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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汐盲道:贞妃产后身子虚,不大起得来,她素xing又不太与人来往,与燕禧殿jiāoqíng更不深,所以只赠了一份贺礼,未曾亲自前去。 花宜忙cha嘴道:为了这个事儿,庄敏夫人不乐意了,她也没在人前生气,只道贞妃身子虚弱要安心养着,这两个月不宜再侍奉皇上了,便叫人摘了贞妃的绿头牌,两个月不许侍寝。她吐了吐舌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庄敏夫人这火可烧得够大的,也不知道皇上生不生气。 我瞥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不许胡说。不觉又叹:皇上一向对贞妃不太上心,想必也无异议。 花宜忙掩了掩口,不敢作声。 我叮嘱槿汐与小允子道:如今燕禧殿得势,你们万万不要上去于那边争锋芒,凡事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实在避不开就一定要让着万不能有一句驳回的话,更不能露半分不满的神色。上上下下都嘱咐到了,绝不可出差错。 小允子忙答应了,觑着我的神色道:话说回来,燕禧殿再如何也不能与咱们柔仪殿相比,连太后也说了要那边听娘娘的他见我只是寂寂无声,再不敢说下去。我望着窗外花树葱茏,随风幻动乱影无数,心下坠坠,我一字一字清晰道:谨记一句话,只要碰到于燕禧殿相关之事,必得忍耐退让。 槿汐轻声劝慰我道:娘娘不需烦心。 我浅浅牵起唇角,划出一抹淡淡笑意,我不烦心,咱们安静一阵子,也好让那个我学学太后的权谋。 槿汐安静微笑,颔首不语。 胡蕴蓉正得玄凌圣宠,又得太后爱护,连我也在人前人后十分谦恭,一时间她风头无二,在紫奥城呼风唤雨,十分得意。 太后对蕴蓉十分倚重,连哥哥与承懿翁主的婚事都jiāo由她与我一起去办,我趁着身边无人,忙笑着道:太后话虽这样说,夫人是知道的,眼下内务府里银钱用度不比往日宽松,到底是甄家的婚事,我若办得薄了伤了太后和长公主的颜面,又叫人笑我拿腔作势,若办的厚些,又叫人议论我偏袒母家,思来想去只能倚靠妹妹的才能为我多担待着了。 蕴蓉含了矜持的笑意,拈着一块金丝攒牡丹绫帕,徐徐道:淑妃姐姐开的口,我哪里能推脱呢?只是姐姐也知道的,赫赫边境上不太安静,银子都用到军费上去了,我也想把那甄大人和翁主的婚事办得风光体面,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不再说下去,只是拿眼觑着我。 我只是笑,妹妹做主就是,我只听妹妹的安排。 她慡利的笑颜映着满头步摇金翠,相映夺目,宫中的月例向来是姐姐头一份的,也难怪,姐姐身边的孩子多么,不比我只有和睦一个。 我微笑着客气道:妹妹多福多寿,和睦好福气呢。 她盈盈一笑,再不多言。我们各自散去,也无别话。 傍晚时分,我正在窗下对着余晖整理一束狐尾百合。槿汐进来道:庄敏夫人吩咐了内务府,将柔仪殿和空翠殿上下月例各削去半数,娘娘的削去三分之二,唯有四殿下的月例不少半分。 我点点头,如今她要立威,我是首当其冲,削觑我的月例是意料之中,委屈了你们的我会另外补给你们,当着人前不必委屈。到是贞妃,一则她育有皇子,二则也是上回的事胡蕴蓉心里还未放下。 槿汐垂着道:奴婢到不是在意这个,只是心里揣度着,既然柔仪殿上下都削了月例,为何独独留下四殿下那一份? 我伸手挥开指尖沾染的花粉,道:眉姐姐曾经对她有恩,她顾念qíng分,是应该对润儿另眼相待些。 槿汐嘴唇微微一动,似有犹疑,我道:你想到什么说就是。 槿汐沉吟道:奴婢也只是揣测,庄敏夫人肯定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生育,她若想登后位,家世与权势都胜过娘娘,唯独一桩,在子嗣上是万万不能与娘娘相比的。但是朱氏曾抚养皇长子为养子 你觉得胡蕴蓉会效法朱宜修? 皇长子也年长成婚,名义上终究还是朱氏的养子,二殿下与三殿下生母都在,唯有四殿下她看着我,不再说下去。 我了然,随手掬起一握清水洒在花瓣上,沉声道:润儿是眉姐姐唯一一点骨血,我绝不会让他成了别人登上后位的棋子任人摆布。 哥哥的婚礼终究是办的风风光光,妥妥贴贴。再见到哥哥时,已是承懿翁主与哥哥婚后一月,自凉州探望翁主父亲归来,哥哥便即刻入宫来看望我。 夏日时分,午后玉帘轻卷,窗内只有滴漏寂寞的响声慢慢晕染着时光。 说起凉州之行,哥哥不不免提到驸马戍卫边疆之事,又道:长公主也与我提起,若我能为岳父一同戍边,也能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他想一想,终究如今我与他们是亲眷,女女婿为岳父分忧也是应该的,而且,我也想 哥哥,如今咱们不要兵权,连沾染也不要沾染一分,先前的教训断断不能忘了。我的手指叩在桌上嗒嗒作响,清晰的声音似我此时分明的思绪,皇上有多么忌讳手握兵权的人,咱们这些吃足了亏的人最明白不过。