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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官也不用太难为冬蓟,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半精灵很柔弱,挨不了什么打,还很容易哭。这种柔弱的人特别适合用来吓唬其他硬骨头。 但是对冬蓟来说,这些事情已经够痛苦了。 他从没经历过这些,怎么可能适应所谓的“客气”。 这几天,他一个人被关在地牢里,先是目睹佣兵中毒死亡,然后是短暂的公开问讯,接着又回到地牢,仍然孤身一人,面对着一个个冰冷的问题…… 他们问他是不是死灵师,和北方霜原有没有联络、如何联络,还问他是不是受阿尔丁指使,是不是受贝罗斯指使…… 冬蓟当然会否认。他本来也没有受到贝罗斯指使。 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审讯官特意去观察了一下佣兵:他们频繁交换眼神,躁动不安,明明接受审讯的是冬蓟,他们却变得十分紧张。 于是审讯官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就在同一问题上纠缠了很久。 对冬蓟来说,今天的经历不仅恐怖,而且十分屈辱。他的脑子几乎放空,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除了能回答是与不是,剩下的就只有控制不住的眼泪。 这时,审讯官凑过来,把冬蓟手上的皮手套拿走了,又从外面重新端来一碗水,放在冬蓟床头。 “好了,别哭了,你是从没挨过打吗?”审讯官连连叹气,“在我们海港城,篾片一般是女人打孩子的时候用的,也没见几个孩子哭成你这样。你是跟精灵长大的吧?看来你们精灵肯定不打孩子。” 审讯官一把年纪了,能看出这个半精灵背后情况复杂。 他们不能对冬蓟过于温和,万一冬蓟真是危险人物,他们审讯不力,会被追责;他们也不能对冬蓟过于严苛,听说他和森蚺阿尔丁关系不一般,万一将来阿尔丁依旧得势,他们也不想和阿尔丁闹得太僵。 所以审讯官只能绞尽脑汁安排这场审问,力求做到既不过分折磨,也不轻轻放过。 现在完事了,他就开始对冬蓟说起软话来:“我都不认识你,和你没私仇,所以我多少还是照顾着你的。将刚才我也说了,这都是公事公办……将来你放出去之后也别记恨我们,你放心,万一真是错怪了你,市政厅一定会为你……呃!” 突然,审讯官轻声惊呼,话语戛然而止。 冬蓟刚才把脸埋在了枕头里,闭着眼流泪,没去看审讯官。这会儿,他疑惑地睁开眼。 审讯官站在床前,微驼着背,一动不动。因为逆光,冬蓟一时也看不清他到底怎么了。 接着,一个身影从审讯官身旁的阴影里慢慢出现。身影瘦高,轮廓有些眼熟。 审讯官被一把推开,倒在冬蓟面前,后颈上露着一枚黑色血洞。 借着外面的烛火,冬蓟终于看清了后面那人的脸。是那个亡者猎人。虽然只见过她的脸一次,但她脸上的伤疤非常明显且独特,冬蓟肯定不会认错。 这抬眼一看,冬蓟不仅看到了她,还看到了栅栏外面: 从栅栏里只能看到执刑人的脚,两人都躺倒在地,一动不动,鲜血沿着砖缝缓缓流淌。从监室通向阶梯的石廊里,还有两名士兵也倒在了地上。 亡者猎人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红光,一只手上挂着镣铐,另一只手腕形态扭曲,血迹斑斑。为了把手挣脱出来,她不仅磨破了皮肉,还弄断了骨头。 她好像一点也不疼,手虽然扭曲,却仍然可以正常活动。 她沾血的手缓缓向冬蓟伸过来:“太可怜了,他们竟然这样对待你。来,我救你离开。” 冬蓟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想从旁边逃开,猎人一把拉住他,把他整个人摔回床上,又扑上来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冬蓟听到,她竟然在念咒。因为虚弱和恐惧,冬蓟无法保持专注,分辨不出咒语的细节。 突然,空气中传来听见了弓弦的嗡鸣。猎人手上力气一松,身体向前跌倒,右臂后方没入了一支铁箭。 阿尔丁正站在地牢出口处的台阶上,手里拿的是城卫队的制式长弓。 冬蓟翻过身咳嗽了几下,也顾不得腿上肿痛的伤口,连滚带爬地冲出囚室。幸好刚才审讯官没来得及上锁。 刚走出囚室,冬蓟脚下一滑跌了个跟头。滑倒他的是染血的石砖,一步之外,就是执刑人的尸体。 他抬起头,望着监室石廊的另一端。 “过来!”阿尔丁在那边喊道。 冬蓟脚步虚浮,没什么奔跑的力气,但还是竭尽所能地扶着墙站起来,朝阿尔丁跑去。在他跑到一半的时候,阿尔丁又拉弓放出一箭,箭矢从冬蓟耳侧掠过,听声音像是命中了身后扑上来的人。 冬蓟来到阿尔丁面前,阿尔丁丢掉长弓,左手把冬蓟搂到身侧,右手迅速换上一把长弯刀。 阿尔丁刚摆好架势,刚才中箭倒地的猎人又重新站了起来。 她已经中了两箭,一箭在右臂,一箭在左大腿上,都不是能毙命的部位。阿尔丁看到了刚才审判庭上发生的事,所以不敢瞄准要害。 这样的伤势会带来极大痛苦,正常人应该已经痛得倒地哀嚎了,猎人却还能站起来。 猎人起身甩掉斗篷,如野兽般朝阿尔丁扑来,血色的双眼盯住的是阿尔丁身边的冬蓟。 这时,狭窄的石廊里响起念咒声。阿尔丁立刻带着冬蓟一侧身,并及时高喊了一声“别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