:“傅生……” 傅生猛得起身,他盖好须瓷的被褥以防他被空调吹得感冒,这才快速走进浴室打开了花洒,试图掩盖着什么。 床上的须瓷缓缓睁眼,望着被雾气环绕的浴室,听着里面的不明低/喘,微微蜷起身身体,有些莫名的失落和难过。 哪怕因为药物原因,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但依然想傅生碰碰他。 只是亲吻和拥抱并不足以让他得到满足,他还贪心着更多。 他想回到以前,却又不想回到以前。 与彼时房里的安宁不同,网上遍布着腥风血雨。 ——天啊,黄乐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我就说裴若当年果然不是一般的自杀! ——是说裴若也被送进了戒同所?可不太对吧,他的状态是在二十一岁那年开始变化的,可那时候他已经是娱乐圈顶流了,谁能把他送进戒同所? ——说句现实点的话,以裴若那会儿的身价,就算是同性恋又怎么了,就是为了赚钱身边人也得包容他。 ——你们注意到黄乐说的“那些恶魔”依然在逍遥法外了吗? ——注意到了,天啊,之前不是报道过相关人员都已归案了吗?该处罚的处罚,该判刑的判刑…… ——楼上莫不是忘了杜秋钏这个王八羔子了? ——那也不对,只有杜秋钏一个人溜了,但黄乐说的是“那些”,我不相信这是口误。 ——恕我阴谋论,这背后不会还有什么大佬涉及其中吧? ——还记得之前你们说裴若不可能选择这么丑陋的死法吗?我突然想到,当初选择了那么繁华的一个街道跳下,是不是想引起公众轰动展开调查? ——越想越有可能……这一次的黄乐会不会也是同理? ——楼上想多了,如果真的有你们脑补的那些大佬,那连裴若的死都没能扳倒,你们觉得一个黄乐就行? ——同意,电视剧看多了吧。 ——无语,十年前舆论的影响力能和现在影响力比吗?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好吧。 ——完了,我已经被那套阴谋论说服了…… ——容我脑补一下,其实这个戒同所还有别的利益链,或者说还有别的投资人,也曾侵/害过受害者们,但是因为背景雄厚,或是证据缺失始终没有得到惩罚,于是就有了如今这一幕…… 裴若的名字时隔多年再一次挂上了热搜,这个夜晚注定成为了无数曾经真心喜欢过他的人的不眠之夜。 他们有的人已为人妇,成为了孩子的母亲,有的已经成家立业,有的从豆蔻少女变成了一个独挡一方的女强人…… 也有人追随着裴若的脚步,走上了他的老路。 但唯独裴若永远地留在了十年前,一个璀璨明媚的年龄,把最好的岁月模样永远地留了下来。 和岁月同步前进的,只有他那些作品和照片,证明了他曾来过世间。 -- 须瓷感觉到身后的床铺塌陷了些,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了他。 他装作没醒的样子翻了个身,滚进傅生怀里。 傅生顿了一下,确认没有吵醒须瓷后,轻轻揽住小孩的腰往怀里托了托。 他亲吻在小孩发侧,单手拿出手机低声发了条语音:“你们那还有163事件的档案吗,麻烦帮我查一下,须瓷当初是被谁送进去的,签字授权的人是谁。” 那边像是打字问了句什么,傅生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回道:“对,须臾的须,瓷器的瓷。” 以前不曾觉得,但近来越发感觉须瓷就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稍不注意养护,他就会出现裂痕。 这是一场持久战,傅生抱着小孩闭上眼睛,他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病患,但身边也不乏患病的朋友。 心理疾病太过复杂,很多时候甚至不是单一的。 这个圈子里生病的人太多了,有些症状轻微,有些严重,轻微的熬熬也就过去,而严重的人无一不要经过漫长的岁月,煎熬的治疗过程才能痊愈…… 不,对有些人来说,甚至根本没有痊愈这一说。 他们或许这一生都要药物的陪伴,如果没能坚持下去,或许就是裴若那样的下场。 可于傅生而言,谁都可以出事,但须瓷不可以。 叶清竹今早跟他说的话还响在耳侧:“其实往往最煎熬的不一定是病患本人,而是他身边的人,或是亲人,或是爱人朋友——” “你有多爱他,你就有多煎熬。” 负面情绪是种可怕的东西,就像是传/染病一样,在一起待久了,就容易慢慢被同化。 而一个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或许一开始你还能从容应对,暖心劝慰、陪伴…… 可时间久了,你就会慢慢感觉到窒息,而离开了患者的活动范围,你甚至会感觉到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即便爱他,可又能在这样的焦躁下坚持多久呢? 三个月没问题,一年没问题,那十年呢?一辈子呢? 太绝望了。 如果未来注定要放手,那一开始就不要托起一条有重量的生命,因为倘若摔下来,是会被砸死的。 傅生没有思虑过这些,他也不用思虑。 他不托住,小孩就直接坠底了,他怎么舍得。 午夜时分,外面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凌晨才停下。 早晨七点,外面依旧黑压压一片,乌云与地面极近,有些过分的压抑。 墓园里,一座刻着裴若名字的碑前,站着一个女人。 “前两天有人和我说,我好像有皱纹了。”她轻笑了笑,“你看,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你在那边是不是快忘了我了?” 她注视着碑上照片里傲骨的少年,轻触着眼尾,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要快些了,不然下一世我和你相差太多岁,恐怕只能做父女了。” “你再等等我。”暴雨应声而落。 第34章 约法三章 【“他怀疑了……他正在查。” “别怕,知道了也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 “可他会痛苦的吧……” 他心里竟然有一丝卑劣的窃喜,可很快被更多的惶然湮没,如果所有的事情全部摊开,那砸在他们身上的枷锁也未免过于沉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