所以,远离兵权,多与风雅之士来往吧。 哥哥微微疑惑,与风雅之士来往?我原本是不擅此道的。 窗外风荷正举,唯有蜻蜓栖息荷蕊之上,似在感知夏日炎炎中一抹难言的风露清愁。我淡然微笑:不擅长又有什么要紧,哥哥只请往细处想去。 哥哥本就聪明,这几年来大起大落,饱受苦楚,越发通达明练,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本朝向来重文,玄凌明里不说,但自汝南王起,又经甄氏一族的变故,多少明眼人明白,当今皇上是多么忌讳领兵打仗的武将了。于是朝中重文轻武的风气日甚一日。与我文人士子来往唱和,一则避了皇帝的猜疑和防范,二则文人手执笔墨,代表了天下言论所向。哥哥若与他们往来亲厚,那么一国之言论必定多多倾向于我和涵儿,今后便更好打算了。本来么,如今后宫有抚育皇子的,只有皇后抚养的皇长子予漓,贞妃的二皇子予沛,我的予涵和予润。予涵虽然年纪最小,但予漓本不是皇后所出,不过是畏罪而死的懋妃的孩子,又向来不给玄凌待见,虽然皇后极力要立他为太子,但是也苦于无可奈何。贞妃的予沛和我的予涵本是同日同个时辰所生,只不过早了一刻而已,年龄上本是不相伯仲的,只是限于贞妃的资历和我相去甚远,何况宫中一向是有嫡立嫡,无嫡立咸,并无立长这一说。所以只要不是皇后所出,年龄上的长幼之别也不打紧。另外我冷眼瞧着,贞妃的xing子甚为淡泊,未必有这样的心。 国中本对后宫妃嫔不甚了解,只只有皇后和我。但皇后无所出,本就说不起话来,又从来不在朝政上涉足。而我经回宫一事,朝上臣子多有风闻的,又历来被玄凌允许看折子议朝政,再加之哥哥的襄助,只怕还能如虎添翼了。 我对哥哥说:哥哥向来好武,那是极好的。只是文武兼修就跟好了。再者说,与士子们一同唱吟把酒,集设作文,再有修编文史出集子的,那就再好不过了,也容易。只需哥哥出个由头把才子们聚起来就好了,这是再风雅不过的事了。我抿嘴一笑,新嫂嫂和哥哥的岳母大人真宁长公主或许也会很欢喜的呢。我笑道,翁主年轻,必定极喜欢诗词歌赋的,哥哥新婚燕尔,寻些和翁主qíng趣相投的事来做,可不是美事一桩吗? 哥哥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去,似乎望着遥远的天际唱出神。良久,静静道:若茜桃还在,不晓得她会不会喜欢? 哥哥的话,极好在瞬间击中了我,我的心思遽然飞出老远,恍惚的想起,玄凌想起什么是不是也会想,宛宛会不会喜欢? 心底深处隆隆的响着,泛出一丝又一丝钻心的酸楚来,无孔不入的又钻进了心里觑,象一条条小蛇一样,嘶嘶地抽着冰凉的信子,肆nüè在心里。原来我们,都是这样的可怜人,这样可怜! 槿汐看我愣愣出神,哥哥也是默默,这样相对无言坐着,各怀心事不已,忙招呼小宫女换了新茶上来,含笑送到我手中,道方才那茶凉了,才换了新的,娘娘和郡马爷趁热喝一口吧。 茶水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玉胎传上我冰凉的指尖,有些麻麻的刺痛,痛意不甚,只觉得痒。 我缓缓喝一口茶,知道槿汐是在提醒我,于是勉qiáng压制下摇曳的心神,轻声细语道:有句话哥哥可曾听过? 哥哥神色一凝,转身过来,道:妹妹你说。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不如怜取眼前人。我似做不经意到:晏同殊的词果然是极好的,道尽人世间新旧之qíng。 我口中虽然劝慰哥哥,可是自己心下到底也是凄然,不晓得这劝慰的话哥哥听进去了没有。 须臾,哥哥微微叹息了一声,缓缓道:翁主待我极好。 我点头,哥哥明白就好。 可是茜桃哥哥略略思量,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与我是结发夫妻。 我的纯金嵌珊瑚护甲映着手中雪白的刚玉杯,溅开无数细碎耀目的金红光点。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声音渐渐沉痛下去,我知道哥哥是伤心与嫂嫂夫妻之qíng,嫂嫂又为哥哥吃了这许多苦楚,最后连自己的xing命也保不住。咱们苟延残喘下来的人,不能不为她报仇,还有哥哥襁褓中的亲儿子致宁,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也不懂,他们竟也能下得去手? 我见哥哥眼中大起悲痛之意,也不敢再说下去,又道:如今哥哥娶了翁主,翁主对哥哥又十分痴心,哥哥也不该为了已逝去的人辜负了翁主,哥哥这样的心思,万万不可在翁主面前流露了半分。翁主年轻,是经不起知道这些的。我见哥哥略有所动,继续说下去道:翁主若知道哥哥还这样牵念茜桃嫂嫂,若心思明白的自然能体谅哥哥的难处,若心思不明白,糊涂着闹起来,一来就不免迁怒茜桃嫂嫂,总是怀恨在心,那么茜桃嫂嫂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二来若皇上和长公主知道了,难免会猜疑哥哥是否还心怀怨恨--哥哥可要三思。 哥哥沉吟片刻,道:我明白,我即便想念茜桃,亦会将她珍藏在心底。只是她这一生一世,到底是我对不住她了。